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杯酒意气长》第二七六章 等着落地的人头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第二,不得向黔首百姓索取一针一线;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军营处处,为扶苏任命的军法官们一天至少六个时辰轮流不停地传达着联军总指挥最新下达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说话和气;第二,买卖公平;第三,借东西要还;第四,损坏东西要赔偿;第五,不打人骂人;第六,不损坏庄稼;第七,不调戏妇女;第八,不虐待俘虏。”
    不止是军营之中,扶苏更加派了基层普法官吏,以及用重金争取到的各乡里之中有威望的士人,将这些东西传达给所有乡民知晓。
    本就是为了安定人心,斩断游击队与民众联系的手段,怎么可以不让民众知晓扶苏所带来的“新政”呢?
    不是没有反对意见的存在。
    但有齐王与昭王在背后的撑腰,又有大胜项燕的余威在,一切反对意见对扶苏都构不成威胁。
    况且,扶苏也不是只给棍棒的人。
    抄底彭城巨户和府库所得的重金,除了运回咸阳和分发给联军士卒的那部分,扶苏一点都没给自己留,全部作为奖励守法之人的赏赐。
    后有大棒挥舞,前有重金利诱,朴素的士卒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完全阻止士卒劫掠,在古代战争中是难以做到的,因为当兵实在是挣不到钱,那点军饷根本不够士卒们在退役之后的生活。
    因此放纵,甚至鼓励士卒们在战争中的劫掠行为,是各国政府都默许的,因为此举同样也能够缓和底层士卒的不满情绪,同时还可以节省军费。
    军法中所谓的“就地取材”,其实也包含这种将军费强行分摊给被占领地区人民的用意。
    就连士卒待遇可谓战国第一,而且封功赏爵最厚的昭国,上将军也曾在攻破安邑之后,放纵士卒进行了长达三天的纵情劫掠。
    因此士卒们很不理解,为什么扶苏公子要阻止他们进行“常规操作”。
    但扶苏并没有给他们解释人民战争的意愿,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他只需要通过强权,以及从其他方式的补足,让士卒们放弃劫掠行为而已。
    而且相比于在穷乡僻壤搜刮而来的可怜油水,被扶苏所暗示的,钟离城中可以放肆抢掠的巨额财物,才是更令人垂涎的。
    既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暂时收拢士卒的行为,也就不那么令人无法接受了。
    其实在扶苏的设想中,随着昭**队职业化进程的进行,破城占土之后的劫掠的陋习,是要被彻底根除的。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想来在统一六国之后,六国遗民与昭国之间的强烈对抗,或许能够减轻一些。
    至于那些失去封地而绝对会站在昭国对立面的贵族阶级,扶苏从来就没想过能够争取。
    事实早已证明,无论对六国遗老贵族如何优待,时机一至,该反的一定会反。
    因为从根本上,寻求依法治国、以功赏赐的昭国,与习惯了血脉继承的高级贵族们的利益就是背道而驰的。
    能够争取的六国贵族们,只有那些不得志的。
    将原本的底层贵族提拔到高位,将原本的贵族彻底压死,才是统治能够长治久安的方式。
    故韩在曾经的叛乱后,如今已经形成的格局,就是这种统治战略最好的实验场所。
    而且就近期的表现来看,这种统治措施的确是有比此前的高压统治更为良好的效果的。
    因此,这给了扶苏更多启发的同时,也给了始皇帝推行此等战略的更大信心。
    想那些更为宏大的战略当然是有必要的,不过目下扶苏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在这个更小的“人民战争”的实验场所进行自己的实验。
    当然是为了实验自己的治政措施,不然扶苏为什么要来帮齐王?
    为了友谊?还是为了让齐国更强大?
    这都不是重点。
    虽然扶苏以及他背后的始皇帝都不介意齐国稍微多占据一点土地——能够占据得多到让赵魏等国大为不满更好。
    昭国远交近攻的策略之下,一个稍微强大一点,却远不足以威胁到昭国霸权地位的齐国,对于昭国而言远比一个弱小的齐国更为有利。
    而且一个自信不需要与列国合纵的齐王,是连横策略中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甘茂此前就曾明确教导过扶苏,不同于联合弱国而对抗强昭的合纵,连横策略的根本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联合,而是分裂。
    “近日犯事士卒共一百八十三人,除了一伍逃兵之外,都是因为触犯了公子所立新军法而被判斩首,只等公子签令之后,就立时行刑。”
    此时上报的,是被扶苏立为军法令的赵惇。
    在公子扶苏到来之前,“三大纪律”便早早推行了开来,只是在扶苏到来之前,赵惇不敢擅自对他国士卒处以极刑。
    如今公子终于到了,赵惇便将这几日里处理军法的情况稍作了汇报,而他汇报的重点自然还是在死刑上。
    扶苏淡淡地“哦”了一声,随意在赵惇呈上的文书上潦草地画了个“可”,便轻轻放到了一旁,“那明日一早便一同斩了吧。”
    稍稍有些疑虑,“斩首之人太众,是否会引起军心不稳?”
    “或许会,或许不会。”扶苏说了句废话,然后才问出他最关切的事,“所斩之人中,可有屯长以上的?”
    赵惇又仔细翻了翻,才回道:“没有。”
    “那就没事了。”
    怎么就没事了?
    赵惇还在疑惑之中,却见扶苏似乎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转而去继续埋首文案了。
    赵惇不敢打扰,只好将求问的眼神投向了在扶苏智囊团中看起来身份最高,但反而最为好说话的李清。
    李清见到赵惇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只能摇摇头接过了替公子解释的职责,“这说明掌有实权的将领们,至少没有敢于在明面上反对公子的。
    “因而即便斩首人数稍多了些,也只能说明这只是底层士卒自发的试探而已。既然不是有组织的对抗,死多些也无妨,过几日就好了。”
    “主动寻死,只是为了试探?”赵惇仍然有些理解不了。
    长久处在昭法熏陶之下的昭人自然理解不了。
    “无非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而已。”李清一语点出故意触犯规章的那些士卒的心理,“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商君立法以来,大昭就从无此等说法。”
    只等这近两百颗头颅当着数万齐军将士的面顺利落地之后,齐军士卒或许就对此事了解通透了。
    不过,有人却不想坐视这百余颗头颅落地。
    “还请公子法外容情!”
    门外有人大声疾呼,却似乎是被高进拦住了而不得入内。
    这声音,听着耳熟。
    扶苏撇嘴一笑。
    来得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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