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间双目一涩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在雪翊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他真害怕雪翊没了性命,害怕雪翊没了前程,害怕雪翊从此怨恨他,再不愿意和他亲近。
雪翊一身冷汗心中也甚是酸楚,勉强使上力气伸手抚上他的头顶,轻声安慰他:
“长安别哭!太子哥听了心里难受。”
灯火通明,大帐内本来压抑的气氛被兄弟两个情真意切的对话冲破,魏帝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这样的天家兄弟亲情他也仅是从雪翊和长安身上见过。
莲妃垂下眼睑看不清神情。
雪翊的话让大帐内所有人红了眼眶,魏帝身边雪翊的亲舅舅,当今皇后的兄长刘峋和常米头抬起袖子擦擦眼角:
“陛下,难得太子和十八皇子兄弟情深,这是天家大幸,臣等恳求陛下,从轻处理吧。”
魏帝叹了口气,杖十五,要长安闭门思过三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李青嶂:敢跟我抢人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第八章
雪翊受伤,十八皇子闭门思过,整个秋猎没有了一开始的热闹众人都小心翼翼。
十六十七因为年纪小不能进林子,长安又被关着两个人无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有时候会故意在魏帝的有意无意中放水让他们两个去长安的帐中陪长安说会儿话。
多数也是长安在问雪翊的伤势怎么样了。
每日上午李青嶂都会陪雪翊坐上一个时辰。
“太子,何至于此”。
雪翊让侍女奉了茶退出去,他问李青嶂:
“若是长安死在了林子里谁的责任最大?记恨幼子受宠除之而后快的罪名不是说背就能背的。相较下来,孤这条手臂倒也真是没什么。”
李青嶂难过:
“身有残疾者也不能继承皇位。”说到残疾二字李青嶂抬眼看了雪翊一眼。
雪翊也是一怔,随即笑道:
“孤并非生来残疾,更何况,这伤还是为救幼弟所致,父皇明白。”
后来长安养好屁股实在忍不住便在十六十七的帮助下溜进了雪翊的大帐。
内帐雪翊斜靠在床上左手拿了书卷读书,想要翻页时也不愿意使唤侍女,只将书放在身上用左手翻书,极为不方便。
一瞬间红了眼眶噗通的跪在雪翊面前,低着头话都说不出。
雪翊被长安的突然出现惊到,他看着长安低垂的头,许久才掩下眼中的挣扎,他不恼长安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他不能恼,事情已经做出后果已经发生,再有多余的情绪已是无用。他清楚他父皇想看到的是兄友弟恭。
昨天晚上刘皇后派人送来快信只有数字:
“我儿做的甚好。”雪翊看到信后怔了怔然后让人把信收起。
“如果可以我宁愿废的是我的胳膊。”
长安的声音将沉思的雪翊惊醒,雪翊怔怔的看着长安坚定的眼神突然单手捂上面颊。
他的母后只寄过来几个字,冷静理智的夸赞他做的甚好,他的弟弟却要以身替他。
长安伸手轻轻抚上雪翊后背,靠在雪翊怀里,雪翊将头捂在长安肩头两个人一直默默不说话。
许久,长安低声对雪翊说:
“太子哥,我想拜神将军为师去军中历练。”
神将军作为军中的力量不会明显的依附或者支持哪位皇子,但是如果能得魏帝同意拜神将军为师,纵然得不到神将军明面儿上的支持却是实实在在的跟军中更近。
雪翊惊讶,但长安却继续说:
“我说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手中的剑,你指向哪里,我杀向哪里!”
雪翊神色复杂,许久他对长安说:
“你要我怎么做?”
“替我求父皇同意”。
在魏帝来看雪翊伤势时,雪翊和魏帝说了长安的请求,魏帝用和蔼的眼神注视着雪翊:
“你是怎么想的?”
雪翊恭敬的垂目:
“作为兄长儿臣希望幼弟满足心愿”。
魏帝点头,他的视线扫过雪翊还伤着的右臂,眼中沉痛明显,他点点头应下了。
魏帝离开后雪翊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他给自己种下的是善还是恶。
全国六百六十五个折冲府,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每府一个折冲督尉负责平常府兵训练,所以北魏的军人数量高达八十万。中央管辖十六个卫所,每个卫所设大将军一名,而莫白这个神将军便是在战备时这十六个大将军的统领,也是八十万兵马的中心人物。
魏帝命长安拜莫白为师的命令在下达后使朝廷上下暂时的失声,一时间诸人都不明白魏帝的意思。有大臣试探着递折子隐约透露出长安作为幼子拜莫白神将军为师不利于江山稳固,但被魏帝一通训斥。
雪翊帐中,长安低着脑袋趴在雪翊床上支起的小案上读书写字。雪翊手中也捧着书卷静静阅读,时不时抬头看看长安的功课指点一二。
账外时时有马的马蹄声和嘶鸣声,长安屁股下就像安了转盘似得拧来拧去一刻也不安生。雪翊埋头进书卷也不看长安,淡淡说:
“想出去骑马我便让张超带你去,别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扰我清净。”
长安扔开手中的笔苦着脸对雪翊说:
“我不是想骑马,是这书实在抄的我头疼。我想学带兵打仗,不是入朝当宰相。”侍女乖顺的为长安捡起笔放到手边,长安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雪翊笑着挥挥书卷让一脸为难的侍女退下,摸摸雪翊的脸,挑了眉毛:
“是谁之前立下豪言壮语要拜神将军为师为孤冲锋陷阵的?如今人家让你抄抄书学习你又不肯。”
长安扭着身子凑到雪翊面前,蹙这鼻子冲雪翊张开胳膊:
“那太子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长安白白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雪翊,小小的人张开胳膊向雪翊寻求安慰。雪翊只是一怔随即柔了眉眼将软软的长安按在怀里。
明明这样的记忆已经距离他如今的年纪很远,可在不经意间想起,长安的心还是软的一塌糊涂。
白飞羽出来后慢慢走到长安身边,长安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微眯着眼看着天空发呆。
白飞羽双手环胸打趣长安:
“在想意中人?”
“没有意中人”,长安慢腾腾回答。
“讨厌的人?”
“没有”。
“忘不掉的人?”
长安听着怔了一下,默默不语,敛下的眉眼中有些发涩。
忘不掉的人。忘不掉的。人。
那个人从少年时期就占据了他满满一个心,和身体牢牢的长在一起,那个人就是心。他的心就是那个人。可那个人最后却亲手将他的心剜去了。
“少时我不明白什么是情爱,心中只有圣贤文章和胸中理想,后来她几番为了救我险些命允我才意识到我欠她良多。可我们之间还是有太多障碍,我纵然爱她疼她却也敌不过父亲以死相逼。她怨我人冷心狠,父亲怪我不能以大局为重,最后我竟是两个人都负了。”
今天的白飞羽似乎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他负手而立,眉头紧皱,淡定无波的眼里居然有可以看见的难过,连身上穿的白色直裰都染了萧索。
长安看着白飞羽的样子,心头怅然。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雪翊不一样的?他年少时又是什么样的?
因为对雪翊的愧疚所以他对雪翊总是格外的关注,原本在宫里,他同长瑾、长熙的年岁相当也亲近些,自打他六岁那年雪翊在三禾山救了他回来后,他便同雪翊越来越亲近,无论雪翊在哪里都可以在雪翊身边发现长安的影子。
雪翊十三岁的时候,他东宫的管教嬷嬷引了两三个小宫女带雪翊去欢喜殿教导男女之事。
九岁的长安就像是撵不开的牛皮糖抱着雪翊的腰不撒手,嘴里还嚷:
“你们把太子哥要带去哪里?为什么不让我一同去?”
皇家的孩子懂事早,雪翊纵然对男女之事朦朦胧胧可也清楚,这种事情不能让年幼的弟弟在一旁看着。红了薄薄的一张面皮任由长安抱着。
太子不发话下人们也不敢动弹,明明算是一件喜庆的事可偏偏让十八皇子搅和的凄凄惨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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