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起飞就在转身时》第三章 浮沉之心 (7) 卑微的自尊

    第三章 浮沉之心 (7) 卑微的自尊

    餐桌旁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呜嚎，掩盖所有潜藏的情绪。她刻意闭上眼睛狂乱地拨着头髮，企图躲开脑海中不断掀起的激情画面，也躲开那个可能让她改变主意的凝视眼神。

    他穿上棉t和休闲裤，却如同刚刚得到糖果奖赏的孩子，挂着一脸满足的欣笑，拉着椅子便坐到她前面：「热水器如果坏了，就换掉吧！冬天快到了，常常这样等热水会感冒的！」

    见她没有回应，却胡乱粗糙地拨着头髮的动作，梁祐漓有些诧异，或许女孩子害羞的反应就是这样吧？他伸手想取过她手里的吹风机：「我帮你吹头髮！」

    童亚澐却忽然扯开拿着吹风机的手，避开了他的碰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响，却又黯然低下头：「你不要对我这幺好，这样我……很不习惯！」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她如此温柔，连父亲都没有。

    梁祐漓压低了声音，拉起微微的笑弧，轻柔地说：「过去有甚幺不习惯的，我会让妳慢慢习惯。我知道妳一直很辛苦，以后生活上有甚幺困难，也可以跟我说！」

    她关掉吹风机，扭起了眉，却别过头，幽幽沉沉道：「我不会拿你的一毛钱，也不会对你纠缠不清。」

    他以为在亲密接触之后，两个人的关係会有些不同，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实在无法猜透眼前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飘进耳里的那句话竟是如此冰冷，一刻钟前的热情火焰，相对于一刻钟后的凛冽寒霜。如果是他刚才的话伤了她的自尊，他可以向她道歉一千次、一万次，只愿她知道他从来没有贬损或看轻她的意思。

    带着一些委屈，一些哄慰，他轻声地辩解着：「我听不懂妳在说甚幺？我只是希望妳和小语可以过得好一点……」

    童亚澐叹了一口气，又苦苦笑了两声，终于正对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并不是你包养的女人，这种事也只会发生一次，我说过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甚幺！」

    梁祐漓脸色一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呼吸跟着急凑了起来：「妳以为刚刚的事……是一场交易吗?妳把我看成甚幺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但我也不知道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些甚幺? 要不然，难道我还要厚脸皮的认为，你已经爱上我，想和我走一辈子吗?」嘴里说着质疑的狠话，心里却如同亲手将自己的骨血一片片刨割，一点畅快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沉重而剧烈的痛。

    一个早就知道没有胜算的局，若要让自己不至于输到丢兵弃甲、惨不忍睹，最好的方式就是设下停损点。到此为止，就算输了，总算也还留着最后一点点尊严。

    梁祐漓从椅凳上站了起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苦涩的神情，在断续的喘息中问：「唐佳荠到底对妳说了甚幺?」

    她看见他布满血丝的虹膜里潜藏的愤怒，终至怯然地转过身：「她不用对我说甚幺，我也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里！我不是忝不知耻的女人，过去你给我们的已经很多，我很……感谢你，而我能给你的……也就只是这样了！」

    「所以，你以为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夜情?」

    那低哑的声音里，是失望吗?他对她应该很失望是吧?那幺，何不让他再更失望些，也让彼此死了心。

    「我不知道……，过去对我好的男人，哪个不是觊觎我的身体，有谁会愿意要一个领着中低收入补助，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再次披上刺猬一般的外衣，把他和那些无赖归类在一起，好可以正大光明的拒绝。只是，她不敢想像他此刻的表情，那可能会让她后悔自己的决定。

    「妳认为小语是妳的拖油瓶吗?」他淡淡的哼笑了一声。

    「当然不是！她……是我仅存的宝贝！我这辈子只要看她开心幸福就够了。」女儿对她来说，是宝贝；但看在别的男人眼里，或许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拖油瓶吧？所以，这就是她的底线了，就算赔上自己的感情，也不想把女儿一起赔进去。

    「难道，妳不曾想过自己的幸福？」在那软化的声音中，依旧带着让她揪痛的磁性魅力。

    不曾想?也许应该说，不敢想！或没有资格想！就像一件白衣，只要沾染上一滴墨水，就再也没有返白的可能！纵使仍然心里有些期待、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接受，那就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小语的幸福，就是我唯一的幸福。」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的这样认为。

    「这只是妳的一厢情愿，把自己的幸福全部挂在小语身上，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她没有办法为妳的幸福负责。」

    他喜欢小语，她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但她应该也不希望妈妈为了自己，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吗?背负这样的责任，叫那小小的孩子情何以堪。

    「我并没有要小语为我的幸福负责，我也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的幸福该是怎样！」背着他的视线，是她刻意掩藏的脆弱，满溢的泪水，已经一串串滑落。

    推拒，推拒，再推拒。现在彻底硬下心肠，明显的保持距离，不知是否已经来不及，而她只想尽快结束这样的争执。

    「好了！我不想再和你吵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棉被和枕头都已经在沙发上，我先进去了。有甚幺需要再跟我说，我应该……还不会太快睡着。」

    当她站在房门前，準备开门的一刻，梁祐漓却抓起了自己的相机和背包，冷静得看不见波澜的语气说：「妳说对妳好的男人，哪个不是觊觎妳的身体！妳错了！不管妳信不信，但……至少我不是！」他头也不回地，便走出她的公寓。生鏽的银色铁门碰地一声，伴随心脏掉落在地铿锵碎裂的凄厉。

    她瞠大了眼，猛然的回头，木门还大剌剌的开着，而从铁门的栏杆细缝里透入眼帘的，是下楼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斜角处。

    此刻窗外的漫天黑雾仍旧婆娑着丝丝细雨，就像滂沱落泪的心情。

    他走了?走了吗?在这湿泞的雨夜，就这样开车回去吗?她后悔了！

    这夜，铁定会是个提心吊胆的夜。

    原是无意在此时挑起的话题，如蠢蠢欲动的活火山，还是不可抑止地爆发了。而关于现实的一切，早晚还是终得面对。

    「对不起……虽然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们还是……到这里就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