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弦上春雪 完结+番外分节阅读38

    “这么多年了,我就从来没听他的嘴里提过别的女娃,也是够痴情。”作为师父,某怪老头开始自卖自夸,绡绡连连使眼色让他收敛,却没堵住他的口若悬河,“女娃啊,这种痴情的种子现在打着灯笼都难找啊,你可要抓紧了,仔细把握着,他师娘当年……”

    “你够了!”绡绡怒了,杏目焚火,将怪老头提着耳朵揪走了。

    明明她才远来是客,怎么最后得个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墨廿雪叹了一口气,将桌面上的杯盏收拾好,正要拿进竹舍里屋,却在一转身间,眼尖地发现地上的一根杏黄穗子。她放下东西,将穗子拾起来,上头绑着一块玲珑的黄龙玉,应该是扇子之类上的坠子。

    嗯,扇子?

    是沈阙落下的?

    墨廿雪匆匆地攥着扇坠去找人,往他方才的地方踅去,转过檐角,几串风铃摇曳,荡着清脆的声音,而远处却又有一缕凄凄的箫音飘来,她举目望去,碧水漪澜处,竹光如幻间,纤白长袍如浮冰碎雪,他指下吹出的音调,长长短短的,煞是好听。

    她想也没想就凑上去了。

    竹舍的一畔自然是竹丛,簇拥着的翠秀与凝光竹不同,但分明是一群,却仿佛要更寂寞些。

    连同对着它吹箫的人也是寂寞的。

    尽管她压低了脚步,箫声却还是在她靠近之时戛然而止,他回身望来,挑了挑眉,“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墨廿雪不会说话,也没有纸笔,干脆就摇了摇头。

    “是没有名字,还是不想告诉我?”

    墨廿雪亮出两根漂亮晶莹的手指,意思是我选第二个。

    他偏着头,语声上挑:“你骂我二?”

    这么歪解人意,墨廿雪先是一愣,紧跟着便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

    沈阙这人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盯着她连连摆动的玉手,又道:“我还二得不行了?”

    墨廿雪丧气了。

    她早就该知道,沈二这人人如其排名,一定是二到没边了,墨汲一直骂他是“二傻子”,她终于能体会一二,心道还是父皇圣断高明。

    不过她这一低头,登时油腻发亮的发便撞入了他的眼,紧跟着又是便是桐蜡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但又怕伤她的面子,重新走回来,憋着一口气道:“你可以先去,洗个头发。”

    低着头的墨廿雪暗暗得意,夺过他的一只右手,在上边一笔一划写道:你帮我洗?

    少女的手指柔软漂亮,手背还有浅浅的梨涡似的旋儿,不过当墨廿雪摊开沈阙的手的时候,却还是吓到了。因为这不是一双常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公子哥该有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如果墨廿雪道行再浅些,便会以为他这么多年在外边游学,风餐露宿的,吃了不少的苦。但现实是,他的手心里分布着大小不一的茧子,拇指下的厚茧尤其硬,自然状态下呈半弯曲,而且手背上有依稀可见的剑痕,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双使剑的手,而且交手经验丰富。

    墨廿雪一直不傻,可他把她当傻子耍。

    差一点就没忍住,差一点泪水就要落下。

    她本来怀疑,那个轻薄戏弄他,又平白无故给了他一所宅子的人不是他,可其实就是。

    墨廿雪泪眼婆娑,不小心抽了一声,沈阙抿了抿薄唇,他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她说。

    诚然他骗了她,可相比于他骗了她的,会武功这种事实在微不足道,除了牵引她一点点发现,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想。

    因为,他已经没有勇气坦承。

    她把泪水忍了回去,然后拉着他往河边走。

    沈阙一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除了紧跟着她,他还在揣摩她的心思,是生气?是愤怒?是失落?总之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现在这样佯作不知吧?

    在他的印象里,墨廿雪不是一个有了事情会忍气吞声的人。

    水荡波澜,墨廿雪蹲下来,掬了一捧清泉,不过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水中的自己,皱眉冲沈阙招手,示意:你还不快过来给我洗?

    沈阙摇摇头,被打败了似的蹲在她旁侧,一手捞过被她放下来的长发,昔日如云似柳,而今满手油腻,这个心理落差怎生克服?

    他把她的头发浸在水里,墨廿雪顺从地背过身去,歪着头让他洗。

    沈阙的动作有种令人着急的慢条斯理,但同样也很温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他将蘸了水后的发放到手里,边搓边说:“我师母平素最喜欢弄些易容术之类的东西,想必这是她新做出来的桐油,却拿你做了试验,不过很好洗,你不要介意。”

    他的语气之中有点歉然。

    墨廿雪恍惚之中觉得有点不好,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为圆这个慌,她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便抓了一颗石子在地上写:没关系,那也是我师母嘛。

    他看着那行扭曲的字,握着她长发的手生生一顿。

    第四十二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短瞬间的停滞并没让墨廿雪发现异样,继而他弯起薄唇,轻笑道:“也对。”

    阳光晴柔,竹外溪流簇着白花,潋滟金色的碎浪。

    墨廿雪很享受这一刻,他温柔地一丝丝缠发绕指,泉水洗涤过,油腻渐渐随着水飘走,许久后,他说道:“过来,躺在我的腿上。”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回头一看,他的脸色无比认真,甚至沉肃,她迟迟不肯点头,沈阙耐心耗尽,攀过她的肩往怀中一拉一带,墨廿雪想惊呼但叫不出声,这时才终于感觉到沈阙强大的武力,不是她能应付的,她有点挫败,但又有点欣喜。

    沈阙一手锁着她的腰,墨廿雪就安分地躺在他的腿上,仰着面眺望远处碧蓝寥廓,头上冰凉,虽夏末已至,但炎气还未散尽,洗得还算舒服。

    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她慢慢拧过小脸,他正专注地给他洗发,目光沉迷幽和,淡淡的映着一片水波。

    她有了一个认知:也许,他是知道的。

    沈阙不喜欢对女人温柔,唯她而已。

    他不喜欢去解语楼那种脂粉堆砌的地方,甚至还警告她也不许去。她曾以为,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成性,不过,很显然不是这样。

    想到这里,墨廿雪突然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不自知,沈阙也跟着薄唇漾起,手上的动作轻得如笼着一层绵软的云。

    墨廿雪享受了片刻,然后听到他说,“洗好了。”

    她陡然睁眼,才发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而她还一直在傻笑……

    还好贴了一层皮,她脸红也看不出来,不自然地迅速坐起,别过身开始拧头发。

    长发虽然是湿的,但拧不出水,墨廿雪虽尴尬但就是不愿回头,沈阙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有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放心好了,我都拧干了。”

    呃?什么时候?墨廿雪大惊,她刚才是睡着了吗?

    她暗恨地咬咬牙,忸怩地扭回来,沈阙忍着笑,似乎有点辛苦,那广袖似乎有点颤。

    墨廿雪鼻子哼气,捡起方才用的石子在地上画了一只猪头送给他。

    沈阙坐过来,看到地上那十分抽象的画作,突然出声:“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不得不说,这个话题拐得十分成功,墨廿雪一时不大好意思,便伸出脚将地上的猪头擦去了,又写下一行字:你跟师父说,你心有所属?

    “嗯。”

    很流畅自然的回答。

    墨廿雪再写:她比我好?

    沈阙对着这四个字想忍住笑有点困难,她入戏太深了,他只好陪着她演:“他是个热情又冲动的小呆瓜,不比你温柔善解人意。”

    墨廿雪傻了。

    这混蛋竟然说自己呆?

    她有点吃自己醋了,鼓着腮帮子继续写:那你还喜欢?

    沈阙“嗯”了一声,“那时候眼光不好,觉得她挺可爱的,就算她平时高傲张扬,又喜欢欺负我,不让我做这不让我做那……”

    打住,沈阙说的这个人真的是她吗?她什么时候欺负他了?还不让他做这做那的。不都是他不让她去解语楼,不让她喜欢温如初的吗,这这这……反了啊!

    话没说完,沈阙自己打住了,他偏头含笑,“你要是对我们的事情感兴趣,今晚酉时三刻,便在出竹桥左转遇到的第一颗桑树下等我。”

    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可他眼眸如渊,看得她一时傻眼,竟愣愣地答应了。

    弦月如钩,泻下一天一地的浩漫银辉,夏末的蝉鸣嘶哑却不遗余力,但已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墨汲现在一贯的沉稳有点架不住要崩溃的态势,墨廿雪已经丢了好几日了,幽都的地皮都快掀起来了,却连人影都没找到,最多再过一天,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阖宫上下阴云覆罩,转眼间婚期将至。

    墨廿雪推开竹舍的篱笆门,走入绡绡的房间,她还没睡,靠着南墙捣腾着手里瓶罐,似在等谁。

    墨廿雪冲她一阵笔画,绡绡会意,反问道:“你想让给你能说话的药?”

    知己难求!墨廿雪眼睛雪亮,小鸡啄米式点头。

    绡绡摇头失笑,“那你是相上我们家小徒弟了?”

    “……”墨廿雪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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