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难为》老攻难为分节阅读4

    “罪臣长安之母大行皇帝太妃莲染殁。”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地中缓缓倒下的师傅挑着唇笑的肆意,白色的衣被鲜血染遍,胸前的伤口淌出滚烫的血。师傅从小同他母亲长大,是他母亲嫁给魏帝后主动投效魏帝的鲜卑人。

    大雪不歇,风声不止,没有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军魂在这样一场与大多数人无关的皇权争斗中为了坚守的愿望静静死去。旁边跪着他的徒弟,一守一夜,冻得几近将死。

    当天晚上朝廷的军马悄无声息的离开小城,城门再无戒严。

    只剩一座没有人的城,他这个没有心的人。

    后来,他没有去鲜卑反而留在了紫云关,二十多年的枷锁在紫云关让他用“长安”的离世彻底的砸断,从此天地远大,有关“长安”这个人也会时间的流逝彻底的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临安从记忆中回过神,慢慢站定,望着远处天际红色的夕阳他拿起酒壶缓缓的喝了一口酒。

    最后一口酒水流进临安口中,刺喉的辣味让临安的脸有些涨红,微眯着眼睛晃晃酒壶随手扔在路边,正要抬步向前走,却感觉左脚仿佛被人抓住一般让人迈不开步子。

    低头看去还真是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临安的左脚脚踝。

    白皙纤细的手背上还有红色的血迹,五指紧紧抓着临安的脚踝。

    突然出现的手让临安一惊,他这是见鬼了?

    说着那手手腕子胳膊看去,官道旁的蒿草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临安挑挑眉毛扯开那人抓着自己的手向那人影走去。

    将半人高的蒿草扒开,草丛里一个穿着白色深衣,身上全是血迹的年轻男子被临安看的清晰。

    那男子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一双深沉的眼睛映出临安的身影,微微启合双唇:

    “救我!”

    那双淡定无波的眼睛像极了雪翊。

    临安皱了眉,他讨厌这类人!讨厌这样的眼睛!

    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受了伤的男人,衣服的材质不俗、样貌也出挑、在受了伤后眼神依旧宁静,不像是普通人。

    在临安观察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观察着临安,一个面黄肌瘦邋里邋遢浑身酒气的男人。

    临安嫌蹲在地上太过麻烦,索性躺在了那男子身边:

    “之前官道上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挑了我?”临安扭过头看着那男子的神情。

    那男子任由临安打量:

    “有找的,只是全被吓跑了。”

    临安啧啧,也是,临近夜晚荒郊野岭一个满身血迹的男子谁敢救?

    “若是我也不管你呢?”临安侧过来身子,单手撑头悠闲的继续问那男子。他早已经留意过那男子的伤,伤在腿上却没有大碍,只是身上的血迹看着吓人,看来下手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男子听到临安的话,艰难的扭过头看着临安,眼神沉着坚定:

    “你若不管我,我一个人受了伤躺在着荒郊野岭定活不过今晚,那我便是因你而死!”这种坚硬不柔和的话让临安皱了眉,他冷哼一身从地上爬起来,这男子是从哪里看出他心地善良的?

    他身上背着的血债不是一清半点儿,见死不救对他而言虽然会有愧疚却也不是无法承受。

    站起来抬了脚就要离开,听见背后那男子继续道:

    “家中老父病重,家人传话说老父撑着一口气就是想见我最后一面,不成想路上遇到歹徒竟险些让我命丧与此。我死生是小不能完成老父临终遗愿让老父安心逝去却实在是我的不孝!”这话说的悲痛万分声泪俱下,听的临安心有不忍。

    临安本来就气那男子有求于人却言语生硬,做势要离开也只是吓吓他,到如今却也拿那男子没了办法。

    脸上无奈缓缓转身走到那男子身前,避着那男子的伤口将那男子横抱起来用轻功在路上快速腾越。

    临安没有看到在他转身时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路上临安问:

    “你叫什么?”

    “飞羽,白飞羽。”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临安抱着白飞羽回到了杭州城。

    因为白飞羽路上遇了歹徒身无分文,客栈的住宿钱都是临安自己掏的腰包。

    临安和白飞羽两个人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个样貌俊雅却浑身血迹,客栈的掌柜的下了好半天的决心才给临安他们安排了住处。

    上楼之前临安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扔给小二:

    “去成衣店置办两身合适的衣服一会送进来,另外吩咐人快点给我们烧两桶洗澡水。哦,对了,再叫个郎中过来给我兄弟瞧瞧腿。”

    说完抱起白飞羽由其他人领着回了房间。

    临安怀里的白飞羽思绪已经来回转了好几圈,临安使唤人使唤的得心应手,安排事情有条有序,对陌生人花钱也大方的很,这样的做事风格实在和临安现在这幅穷酸样子有些不符,不论是掏客栈的房费还是要小二给两个人置办行头,这些花销虽然不大可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是没几个人会愿意因为一个半路救下的陌生人掏腰包。

    白飞羽心思百转千回,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仅仅是他刚开始看到那样心地善良还有几分深藏不露,薄唇微微勾起,只觉得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会变得有趣不少。

    临安将白飞羽抱至客房的床上时路过了床边的梳妆镜,白飞羽在镜子中看到他自己的容貌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四章

    酒楼二楼临街的窗户边坐着两个人,一个面黄肌瘦身着宝蓝色直裾,头上只包了布巾,一个身穿白色直裰外面罩了间墨绿色的长半臂,头上戴着镶着翡翠的冠子,样貌俊雅举止风流。

    两人坐在窗边,桌子摆有几样小菜和一壶黄酒。

    三天前临安将受伤的白飞羽送回杭州白家祖宅,白家老爷病重宅中全由白家二爷白程海和白飞羽的继母邱灵素做主,二人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做派。

    见到白飞羽回来脸上也是笑意满满,甚至热情的招待了临安感谢临安对白飞羽的救命之恩。

    白飞羽笑着承了他们的情对于在外面遇害之事提也不提,一面安心在父亲面前尽孝一面留了临安再住些日子。

    临安知道白飞羽心中另有打算再加上白飞羽盛情相邀也就坦然的住在白府。

    今天白飞羽同临安亲自出来买些白老爷平日爱吃的点心,因为白飞羽身上还有伤不便久站两人便寻了家酒楼包了雅厢休息。

    临安举着酒杯视线自对面街上人来人往的布店扫了一眼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笑着对对面的白飞羽说:

    “其实从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足以看出朝廷的政策变动。”

    白飞羽放下手中竹筷,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压压嘴角笑着问:

    “哦?何以见得?”

    临安下巴向楼下生意很好的布店扬了扬:

    “我朝用的是租庸调的赋税制度,租,粟米之征,庸,力役之征,调,各地土产,可我朝历来只收些布帛丝麻。每户人家所织丝麻和布帛不仅要供全家使用还要上交一部分给国家,可现在店铺老板却反其道而行之低价将布这种不是很宽裕的东西尽数卖了,所以我猜测是之前朝中有大臣提议的两税法有些苗头了,而被这家布店的老板听到了什么。”

    白飞羽听到最后反倒被临安激起了几分好奇:

    “那依临安的意思是现在的收税方法于百姓有益还是你所说的两税法有益?”

    临安眸中滑过一丝复杂,他摇摇头:

    “各有利弊罢了。租庸调制给百姓以土地,在授田期间令百姓负担相应税额,而我朝税额为四十税一相比汉朝三十税一要宽厚很多,百姓负担不算沉重生活也不会太苦。遇到免税年更是可以吃上几顿好饭。

    而实行两税势必会停止授田允许土地私买。而夏秋两季收税,从前租庸调分开收取力役、粟米、布帛,可因为现在却是统一收成银钱,实施时间长后朝中便会忘记从前由繁入简的目的增加新的赋税,这也给了底下官员剥削百姓的机会,从前百姓有的最低土地保障也会被富人夺去,时日久了不过是贫者更贫,富者更富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白飞羽面色愈来愈凝重,他用手指轻击桌面,陷入了沉思。

    临安见白飞羽不说话,他也不肯再多言,兀自倒了酒一个人浅酌,安静的看了窗外。

    众生芸芸。从前的理想抱负还有满腔的热血现在全都化作一声叹息渐渐隐在酒里。

    仰首,倾酒入喉。

    许久,白飞羽才又说到:

    “如此说来竟是两税制对百姓更为不利。”说完,又定了定便又继续说:

    “可均田走到现在存在的弊端也不小,土地兼并无可避免,百姓为了生计将土地卖与富人,真正能享受到朝廷低税的人家少之又少,百姓更是卖身为奴。

    我朝登记人口的户籍三年一换,登记壮丁服力役的“帐”一年一换,而且各地每年根据户籍账册造册三份,户部一份,县府一份,州中一份,登记造册繁琐,时日久了也容易松懈,数十年未曾翻阅的案卷比比皆是,授出的田也有许多未曾收回。这些还都是些可以说出的问题。”

    说到这里白飞羽眉头越皱越深虽然眼波依旧沉静却也泛上冷意:

    “土地兼并不解决百姓就得不到真正的均田,可我朝的权贵,商人,世勋,世族又实在是难以撼动的群体,西汉王莽不正是因为土地改革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却最后落得身家不保。”

    白飞羽想到朝中大臣大多出自名门,每个人的背后都牵扯着一方力量,那些力量哪一个不是聚敛了大量财富拥有着无数土地,哪个又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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