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25

    “……”林复感觉自己的下巴有点松弛。

    沈阙还是干了他这杯酒,偷窥这种事,前二十年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干得出来。而且,干得还很漂亮,以至于林复这种轻功高手也没发现他的声息。

    “大哥,我听说,公主是要在这里择婿?明日返回以后,皇上会直接询问公主的意见,最后敲定南幽的驸马?”

    沈阙闷不吭声地听完,语气有点不满,“你觉得我没机会?”

    林复其实真的觉得他没什么机会。因为,“皇上好像更喜欢你哥。”

    沈阁年纪轻轻就得到器重,早就惹得众人猜疑了,这会不会就是提前为这位驸马铺好路?

    “别瞎说。”沈阙拂开他的手掌,“我喝多了,出去透透风。”

    船舱里的人算不上少,一群人待在里空气难免不流通,沈阙自己喝得不少了,脸有点红。他趁着日落时分,也想欣赏一下川上的落霞好景。

    甲板上人影散漫,西边水色橙红,暧昧地挑逗着夕阳。青山踊跃,奔突倒退,船帆涨着呼啸的风,船行平稳。但平稳之下,还是觉得有点头晕。

    沈阙坐在船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任谁都看得出来沈二公子今日闷闷不乐。

    墨廿雪一出舱就能看到夕阳笼罩下席地而坐的沈阙,白衣上映着云朵般的红,飘扬的墨发间透着点点烛火微光,看着高雅极了,俊逸极了。

    这也是,时隔多日以来,她再一次见到沈阙。

    这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沈阙。

    “咳咳。”

    沈阙听到身后一声做作的咳嗽声,他没回头,反而挖苦她:“公主,你没有陪你的温公子,是他又不解风情了?”

    他这么说,墨廿雪也才想起来,她今日好像没看到温如初,更加没同他说过话。

    “你不用说话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听着瘆得慌。”她抿了抿唇,“我跟你道歉就是了。”

    他果然没再说话。

    墨廿雪在后边比划了许久也不见他有反应,跺脚道:“喂,怎么又装个闷葫芦?”

    沈阙低头一笑,不知道拾起了什么东西,扬手便利落地扔到了江里,“我在等着公主的道歉。”

    墨廿雪涨红了脸,“我刚刚已经说了。”她说的是“我跟你道歉就是了”,公主把这几个字和“对不起”画上了等号。别问为什么,这是公主的特权。

    再说,她要为这种事说对不起也太难为情了,难道要她说“我允许你喜欢我”?好霸道傲娇,好不适合她。

    “哦?”沈阙扬了扬眉,“那看来是我的耳朵不太好使了,没有听到。”

    他撑着地起身,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可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能强迫自己转身,江上的风很大,吹得她的宝蓝色的系颈披风丝绦翻飞。她俏生生的立在跟前,眼色黑白分明,澄澈得好似一溪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水,好似春日翠柳下映着的两汪浅潭……

    “公主,为什么不划掉我的名字?”

    墨廿雪一惊。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那些字画不是白送的,她的两个丫头早就被她收买了。

    她切齿拊心,沈阙这人真真可恨哪。

    “我……”她又想逃了,理由找不出,最后瞎编了一个,“人多热闹!”

    “可是一船百号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公主觉得会有差别?”他逼近一步。

    墨廿雪尴尬,“你想证明什么?”

    “我想证明,”他的呼吸随着这一步的靠近尽数打在她的脸颊上,两个人贴的只剩下一拳的距离,他第一次语调暧昧,“我未必没有他重要。”

    第二十八章 平静面起杀机

    墨廿雪窘迫,玉手一扬作势要推他,沈阙自觉后退,墨廿雪又羞又恼,低着头一转身,前方船舷处,青衫飘摇的温如初凝视着她,站得不远也不近,但刚好能看到她和沈阙亲密的举止,却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她跑了上去。

    她自己大约没有想到,温如初也许并不需要她的解释。但她还是解释,“如初,我……”

    “公主,”他出声打断,墨廿雪一怔,温如初的声音低低的,却煞是动听,“我曾经说,不接受公主所谓的真心,现在还是一样。公主,看来你真的弄清楚,你的心上人是谁了。”

    说罢,他衣袖一划便转身欲走。

    墨廿雪心弦微动,她冲动了,绕过他身前伸出两臂拦截,“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今日就是最后一天,我要你告诉我,我追你这么久,你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不远处倚着栏杆的沈阙哂笑了声,回眸去眺望远处东方青蓝色的天,纤云如鳞,浅淡漂浮。

    温如初皱眉,“我的心思,并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

    “若是我现在说了,我喜欢公主,公主只怕立即抽身离去。”温如初仿佛在陈述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

    墨廿雪放下手,嗫嚅道:“我才不会这么薄情。”

    温如初一笑置之,“于尊贵的公主殿下而言,锦衣玉食的生活里唯一的缺憾,便是自己得不到的,譬如我。一旦得到了,立刻又会束之高阁,或者干脆弃若敝履。”

    我得不到的,你并不是唯一。墨廿雪心想。

    是因为有了一个前车之鉴,是因为那个混蛋弃她而去,所以对于后来中意的温如初才会这么执着。所以,都怪那个混蛋。

    “阿嚏——”不远处的沈二,看风景看得打了个喷嚏。

    “所以呢,你吊着本公主?”墨廿雪第一次对温如初产生了一丝火气。

    他们关注的重点不一样,温如初比墨廿雪成熟,想得深远是应该的,墨廿雪却只着眼当下,只关心他是否喜欢自己,有没有动过心,有没有用过情,他的和言善语有没有哪一刻,不是虚与委蛇。

    温如初觉得他们谈不拢了,脸色收敛,恢复一贯的沉静,甚至微带一点冷漠,“子午不敢。”

    不敢个头啊,说得比唱得好听。

    墨廿雪觉得自己很悲剧,但为了最后一点希望,她鼓起勇气不死心地再问,“你先不管这个,就问问你自己的心,要是喜欢我,我就跟父皇说,让他把你指给我,要是不喜欢,额,那就算……你就不说话。”她没做好准备接受后边一个答案,宁愿他保持沉默。

    哪想到温如初果然保持沉默,然后他告了辞就走了。

    墨廿雪暴跳如雷地在他身后大叫:“温如初你这个骗子!”

    这最后歇斯底里的一声吼惊动了甲板上的大半人,当然也包括看风景的沈阙。按理说他应该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不出来。

    很快,果然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墨廿雪回到舱中,见林复还在斟酒,这人是千杯不倒的海量,墨廿雪知道,所以和林复喝酒一向觉得爽快,她走到方才沈阙坐的位置坐下,闷不吭声先喝了两杯。

    林复看得惊疑。

    墨廿雪小坐了一会,还没开始和林复说话,却来了两个搭讪的,墨廿雪一看也是官家贵族子弟,留了面子友好客气地敷衍几句,将人委婉地赶走以后,才颓然瘫坐,吐了一口气。

    “公主怎么了?”

    墨廿雪白了他两眼,“这个时候就不用打马虎眼了,明人不说暗话,你成天和沈阙在一起,难道不知道他的一点小九九?哼,要不是本公主聪明,你们还打算骗我到几时?”

    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要是沈阙借着朋友之名对她得寸进尺……到时候覆水难收,还不是任由他说了算?虽然她私心里觉得沈阙其实算得上是个君子。

    “……”话题还未拉开,先被一通质问,林复除了傻傻任她发泄,还真不敢吱一声。

    她是公主,还是老大看上的女人,林复但凡有话说,都要先酝酿几番,在腹中过几遍稿,何况她现在是在气头上?

    暮色渐渐四垂,看不分明的黑暗里,只有几点怅远疏淡的星子,水色山光隐匿于升起流绕的雾霭烟岚之中,除了船行破水和人群嬉闹的声音,在外边看来,却是寂静如死。

    这时船上负责安全的勇士们站岗已久,身体也有点乏累,公子闺女们玩闹久了以后,各自回到舱中继续说笑。

    长风里,沈阙一个人,定定地望着这片波澜荡漾的江水。风起白衣,整个人明珠美玉般,容光皎皎,风华灼灼,似乎从来不得片刻蒙尘,竟脱俗无垢至此。

    这样安静的沈阙让人感到奇怪。

    有一个同窗便凑了上来,“沈二,你看什么呢?”

    沈阙皱着眉,不回头似在喃喃:“船在江中,要是现在有人凿底……”

    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那同窗吓得缩了缩脖子,跟看怪物似的最后瞟了沈阙一眼,便又摇头走了。

    其实除了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刀枪棍棒,偶尔洛君承还觉得他三哥有点测命算卦的天赋,譬如什么坏话到了他的嘴里,总会一语成谶。

    竟然真的有人凿船!

    当发现船舱底下开始漏水的时候,船上的两百号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慌惊吓之中。那个同窗甚至大喊:“沈阙误我性命!”

    林复艺高人胆大,所有人都躲在舱里缩成一团,他迅速冲到外边甲板之上,沈阙听到声音,他脚步匆匆回来,沉声命令周围的士兵:“若有会泅水的,现在即刻下去,捉鳖!”

    这件事事关重大,有会游泳的,立刻点头答应了,剥了衣服就往下跳。一转眼就跳了二十个。

    “看来我跟水犯冲。”沈阙笑了笑。

    林复冲过来,“大哥,我已经让船长往岸边划了,但是这里河道宽阔,若是不想办法堵住下面的裂隙,只怕……”届时会游水的尚可奋力一搏,不会水的……就他所知,墨廿雪就不会水,公主若是有个闪失,这一船人只怕以后都没好日子过。

    沈阙在一旁拿起来了一根火把,走到船边栏杆探去,底下飘出几缕红,想来底下凿船的还没走,正憋着气泅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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