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火竞技场》第一百五十三章 莉莉姆是一个普通女孩

    从脖子上收紧的力道，整个身体下坠悬空带来的窒息感中，魔女竟然回忆起了怀念的感觉。

    小的时候，爷爷为了训练她，在平原的那颗歪脖子树下，用绳子拴住她的脖子，将她吊在了那里。

    她之所学是武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学这种东西，自有记忆开始，就是日复一日将人摧垮的训练，和堪称折磨的修复。

    人的恢复能力是有限度的，拉断的韧带想要复原需要漫长的时间，而魔女教派有能力做到这点，精通草药学的她们，用各种药剂和毒虫制成的药液，对人体的损伤有奇迹般的效果。

    “爷爷，好痛苦哦”

    “莉莉姆，你必须要学会忍耐。”刻板的老人说，“忍耐，然后奉献，这样的话，神明才能接受你的诚意。”

    他是一个专横且容不下丝毫意见的人，统治一个女巫之村，莉莉姆也去过那个村庄，大家的脸上没有笑容。

    有时候，在她训练的平原下，会有成群结队的男人们来到村庄。

    她感到好奇，但爷爷只是要求她更苛刻的训练。

    莉莉姆不清楚，她到底学的是什么呢体质越来越强横之后，身上也留下了大量的伤疤，爷爷细心的为她抹药膏，务必让她的身体完好如初。

    “爷爷爷”

    爷爷从不会抱她。

    14岁的时候她就失去了初夜，然后回过神来之后就成为魔女教派的圣女，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记忆很模糊，虚幻的不真实。

    从她接触魔女教派开始，所有人就对她很恭敬。

    然后16岁，她抵达了“极之境”，这是什么程度她并不知道，只是爷爷很激动的顺口提了一句。

    “你做的很好，这样的话，人的身体将会变得由内而外的坚韧，你的皮肤将始终犹如少女般滑嫩，永葆青春！”

    莉莉姆不觉得高兴，她只是心底发冷。

    爷爷还在说：“之前一位大人物来找我，他对你很满意，说无论怎么使用都像是第一次一样，从今天开始，你去他的房间。”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语气。

    莉莉姆眼中的世界里，始终都布满了虫子般的黑线。

    牧子安站在魔女面前，她跪在地上，仰视着自己，两人长久的对视。

    这个瞬间，牧子安从魔女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精神世界的镜面倒映出了魔女的身姿，两人的星灵体连接，牧子安窥见了魔女的一生，那无尽的灰暗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令他手脚发寒。

    他忽然间想明白了之前的疑问！

    魔女，本来可以活下来，她的实力，让这战场之上没人可以拦住她。

    她心存死志，从未想过活着离开。

    恍惚间，牧子安听见魔女的浅笑。

    “怎么了快动手啊。”

    握剑的手用力更大，牧子安目光灼灼的跟她对视，“我必须要审判你，不然的话，这巴黎城内数万亡灵将永不安息，罪人需要制裁，正义需要伸张，你死后，我会将魔女教派整个摧毁。”

    魔女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浅浅的笑着，她根本没有听。

    牧子安不再犹豫，剑刃前递，刺穿了魔女的胸膛。

    她身躯一颤，嘴角流下了一行殷红的鲜血，无神的双眼望着高空，耳边传来微风拂过草叶的声音，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她一个人的时候，在那空旷的原野上少有的安宁时光。

    “怎么了，”牧子安连忙蹲下来，握住对方的手掌，“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对魔女那般紧张，心底在刺痛，绝不是爱情，而是

    生命的最后，魔女在想些什么呢她只是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像是雪花落地的声音，像是耳边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自顾自的低语：

    “今天天气真好啊。”

    她的手掌无力的从牧子安的手中垂下，又被他用力的再次抓住，扶稳魔女瘫座的身体，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泪流满面。

    刚刚的瞬间，他窥见了魔女的部分记忆，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也知道了对方的年龄。

    真是沉重的记忆。

    当牧子安下意识的用血肉魔法观察对方的身体时，他的情绪彻底被引爆了。

    四肢百骸数不清楚的割裂伤痕，已经失去生殖能力的子宫，密密麻麻的禁制令人眼花缭乱，牧子安的身体都在气的发抖，这到底是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

    “是禁制。”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但他恍若未闻，血液在往头顶逆流，他此刻怒发冲冠！

    更为可怕的还不止这些。

    魔女的心脏，并不是跟普通人那样圆润完整，它的表面坑坑洼洼，被人割下了大量的薄片，伊莎曾经跟他说过，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也就是说，有多少人掌握着心脏薄片，莉莉姆就被多少人掌控着生死。

    已经死去了魔女，苍白的小脸微微蹙起，像是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她这一生，从未自由过。

    “你应该放我走，我看得出来，我们是一类人。”

    是的，他后悔了，应该放她走。不，是不应该杀她，可是不杀她又能怎么样呢把那些拥有她心脏的人全部杀光然后背负那种记忆，这一生，也无法忘却的吧。

    结果，无论魔女怎么选择，她这一生都是一场无意义的悲剧，被利用、被玷污、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活着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灾难！

    后悔了，牧子安后悔了！他持剑的手在抖，他杀的不是恶徒，而是一个小姑娘，真正的恶徒还在逍遥法外。

    牧子安一咬牙，狠狠地把水镜剑摔了出去，对着天空大吼道：

    “这算是什么审判！算哪门子正义！最后还是滥伤无辜了不是吗你连一个需要拯救的小姑娘都拯救不了，要这双眼睛有什么用！”

    “你就是垃圾，你的剑什么也拯救不了！”

    轰隆！

    天空闪过惊雷，暴风雨来了，在这个拥有魔法，拥有仪式和神秘力量的世界里，牧子安跪在莉莉姆的身躯，痛苦的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剑，最终还是斩向了错误的敌人，被数万人的死亡冲昏了头脑，对可疑的地方视而不见，这样的昏庸，这样的愚蠢，拯救不了他人！

    轰隆！！

    血色的闪电划破长空，牧子安猛然惊醒，他忽然看向那仍然在运转的仪式，漆黑的心脏跳动着，有什么令人惊悸的东西在向这个位面靠近。

    牧子安的脑中闪过惊雷，他忽然想起这个仿生世界最鼎盛的是仪式魔法！

    仪式魔法是通过向冥冥中的存在献祭祈祷，获得自己想要之物或诅咒的魔法，而如果使用巧妙它就是另类的召唤魔法！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魔女教派屠杀整个巴黎城的居民是为了什么如果要建立新世界的话，摧毁现有的世界无疑最快。

    数万的生命，新鲜的灵魂所吸引来的，是以这瘟疫为食，以这宝石为根源的生命。

    也就是说——！！

    呼哧！

    天空之上，撕裂出一道狭长的裂缝，这条裂缝不断扩大，化作一个吞噬一切的圆，不安的风在吹拂，魔法阵与黑色的圆共鸣，血色的闪电直直劈落，炸在了魔法阵上！

    狂风呼啸，烟尘弥漫，所有人都被逼的睁不开眼，这震撼的声势中，牧子安挡在魔女的尸体前，那熟悉的气息令他心脏狂跳。

    十几米高的魁梧身躯，凶暴丑陋的面容，血红的双眼里只有冰冷与残忍，亦如所有的神话中所描写的那样，与他对视着，仿佛身体里的灵魂都将被吸走，那笔直的山羊角，和身后的翅膀上，有口魔在嘶鸣。

    恶魔。

    这是以数万人的生命同时献祭召唤出来的，那颗宝石恐怕就是黑死病的根源，付出了这么多召唤来的恶魔，强大的令人绝望。

    牧子安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没有丝毫的胜算。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差距，还有灵魂上的差距，对方只要吐出一句污秽之语，他们这些人就会毫无理智的开始厮杀。

    差距太大了，不可战胜！

    卡诺的额头满是冷汗，因为本能的恐惧，所有人都不敢动，他几乎是拼命的用眼神去提示同伴。

    “喂，玛琳，能转移吗！”

    “做不到，那家伙能够封锁空间，他的血有这个效果！”

    洛可谨慎的回答，僵硬的身体弯曲着，那恶魔的一念之间将决定着他们的生命，说实话这还是日隐团第一次见到这种敌人，完全超越了常人的认知！！

    牧子安还要好一些，虽然极其恐惧，但他甚至亲手创造过了梅高迪丝，与那种舛讹和邪神相比，眼前的恶魔不算什么。

    但打他们用一根小拇指就够了！这浩瀚如海的威压让他完全找不到比较的对象，十个瓶中小人以上的程度吧，岳峙渊渟，他的手脚在发软，但不知为何，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称号：<无畏者>

    效果：佩戴者获得5%的濒死状态延后，获得恐惧抗性lv2。

    简介：生命对于更强大的人总是心怀畏惧，甘愿臣服，而无畏的人敢于直面恐惧，奋起反抗！

    （注：该称号在衍生世界中可能会获得某些势力的关注。）

    恐惧抗性帮了他大忙，至少他的脑子还在正常的思考，恶魔的眼睛已经透视到了他的身上——不，是身后的魔女尸体身上！她背负着召唤者的烙印！

    没有任何阻止他的办法，牧子安冷汗淋漓，强撑着双腿站在恶魔的面前。

    恶魔动了，一步一步，沉重却不可动摇的向牧子安走来。

    日隐团的团队频道里已经炸翻了天了。

    罗伊洛可：“喂，卡诺，那家伙要被杀了！”

    卡诺凡德赛：“我知道，玛琳，救救他！”

    玛琳酱：“不行（哭脸），从刚刚开始能力就失效了，我们本来就是”

    红光：“比起他人的安危，更关心一点自己的生命好不好”

    还苟延残喘的邪教徒们，看到这一幕大喜过望，他们殷切的期盼着，在心中暗暗地欢呼：“杀了他！杀了他！为圣女大人报仇！”

    莉莉姆是所有人心中的女神，现在她被杀了，而杀了她的人即将死去，这些人心中充满扭曲的快乐，恨不得亲手执行这充满荣耀的权柄！

    恶魔停在牧子安的面前，高耸的身躯充满了压迫力，牧子安的心跳都快要从胸腔里跳下来了。

    “撒普鲁克斯（恶魔语）。”

    恶魔缓缓跪下，虔诚的拜倒在牧子安面前，将头埋入臂弯中，紧贴着大地，向他表示最大的臣服。

    他久久不起，庞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视这是一种荣耀，而他膜拜的人立于祭坛上，浑身染血，英姿飒爽，像是赤色的王，夕阳拉长他们的影子，这一画面竟似永恒，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底。

    桀骜、残忍、弑杀、强大，用数万人的生命召唤来的恶魔，此刻跪伏在一个人的脚下，那倍感荣耀的卑微姿态，令所有人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