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令》督主有令分节阅读67

    啧,那嘚瑟劲真是谁看都不过眼,譬如围观了全程呆若木鸡的霍安,看着面色沉沉揉着胳膊的雍阙战战兢兢地为秦慢开脱道:“督主,夫人她今儿可能受了惊吓,故而举止不当了些,您别和她计较哇……”

    雍阙冷冷瞧了他一眼,这丫头真是会收拢人心,才多少时间就已经倒戈相向了。他甩甩手,哼笑一声,似怒又似喜,拖长音调道:“你小瞧了你们这位夫人,以往那伏低做小都是给人看的,现在这脾性才是真的她呢!以后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这话不知道是给自己出气,还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但无论如何他竟是一点恼怒都没有,反倒隐隐有丝喜悦。之前两人的相处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他怕吓着她,她怕惹恼了他,如今露出了真性子他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欣喜不过一瞬,目光触及到掌心里那朵小小的红绒花,所有的窃喜顿时烟消云散。找到她时别人发现不了,他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样。秦慢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从相遇到现在几乎没见过她真正落过泪,而刚才她眼角微红分明是使劲擦拭过的模样。

    他的心脏蓦地收紧,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以至于动情至此?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又安然脱身。

    这无疑是给了他这个东厂提督一个大大的耳光,而秦慢的缄口不语则更是一个重击。

    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所以她可以瞒着他,他却不能开口相问,甚至现在还犹豫要不要往下深查这件事。

    踏入府门时他顿了顿足:“传逯存到书房去。”

    ……

    秦慢沐浴完后换了身宽大的布袍坐在窗下慢慢梳头,与云宿那短暂的一面不断在脑中回放。相见时的巨大喜悦冷静下来后,她竟是有丝忐忑难安的心慌。

    云宿还活着,这对她来说固然是一件理当喜极而泣的幸事,可是他出现得太过贸然与诡异。如果他真是寻她而来,那日方老寿诞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出现?还有今日西市的动乱,他一口咬定与他无关,可是如果没有那场动乱,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被厂卫层层护卫的她。

    再者,她看着镜子想起云宿的话——“今时你处境复杂……”

    长发在梳间滑落,她忽地闭上眼不敢去看镜中的自己,这十三年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那是她从小相亲相爱把自己当成眼珠子疼爱的二哥,她如何能怀疑他?!究竟是自己变了太多,还是这世道弄人,所有人都变了……

    可是一个声音不断地在脑中盘桓,逼问着她,他若真是无辜,怎么会对她的举动掌握得一清二楚。

    从上清山中活过来那么久,秦慢第一次陷入了庞大茫然与徘徊中,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随着云宿的到来宛如水渐落,石终出。十八镜,任仲平,杜小姐,柳心瑜……

    她们不过是这局中的棋子,甚至她……

    “夜里风凉,开着窗梳头明儿就该嚷着头痛了。”有人关上了窗又顺手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轻轻刮过头皮一梳到底,“方才被户部的官员耽搁了两步,让你等迟了。”

    这个人一旦温柔下来,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秦慢几乎快想不起那时面若寒潭,望之生畏的的他了。胸膛里蹦跳着的那颗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软软道:“督主,我饿了,您陪我吃点东西吧。”

    身后的那张脸上始终笑意温存,心头却是狠狠一悸,但他仍是顺从将梳子搁在一旁,牵着她在案边坐下。

    小案上已经摆放了丰盛的餐点,因是晚食大多清淡,中间一屉热气腾腾的梅花糕色香诱人,雍阙与她斟了一杯清酒:“你酒量不好,但是晚上不宜喝茶,润润喉便是了。”

    “嗯……”秦慢握着酒盏轻轻应了声。

    雍阙给她夹了筷糕点,笑道:“怎么,喊着饿现在又不吃了。”他一贯睚眦必报,立时逮到机会反唇相讥,“方才谁说我是□□?我看你才是,嘴大喉咙小!”

    大抵上是真动了情,所以才畏首畏尾陷于两难,满腹心思搅合得她头痛,索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傲然道:“你等着瞧,我怕一会吃哭了你!吃怕了你!”

    下一刻,雍阙果然是被她吃怕了!

    老天爷的,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能吃的姑娘家。即便相处了这么久,雍阙还是第一次见到和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秦慢,偏生她吃得又快又急但又有条不紊,吃相竟还能称得上优雅!

    风卷残云地扫完一桌饭食,秦慢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擦擦嘴,往桌上一甩:“看茶。”

    “……”雍阙愕然半晌,端起茶时心思一动又换成了酒,“女侠,慢些喝。”

    吃得昏天昏地的秦慢哪有心思分辨是酒还是茶,食物进到胃里的满足与幸福感暂时冲淡了所有的惆怅思虑,她一向这样,但凡有过不去的坎想不通的事就会拼命的吃东西。

    不得不说,吃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所有的忧伤暴躁和烦恼都能在一顿美食后变得无足轻重。

    她豪气万丈地将酒一口饮下,喝完后一抹嘴砸吧一下,怒气冲冲对雍阙道:“你骗我!这明明是酒呀!”

    雍阙仔细观察了她两眼,雪白的腮上已经浮起了桃花似的红晕,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娇憨的尾音,他遂放心大胆地将人揽到怀里,捏捏腮道:“刚才不是与你说了,晚上喝茶一会该睡不着的。”

    秦慢觉得自己不能被他这么拿捏,试图挣扎一下,可是力不如人便丧气地由他搂着咕哝道:“我今儿累死了,怎么都能睡着的。”

    “嗯,夫人辛苦了。”雍阙亲亲她的额头,今天的状态比上次给慧妃施针后好上了许多,看来果然如他所料,所谓的七次施针不过是她想去宫里的借口罢了。理由想也想到,八成是想在太医院里探查十八镜的事。

    雍阙有些窝心又有些懊丧,这种事与其自己费尽心思,来求他不好吗?宫内的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况且他自己也留心在此事上,只不过慧妃的病看起来简单,查起来内里牵扯的人事太多……

    那个富丽堂皇的繁华宫城里,藏匿了太多污秽肮脏的秘密,相亲之人转脸便可能刀枪相向,譬如慧妃,譬如皇帝。

    他不愿告诉她这些平添烦恼,想一想大约她也是一样吧,都是惦记着彼此怕分重担。

    怀里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秦慢,雍阙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拍拍她的屁股:“夫人?”

    秦慢勉力挣扎着睁开眼:“嗯?”

    “累了就上床睡去吧,这儿窝着多不舒服。”

    可是秦慢却觉得他怀中舒坦极了,懒洋洋挪了挪身子:“我觉得挺好呀。”

    她一动可是苦了他,某个地方蠢蠢欲动实在太过难堪了,他咬牙道:“我觉得不太好……”

    秦慢又睁开了一线眼,忽然柔柔道:“督主是不是累了?”

    他怔了一下,压低嗓音道:“是有些,朝廷的事宫里的事,哪一件都是重担,哪一处都有要对付的人,明刀暗枪,怎不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星际迷航,嘤回来晚了。明儿双更!

    ☆、第84章 捌肆病

    秦慢无比疏懒地伏在他臂弯里,捉住他垂下的一缕乌发编着玩:“累了就休息,督主也是人,不是钢也不是铁,不必太为难自己。”

    雍阙感动得几近要流泪了,也只有在酒后才能见到这样糯软的她听到这样糯软的话了,酒量不好可能是别人的缺点,但绝对是秦慢的优点。那一夜的大火和十三年的时光像一只蚕,吐出厚厚的茧,把曾经天真稚嫩的她重重包裹了起来,破茧而出时就成了现在时时谨慎,时时防备的秦慢。

    捧起她的脸亲了亲:“慢慢说得对,有了你以后再有了孩子,我自然要为你们考虑,不能再这么拼了。”

    秦慢醉眼迷蒙地看他,手指在他脸上刮过:“不知羞,一个太监还想着孩子。”

    “……”雍阙的脸霎时黑了下来,气恼不已,这个坎就怎么就过不去呢!他咬牙切齿地拧了一下她的腮:“我是不是太监,你不是最清楚,嗯?”手掌暧昧地在柔软的腰肢上游走不定,“看来你忘性大,要不要我身体力行地提醒你一下?”

    秦慢醉是醉了但没傻,听出他话里的明威暗诱,登时手搭起了眼喃喃道:“困了困了,要睡了睡了。”

    明摆着是要糊弄过去,雍阙有心不放过她,手从燕衫里探入,隔着里衣一寸寸向上探索而去:“撩起了火就想装睡?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慢被他揉弄得心尖晃晃的,软绵绵地推拒他:“不要,不要乱摸了嘛”

    那娇憨的语调令人如痴如狂,索性此时的月令已近仲夏,榉木的地板清凉光鉴,顺势将人放置在竹席之上,他嘟哝道:“此时再不动手,我当真不是个男人了。”

    他痴缠着她,几乎用尽所有的本事来哄骗她诱惑她,起初她还哼哼唧唧地抗议两声,最后许是认命了吧,乖觉地躺在那,一副了无生趣听天由命的模样。雍阙看着好笑又有点委屈,毕竟这种事要互相取悦你来我往才得好兴致,心有不甘地晃晃她:“夫人,夫人?”

    过了片刻秦慢发出声微弱的喘息声:“雍阙……”

    那一声如烛上青烟一闪即逝,再无声息。

    雍阙的心陡然落空,急急转过她的脸,回到京中好养歹养终于养出些肉来,然而此刻那张脸上白得惊心动魄,看得他心凉如水:“慢慢?慢慢,别逗我了,我不强求你便是了,慢慢?”

    他强忍着不安唤了两声,秦慢终于有了动静,可是却令他目眦欲裂。他从没想过这么一具柔软单薄的身躯里会喷涌出那么多的血,他颤抖着手捂住她的口鼻,可血又从其他关窍涌出,不过眨眼,大泼的血花便染满了两人的衣袍。

    “来人啊!!来人!!!”他叫得撕心裂肺,踉跄着想奔出去唤人可是又怕这一松手她就要彻底离他而去,“把太医院的人都给我提过来!!!少一个我灭他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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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山地宫中,独自走在甬道中的宋微纹突地心头一跳,好似一根针绵绵扎入,细锐的痛和恍惚,他茫然回头看了看:“苏不缚?还是……师姐?”

    身后一片漆黑,前路亦是黑手不见五指,他喃喃道:“黑得像是阴曹地府样,最近总是不走人路走鬼路,人都变得神经兮兮了。”

    前方似有人听到了他的话,渐渐一朵灯花徐徐在半空中浮起,赭黄的光涟漪般漾开,一帘蔚蓝的水幕静静垂在面前,等着人去撩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微纹暗道了一个不妙,这座墓虽外署无名但实则为天子之格,龙脊为山,心室为墓,参与建造的更是齐集天下名匠甚至方士。

    他站在水幕前叹了口气,这个帘子究竟是掀还是不掀呢?或者是怎么一个掀法?

    另外一个甬道中的苏不缚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一道幽蓝水幕阻挡了他的道路。和宋微纹的缜密多疑相比,苏不缚的做法就大气了许多,长剑出鞘,剑柄一扫,叮咚悦耳的声响随着水幕的撩开响彻整个甬道。

    他怔然片刻,伸手触摸半开的水帘,发现那竟是一片远比珠玉还要晶莹透彻的宝石,远远看去仿若盈盈一水间。

    珠帘后泄入一片温软的水光,苏不缚上前两步往里一探,顿时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是片汪洋海域,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坐于礁石之上,半身隐入水中。光线模糊,他瞧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应是个相貌清秀但并不惊艳的女子。不远处的海岸上灯光如鳞,人走如珠,一方巍峨城池屹立如山。女子侧对着他,遥望着城池,伴着隐隐的啜泣声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下来,苏不缚定睛一看,那竟不是泪水而是一颗颗明珠……

    “感君别时意,还君双泪珠……”

    飘絮般的话语声悠悠传来,女子慢慢回过头来,一双眼中盈满泪水,嘴唇蠕动:“你终还是来了……”

    苏不缚痴然站着,只觉对上那双眼睛时铺天盖地的忧伤与重逢的喜悦瞬间将他淹没,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控制不住湿润的眼眶,两行清泪落下,朝着她张开双臂,喃喃道:“我来接你了。”

    ……

    “你回来啦!”

    宋微纹哑然看着衣着华丽的少女,半晌道:“你谁呀?”

    他的水帘之后是处阳光明丽的庭院,院中少女坐在藤条编织的凳子上,膝上放了本账簿,闻言抬头笑望着他揶揄道:“你是不是傻了呀,我是蔓蔓呀。”

    蔓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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