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31

    她一定是被惊傻了,所以才会昏头昏脑的没有答应。

    墨廿雪拍着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

    窗外缱绻的夏风送来清凉的气息,月影摇曳,花痕纤巧,似酝酿着不能言说的秘密。

    “公主,这么晚了,您该睡了。”沧蓝合上轩窗,见公主盘着腿坐在藤椅上不说话,脸色却有些绯红,不由得有点惊奇,“公主,您今早和温如初出去,他到底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

    墨廿雪心虚,脸似朱红绣锦,低着头有几分不好意思。

    沧蓝心思通透,大约猜到了,本来也不想多说,但还是八卦地问了一句:“公主您答应了?”

    “我……”说到这她才苦恼,“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有立即马上答应他,你说我是不是被突然而来的幸运给砸傻了?”

    “唉,”沧蓝叹息道,“公主不是傻,不答应才是聪明的。”

    明明心有所属,还要拈花惹草。要是沈公子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她心想。

    墨廿雪有点傻,却自作聪明,“你是说,以前都是我倒追的他,现在身份反过来了,我也应该端着点,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沧蓝扶额,“公主,您真的想嫁给温公子?肯定自己不会后悔?”

    藤椅上的公主托着香腮,状似认真地考量了一番,“这个倒真不敢说,民间的夫妻,多半也是年轻时看对眼了的,但后来为了一点柴米油盐的小事就要打架,甚至打出门去。我和如初自然不用担心这些,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还有其它的什么原因我会和他弄僵……但谁能保证不会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呢?”

    不是智者的人要装智者,通常会有一点扭曲话题走向的歪理。沧蓝表示投降。

    夜里墨廿雪做了一个梦。

    好像有一片蓊郁竹林,园色青青,远山林扉初开,淡薄水雾绕竹而生,是今日与温如初一道涉足而过的那片。

    但梦里的颜色似乎更青嫩些,竹叶萧然,摇晃着满顶如淬冷雪的月光。

    粉雕玉琢的女娃,还竖着两个小辫儿,活泼好动,一手牵着小少年,一手指着林中的最粗的一根斑竹,声音有点稚嫩:“这是我们南幽最美的凝光竹,夜里会发光呢。”

    莹光如玉,在修竹上的每一个斑点处安静地流动,仿佛牵上了无数道水迹。

    不过,他看的不是竹。小女娃一回眸,他突然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小小年纪便有几分大人的风流,眼珠如黑玉宝石般光润鉴人,她有点呆地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墨廿雪一觉醒来,头疼地捏着自己的额角:我怎么会做这个梦,都这么多年了。真是奇了怪了。

    掀了被子,把自己的绣鞋拿过来,一边套鞋一边想今日沧蓝和浅黛居然偷懒了,日上三竿了也没个动静,正抱怨着,两个丫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公主,幽都出大事儿了!”浅黛咋呼地开口。

    两个丫头来给墨廿雪更衣,墨廿雪惊奇,“啊不好,是不是云州的人打过来了?”

    “不是。”浅黛给她套上衣袖,跺脚道。

    “那是北夜的人打过来了?”虽然这个不太有可能。

    浅黛着急忙慌,也说不清,沧蓝还稍稍镇定些,“公主,您是知道的,之前秦婉兮嫁给宋玦之时,秦老爷子身子骨不好,便让秦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儿来帮衬秦家的生意。那个姓杨的原本一直老实上进,很受秦老爷的赏识。却不料昨日秦婉兮归府之后,她那个表哥突然变了嘴脸。”

    墨廿雪一惊,“是怕秦婉兮回去抢了他的家财?”

    “谁不知道是这个原因?”沧蓝叹息,“那个姓杨的掌握了秦家的十四家商铺,又暗地里经营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甚至,偷偷地给秦老爷下药……昨日他拿出房契地契,指天誓日地说秦老爷已经将这些东西转让给他了,不过,那上面写着的确实是他的名字。”

    “这人小人嘴脸,也不知道哪里得了秦家最大的那家生铁铺的账本,里边一夜亏空了六百两,姓杨的忘恩负义,说秦老爷老糊涂了,商埠本来是联合经商,一看这账本,大半寒了心。又加上秦婉兮是个弱女子,他们便要推举姓杨的来接秦家大旗。”

    墨廿雪听完便挣脱了两个丫头的手,飞快地给自己系上腰带,怒骂道:“这姓杨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那群经年行商的人一个个也是目光短浅的墙头草?”

    沧蓝叹道,“谁说不是呢,秦家不明不白的被人夺了契书和账本,昨日晚间被人赶出府了。”

    说到账本,墨廿雪想起来,之前白隐梅将秦婉兮叫到落红坡,曾让她将她家的生铁铺的账本拿给白隐梅看,最后虽然是还了,但也暗中偷仿作了一本,这是肯定的。

    “怎么又是这个白隐梅!”墨廿雪怒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浅黛同情心重,抹了一把眼泪,“秦婉兮真可怜,刚从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转眼间又摊上了这等祸事。昨晚秦老爷被气得中风,又毒发了,最后还是被抬着出去的……”

    “那秦婉兮呢?”墨廿雪怕她承受不了这重重打击,怕她还如之前一般,动辄用绳子了结性命。

    浅黛摇头,“不知道,没有人说。”

    “我出宫一趟……”墨廿雪脚下生风地往外走。

    秦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宋家也得到了消息,彼时宋远道尚不可置信,听完家丁的话,瞪着眼道:“你说的是真的?”

    家丁一连串点头,确保此事千真万确。

    宋夫人搭住他的手,有点万幸地吐出一口气,“幸好昨日与秦婉兮和离了,要不然咱们家只怕又多了天大的麻烦。”

    宋远道有点不悦,他是不喜欢秦婉兮,但对夫人的冷漠还是觉得很不认同,他招手让家丁下去,家丁才一转身,他突然又问:“宋玦呢?”

    家丁有点惶恐,继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回老爷的话,昨日夫人走了以后,公子突然问下人要了一坛‘千日醉’,还……还没醒……”

    “混账!”宋远道听完,怒而一掌拍在桌上,“那个酒喝下去至少醉三天!谁有那功夫等他醉完?”

    不论宋家人对这事的态度如何,只要宋玦不亲自出面,难免都会受到世人诟病,说他宋家人心凉薄,以后宋玦再娶,只怕会变得很困难。

    宋远道心里转悠几番,又道,“罢了,我去吧。”

    第三十五章 绝境中开出花来

    宋远道赶到现场之时,一切已经太迟。

    曾经的秦家,幽都的利场上叱咤风云的秦篆,尸首已经冷了。

    没想到生前风光显赫,死后却落个如此凄凉潦倒,便宜的棺椁一盖,便入土为安。

    而这最简单的葬礼,也耗尽了秦夫人和秦婉兮身上最后一点贴身的首饰。秦夫人哭得眼睛肿成核桃,一边哭一边骂,骂的是杨昭槿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的自己。

    秦婉兮却无泪。

    棺木已经入了土,几抔黄沙细细地填。已经请不起多余的人了,那群举办葬礼的人,定是得了杨昭槿的授意对她们漫天要价,彻底逼穷了她们孤儿寡母。所以秦婉兮随着寥寥几个能干的汉子亲自在填土。

    树倒猢狲散,秦家的下人家丁,随着她们一道出来的,也都趁着年轻各奔前程去了。

    “秦夫人。”

    秦夫人伏在地上悲声地哭,泪眼昏花里听到一个叹惋的声音,她抹了眼泪一瞧,正是宋远道,一颗心沉入谷底,凄凉地喊了声:“宋大人……”

    宋远道点点头,望向挥着铁铲的秦婉兮,她不哭不闹,平时那样懦弱胆小,可真到了这种关头,却勇敢得让人敬重和心疼。

    他不禁叹息道:“婉兮,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宋家没福气……”

    人走茶凉,闲话无益。

    秦婉兮放下东西走过来,翠绿的罗裙上污泥斑斑,一张清秀的脸又苍白了许多,“宋大人,您有何贵干?”

    “婉兮,秦家遭逢此劫,我心中也很悲恸,”宋远道摇头,“秦老爷既已入土,那便如此吧,只是你们如今母女二人无依无靠,若是不避讳旧日恩怨,我可以将你们……”

    “不用了。”秦婉兮打断他的话,神情有点灰白淡漠,“宋大人,宋家一点也不欠我们的。您不用做到如此。我们秦家,风光几代,也有自己的傲骨,从来不接受不明不白的施舍。所以,不需要您的好意。”

    是好意是歹意,她已经分不清了。

    “你……”

    秦婉兮直接拒绝,“您公事繁忙,请回吧。”

    一个曾低眉顺目地唤他“公公”的女子,在一转身之后,突然变得六亲不认,甚至不可理喻。宋远道内心有点落差,但不可否认,现在的秦婉兮确实多了点说不清的味道……

    只怕儿子将来会后悔。

    宋远道摆手离去。

    秦夫人一直在他走后许久,才挣扎似的坐起来,“婉兮,你为何……”

    “母亲,”秦婉兮劝阻道,“我们往日便是太和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懂防人之心,才会落得如此地步,如今怎能再轻易接受这些所谓的好意善意?”

    秦夫人含泪点头。

    秦婉兮跪下来,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道:“爹走时,脸色发黑,唇也是紫黑色,全身痉挛不止,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杨昭槿狼心狗肺,女儿不能让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可你拿什么和他斗啊?”秦夫人想的是:若你还是宋家的儿媳妇,也许还可以……

    秦婉兮最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的想法,可她却无法认同,“母亲,天理昭昭,天网恢恢,纵然是告到天子名下,我也要纠察到底。”

    既然人生已经这样艰难,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她决不能让白白地让亲者痛、仇者快。

    ……

    墨廿雪出不了宫了。

    就在方才她心急如焚要出宫之时,被墨汲的禁卫军强制扣下,现在正跪在宣勤殿门口,墨汲既不召见,也不放她走。

    她便跪直了膝盖,在外边大喊:“父皇!你出来!你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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