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叔祖还是这般爱惜经卷。”崇然看着我,带着讨巧的语气笑说。
我只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可给两位施主送去了斋菜?”
崇然嗯了一声,将饭菜放在了我的桌上,转身便要走出禅房。
当真以为师叔祖糊涂忘记了吗?“莫忘了二十遍心经。”
崇然便哀嚎了一声,“四十遍,喜怒不形于色。去吧。”我见他身子一抖,却更迅速地出了房。好似我是洪水猛兽避犹不及一般。我摇摇头,便坐下进食了。
入夜。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这两年,我的身子发热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便此际已入秋,我却连被单也不需要。
怪不得师傅要替我去寻那什么雪莲了。大概能抑制我这时而发热的怪病吧,可我是如何得上了这种病呢?
什么都不记得,有时候也甚是烦闷啊。罢了,既然睡不着,我便出去透透气吧。
我带着竹凳出了屋子,却见一人站在院落里。
咦?一身白衣,难道是什么山精鬼怪?
“湛一大师。”见我走近,一道声音飘来。
竟还会说话,还知我姓名。我佛门弟子自是不惧什么妖魔鬼怪的,我心坦荡荡,自有满天诸佛庇佑。我便离得更近了些。
今夜虽有些许秋风,但月光却是澄澈。借着洒下的月光,我方才看清,竟是白日里的那冷清女子——司徒清。
“阿弥陀佛,司徒施主。”既然知道不是什么精怪,我忙合十向她行礼。
她此刻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手里竟拿着白日里她悬在腰间的那柄折扇。我目力极好,虽然被她的脸挡去了一些月光。却还是能隐隐看到折扇左端写着几个字。
薄凡生,这名字听起来倒有些熟悉。可我是在哪里听过的呢。
“夜已深,大师尚未入睡。可是同我一般有缠心之事?”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般疏淡,手指却十分温柔地摩挲着折扇上的那个名字。
她此刻脸色虽有些凄哀,眼神却比白日里看起来柔软许多。想来这薄姓之人该是她的情郎吧。
“贫僧不过有些热罢。”她闻言看看我,眼底却有一丝惊异神色划过。
是了,如今也是秋天。深夜我却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也不怪她有此疑惑了。
“既如此,大师可否随我到屋顶一坐。我有些疑惑不知大师能否开解。”
我瞧她虽然面色惊讶,却还是没有问下去。果真是冷淡到对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好奇之心了吗?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司徒施主既有迷惑问于贫僧,自当应允。”
我话音刚落,她便一手环住我的腰将我带上了房顶。
施主,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让我这个和尚倒颇有些难为情了。但我却不曾将这些话讲出来,因她一坐下便又痴痴看着那柄折扇了。
“不知为何,我见到大师总觉得十分亲近,好像在哪里见过大师一般。”我方坐下,她便回头看着我。
“许是有缘。”我佛讲因缘,当然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适当的理由。
她低低嗯了一声,手指却不停拂过那柄折扇。
“这扇是我心仪的人赠我的。”未几,她又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情爱之事,我一个和尚从未经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接话。
她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我却觉着她眼里的痛楚浓烈到连我都能感同身受。不知为何,我的心竟空落了几分。心底,竟有些酸涩之意淡淡升起。
“可他已经不在了。在他成亲的那日,他却不在了。”她仍是自顾自地说着,可我分明就能感到她话里的落寞。
想来这便是她尚未出嫁的缘由了吧。
“阿弥陀佛,斯人已逝,施主又何苦执迷。”我怎能看她沉迷痛苦呢?
“大师,你爱过吗?”她抬起头死死盯着我,月下,我能清晰地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我,我应是没有爱过的吧?
我摇摇头,她瞧着我这般,却低低笑出了声。
“大师,你未曾得到,又怎能劝我放下。”这是我自今日遇见她来,第一次见她笑。可那笑,却让我,生出了一番愧疚之意。
愧疚?奇怪,我为何要愧疚呢?
她此刻已然红了眼眶,却咬着唇隐忍着。许是不愿在我面前流泪,大抵是因为我虽是和尚,在她眼里,我毕竟是个男人的。
“凡生哥哥,我不会再哭。”
是谁,谁在说话。我怎得又幻听了?阿弥陀佛,我今日还罚抄崇然心经,可现在看来,我倒更应该去抄。
我心不定。
“大师,你今日问我吃食忌口时,我竟觉得是他在问我。以前,他也会这般问我。我总觉得,他还在的,可我明明亲眼见着他从我身边离去。”
“大师,你说我是不是可笑。我欲为他守贞,可当年,他娶的人却不是我。兄长说我傻,大师,你觉着我傻吗?”
她看着我,嘴角却挂着一丝自嘲的笑。
唉。我心底一声叹息落下。
“可怜世间人,痴多黠者少。”我低声说道,眼底竟有些涩意。
我不知该如何开解她,甚至连我自己都有些沉迷于幻象。我竟会因为她的话而心神恍惚,可想这情之一字。
自古情关难过,此刻我无比庆幸,我是一个和尚。
“如果要忘记,那我宁愿做个痴人。”她柔声说道。却不再看我,只是转过身,静静坐着看着夜空。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也罢,贫僧便陪你共看着一轮圆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下本应有泪。
☆、客栈八方来
“师叔祖,起来了,今日还要下山。”
崇然这个孩子又扰我清梦了。咦?我是何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的,昨夜我明明和司徒施主在屋顶赏月来着。
“师叔祖,快起来,两位施主已在院内等着了。”
我头脑仍是有些迷糊,许是昨夜受了些凉风,睁眼却见崇然扯着我的衣襟,神色匆忙。崇然这孩子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急性子也改不掉。我便不理会他,醒来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地叠好被子,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两件僧袍和一块方巾。
虽则承一寺里的和尚穿的都是黄色僧袍,但我却不知为何极爱白色。两位师兄也由着我,替我做了几套白色僧袍送来。
将僧袍叠好放在方巾上,又取了几本最近在读的佛经放在最顶层,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行李整理好。
崇然在旁已是急的快要跳脚。我施然走出房,行将踏出门口时,斜眼看着他,只轻飘飘吐出一句。“不知规矩,心气浮躁,再加罚二十遍心经,待我回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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