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见了 !-失根的白莲》第四章:波音机上 (1)

    第四章：波音机上 (1)

    时间：一九九四年十月x日

    地点：台北 / 飞机上

    虽同住一个屋檐下，车祸以来，徐汉强和他的妈妈彼此避开对方。他不知道他的妈妈是怨他还是怜他，就这样，沉默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但徐汉强和他的爸爸一直保持和谐关係，即使是那场车祸。

    他们对他未来的计划，不但不过问，也不愿干涉。这样的宽容，有时反而使他愤怒，因为在他眼裏，那既不是支持信任，也不是纵容溺爱，而是认命似的不在乎。

    但也正因为如此，徐汉强下一步的计划他们也不反对。加以手臂伤残，徐汉强少了服兵役的束缚，办理出国手续比预计来得快速顺利。

    陈宛平的医院部门主管十分配合，认为这件失蹤案疑云重重，一定得儘快行动处理。这位女主管是侦探小说迷，至少揣测了十种以上的可能性，从私奔、怀孕、失忆、发疯、自杀到意外、他杀、情杀、姦杀等等，说得淋漓尽致，娓娓道来，时而写实，时而离奇，对陈宛平不但没有平缓作用，反而令她更加恐慌不安。

    她对女主管这样的精神轰炸，几近崩溃，然而藉由她的慷慨批假，陈宛平只好忍气吞声，日夜期待起航日的到来。

    十月初，陈宛平和徐汉强终于搭上他们生平的第一班飞机。

    和送行的家人离别前的气氛十分凝重，陈宛平的妈妈不时的嘱咐再叮咛，益发流露出她内心的愁苦。这半年多以来，她和每个曾经和女儿陈宛宁结识过的同学或朋友，不论旧识新交，至少都通过一次电话。而向来爱面子的陈妈妈还必须承受左邻右舍、张家李宅的七嘴八舌。

    陈宛平的爸爸木讷寡言，只会坐视以待。偶而忧从中来或恼羞成怒，就对着他的妻子说：女大不中留; 女儿都是妳管教出来的; 都怪妳要让她出国; 还没嫁人就已是泼出去的水等等寒酸责备的怨言，让已身受重伤的陈妈妈再度重枪。

    坐在靠窗机位裏，陈宛平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街道田园，内心慷慨激昂。驾空于云海中，浩瀚的汪洋大海，转眼就被无边无界的天际吞噬了，她突然意识到自身的渺小无形。这一趟千里寻人，像海裏捞针一样，令人茫无头绪。她默默地把希望与使命都交给了这驾波音机，期盼回程时坐在旁边的会是一年多不见的姐姐。

    她一直崇拜和依赖的好姐姐，从小就呵护着少一根筋的她。姐姐多才多艺，她的劳作作业都是姐姐草率帮她救火的佳作，寒暑假作业也大多数是姐姐帮她赶工告成的。最近几年，她逛街买衣服一定指定有好眼光的姐姐当顾问。姐姐爱看小说，喜欢沉醉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每看完一本，就兴致昂然地怂恿她非看不可，否则遗憾终生。可惜她与言情小说无缘，从未彻头彻尾读完一本，最后都是姐姐无奈地把故事说完给她听。

    回忆像机窗外捉摸不定的云朵般忽远忽近、层层叠叠又稀稀落落。她沉浸其中，感慨浮云游子般地飘飘然，觉得整个人就要坠落下去、粉身碎骨或沉入大海。

    茫茫天际，望之心惊，她本能地紧闭双眼。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以为把眼睛闭起来，我看不到别人，别人也就看不到我，紧闭双眼就什幺都不怕了。

    再睁开眼睛时，陈宛平已从茫茫云海中回到嗡嗡机舱裏。

    煞那间，她惊觉到一直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的徐汉强。

    「我怎幺不知道我姐姐交过你这个男朋友! 她什幺时候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