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时白露膝下的软垫,又指指时白露身旁空着什么都没放的木地板:“殿下,陛下是让你坐下来。”
伺候在食案周围的内侍窃笑私语不止。
见时白露挠了挠头,跪坐下来要做盘坐姿势,时宴轻咳一声:“喜欢跪就跪着。”
时白露坐下来揉着膝盖,冷不防被时宴剜了一眼,她声音怯怯却眼神真挚地说:“儿臣喜欢坐着……”
一本名册户籍被扔到她身侧,时宴拿过她的碗来亲手为她布菜,夹菜时偶尔带着迟疑,但是递到她面前时,碗里装着的却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甚至藕夹肉这种东西是她回楚国以后才喜欢上的,时宴原来平时竟一直记着。时白露敛眉道了声谢,鼻尖不自觉有些发酸。
“户部刚刚呈上来的折子,安思源人还在丽景峰上,携家带眷不好赶路,是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本来那何小小也不是多紧要的事,你知道安思源为什么这么着急吗?”
“因为小小的身份……”时白露放下食箸,端坐着看向时宴,“可是母亲,若不是小小告诉我她的身份我也不会这么快知道,她只是个半大孩子,她不会……不会做出那种犯险狂妄的事情。”
时宴摇头,描了一抹淡红色妆容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声音成熟而冷静:“安思源和上次行刺一案的张松涛都是你哥哥派系的人,你可知道?本来行刺那么大的案子我不曾往你哥哥头上想过,只是自从你回来以后,你哥哥行为举止多有变化,我日久生疑。今天安思源原本好好地在丽景峰上踏春游玩,怎么突然呈了这折子和名册户籍,他人不在楚京,与谁通风合流自是一目了然。”
“母亲的意思是……哥哥是为我着想,怕我被小小利用伤害吗?”见时宴又摇头,时白露皱眉苦思,不得其解,又问,“那是为什么?哥哥总不能是故意针对我吧,这有什么值得做的?”
时宴从她的眸子里瞧不见半点杂念,那瞳孔里映着的只有自己的倒影,可她看不见的是时白露藏在案桌底下掐得发疼的手心。“小露,你与你哥哥小时候虽然没有同小兮一般玩得畅快,也没有同舒瑜一般合缘,但是小兮她们闯祸时,大多是你和他帮着担的罪责,他温顺听话,我打他比不得打你,他见你受不住了也不求饶经常为你受杖……”
“母亲……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说得再多,也不过是陈年旧事,于她而言,如翻烂了的野史书册,留的个压箱底便是最好的下场。激荡不了她心里的半点涟漪,都如一个个巨石般沉入湖底,闷响都来不及发出,受了水力便轻悄悄地落在那湖底的淤泥上,只待水浪冲刷腐蚀,水草繁茂掩盖。多年之后,谁会识得。
“他坐惯了太子的位置,你来了,他并不习惯,且自心慌。你懂吗?”
时白露的手指凉了半截,她勉强扯出一个还不算难看的笑容,却不知这笑容合带着她的话如春寒时日落在时宴身上的纷纷细雨。“儿臣从九年前踏出楚京城门那刻就懂了。”时宴一直循循善诱,她怎么会不懂。从自己被挑选出来送到宋国那日起,时宴的心里就做了抉择,即便时白禹能力不足心胸狭隘又如何,怎么都要比自己这个天生不合眼缘还命数不好的女儿强上很多吧。
天色渐渐暗了,宫女进来掌灯,传膳太监见她二人僵持许久,桌案上的菜肴都已经放凉了,时白露手里还拿着食箸,可也不见夹菜,于是不知是不是该撤,只得站在一旁静候。
好不容易见着她夹了藕夹肉,传膳太监忙抢上前说:“殿下,菜已凉了,奴才叫人再换新的来。”
时白露放下食箸,淡淡说了声:“不必了,我没胃口。”又看向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时宴,“母亲若是也吃好了,就撤了食案吧。”
“撤了吧。再叫御膳房端一碗清淡些的粥来,你就算没胃口也不能什么都不吃,跟我怄气也得有力气了再折腾。”
见她掸掸锦袍,起身欲走。时白露忙急急唤道:“母亲……小小她……”
时宴闻声止步,低头看她,不知是明弱不定的烛火的缘故还是为何,时白露觉得时宴眼睛有些湿润了。“你若当真喜欢那个小女孩,我再下令拿她,你岂不是更恨我怨我。罢了,你觉得安全就留在身边吧,我不过问。”
“母亲……”时宴看着她膝行到自己脚下,轻轻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小脸贴在衣袍上,自鼻息间发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话来,“谢谢……娘亲……”时宴感觉到心里如针扎般刺痛,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她扭头到一侧,仰头深深呼吸了一番,又压制下了。
“既然谢我,那今晚就留在宫里陪我可好。”虽是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儿臣可以说不好吗?”时白露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她现在心绪难平,她听时宴说知道自己恨她、怨她的时候心里除了酸楚以外竟还有些释怀,但是这还远远没有达到她的目的。她不能,不能再任由自己沉醉于时宴三言两语的好意中。
时宴点头:“自是可以,不过……”她指着地上之前被时白露搁置了的藤条,嘴角轻挑,“你若是今晚上不陪我,我心里不痛快,可是要发泄一番的。”
威胁,□□裸的威胁,还什么心里不痛快,一国之君,三个孩子的母亲,哪里有这么孩子气的。时白露看着那藤条就皮肉发紧,不情愿却也没出息地认栽了。当然,如果她知道时宴今天的意思是要和她共睡一榻的话,她宁愿挨一顿藤条。
延福宫。
时宴端着药碗,轻柔地往时白露青紫的膝盖上抹消肿化瘀的药膏,眼角眉梢温柔得不像话,若不是膝盖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时白露大抵会觉得这是幻象,是梦境。
膝盖没有肿多少,只是两边于一片青紫中各自有一小团暗黑,瞧着有些瘆人,问了御医说是跪得太久,又突然受到压迫所致。
“罚跪也和挨打似的,平时转得飞快的脑子搁这种时候都跟锈钝了似的。”时宴作势要敲打她,见她缩肩捂头,笑着将她揽到怀里,揉着她脑袋,“我可不打头,越打怕是要越发笨了。夜深了,睡下吧。”
“是,儿臣告退。”时白露以为自己和往常一样要去隔壁的寝宫住一宿,只是来这儿陪时宴说说话的,从时宴温香的怀里带着些许留恋地挣脱开来。
“退?退去哪儿,衣服褪了,到榻上来。”时宴说着,屏退了内侍,自己褪了外袍,一边脱去靴袜一边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挨墙睡,现在还喜欢吗?”时宴与时白露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母女同睡一榻,她都是挨着墙。
“母……母亲……我……我还是回去睡吧……”时白露说着就站起身来。
“嗯?”时宴摘了发簪,一头黑发披散开来,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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