《少年杯酒意气长》第二七三章 下蛋的金鸡

    对于楚军奴隶搭建而成,用来辅助攻城的通道该如何处理,堂前很明显地分为了两派。
    一派力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传统,建议趁夜将其全部铲平,让楚军做无用功。
    另一派的思路则新鲜了一些,他们主张保留通道,将其作为吸引楚军进攻的桥头堡,就如今天一样,将楚军集中在少数几个点上。
    到时每个通道尽头只需要备上两架弩车,十张硬弩,就能守个密不透风。
    这一派还有一个有趣的说法值得注意。
    那就是毁掉通道对于楚军而言并算不上是如何肉疼的损失。
    对于对面的项燕而言,无非就是再死上数千个奴隶的事而已,远不如今日争夺通道之时死伤的楚军更令他痛心。
    比起诱饵战术,其实后一种说法才更打动扶苏。
    相比于将日显珍贵的箭矢浪费在奴隶身上,扶苏当然更倾向于“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毁掉通道的确无济于事。”在广泛听取了两派大部分建议之后,扶苏选择了后一派的建议,不过他并没有对此全盘接受,而是做了一些改变。
    “但不能就让楚军继续能够舒舒服服地通过,滚木礌石准备好之外,给通道上也可以加一点料。”扶苏笑得云淡风轻。
    在那样的火力网中艰难前行叫“舒舒服服”?
    不知为何,看到扶苏的笑容之后,众将无不心生寒意。
    军议在商定最后一项议题——联系嬴显骚扰楚军后勤之后,总算是在月色西沉之际结束了。
    第一天的攻城,两边只是互相略作试探,实际伤亡都算不上严重。
    但无论是项燕、扶苏,还是他们之下的各级将领心中都十分清楚,接下来几天,已经逐渐互相摸清了门道的两方,伤亡将呈直线上升。
    那时,才是真正考验领军将领的时候。
    能否在巨大伤亡之下安抚住士气不溃,将是扶苏踏入战场之后面临的最大难题。
    虽然已经经历过规模宏大的伐魏之战,但这一次在小小的留城,扶苏将要面临的是军旅生涯的第一场恶战。
    众将再拜之后纷纷退出回营休息,但扶苏虽然眼皮子已经开始打颤,却还未到可以睡眠的时间。
    除了联军指挥,他还有另一层身份——大昭长公子。
    来自咸阳的朝报(一种通过驿道将朝中大事抄送给出京要人以及各郡长官的情报文书),早在泗水之战前便送到了,只是扶苏到了现在才有功夫去看。
    朝报上所言的第一件事便令扶苏逐渐朦胧起来的睡意烟消云散了。
    郑袖抱着她年仅三岁的幼子,通过黑冰台的暗中帮助,已经悄然到了咸阳。
    为何偏偏选择逃亡到实际上间接导致了她失去权柄的昭国,而非托庇于齐国,或者新贵薛侯靳尚?
    难道是郑袖真的与楚王余情未了?
    又或者熊启与郑袖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些暂时都只是好奇的猜测而已,不用深思。真正值得思考的,是郑袖此举,能够如何利用起来。
    思来想去,郑袖本人值得利用的价值其实很有限。
    身为前任楚王的宠妾,其人若是在楚王宫中的确可谓是只手遮天。但远离了楚国,她本人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落魄女子而已。
    就算是还有几分徐娘之姿,恐怕也入不得始皇的眼。
    真正有利用价值的,是郑袖怀中的幼童。
    在熊槐注定不可能得脱牢狱之后,郑袖的幼子就是楚王王位的最好继承人。
    此战之后,始皇帝很有可能扶植幼子为傀儡,远程操纵楚国政务——此时齐赵魏等国都还未灭,与其过早灭楚令列国得利,远不如留一个外强内虚,又为昭国掌控的破碎楚国更为有利。
    毕竟,此战一开始,始皇所打的旗号就是为楚王夺回王位。
    若是楚王遭遇不幸……将其子扶上王位,想来也足以告慰了。恐怕这也是郑袖在逃亡之际也一定要带上幼子的原因之一了。
    作为实际上掌握楚国政局数年的幕后女子,郑袖很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的匮乏。
    想要让昭国出面庇护,她手中必须要有能够打动昭王的筹码才是。
    话说自那日追回受伤的楚王之后,扶苏就一直没有机会再见熊槐一面了。
    严格说来,扶苏甚至不能肯定楚王熊槐是否依然健在。
    虽然那样的伤势按理来说并非致命才是。
    扶苏浅浅地将此事后果推演了一番,便又继续浏览了下去。
    毕竟此事虽然重要,但真正要起到作用,至少要到战后了,而且对于扶苏而言,关系并非十分密切。
    这么想的原因,除了战事要紧,更重要的是,扶苏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对于楚国的未来格局,作为楚国王女之子的他本人,是有很大发言权的。
    他还没有认识到,如果真的始皇帝要利用郑袖的幼子来控制楚国——如今看来这的确是最优解——那么扶苏很可能会被任命为名为辅佐楚王,实质上真正掌控楚国的摄政。
    与扶苏同样有资格竞争摄政的人只有一个:他的表哥熊启。
    两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熊启摄政更容易为楚人接受,而扶苏摄政却更容易取得昭国朝堂的信任。
    第二件值得被写进朝报的事件,与扶苏的关系就近了许多。
    盐铁专营一事,在少府的组织协调下开始了第一届的拍卖大会。
    如前所料,积极参与的商贾很多,但实际出力,以及事后得利最多的,依然是由乌氏倮与怀瑾所分别代表的北地巨贾乌氏与巴蜀巨商怀氏。
    两家一在矿业,一在盐业,都占了半壁的投资额。
    朝廷府库从中直接获得的收入还在统计中并未向外公布,但保守估计不会低于两万万钱——这相当于整个昭国岁入的一半。
    而这令人瞠目结舌的收入,还只是盐铁专营刚开始的第一波收入。
    之后每一道贩运,官府都可以从中获得不菲的税收。
    更为恐怖的是,这并非只是一锤子买卖,今后的每一年,昭国都能从中获取庞大的利益。
    而这只正在下蛋的金鸡,只是扶苏送给大昭,或者说是送给始皇帝的第一只。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