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妻兔相公》虎妻兔相公分节阅读91

    教谕一扬眉,看看雷寅双,对李健道:“如今府上风头正劲,有个什么事都会叫人传得沸沸扬扬,偏李公子又是才名在外。公子可想清楚了,真想叫你这表妹在人前考核一番?!”

    直到此时雷寅双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教谕是以为她那所谓的识字,也就是识得个《百家姓》、《三字经》而已,竟是怕她受李健的名声所累,万一考得太差,叫人耻笑了去。

    她立时上前一步,朗声道:“学生愿意参加考核。”

    要说起来,其实雷寅双也很好奇自己这些年学的东西,到底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鸭脚巷的几个孩子中,李健和小兔自是不用说,三姐和小静更是一个聪慧一个听话,这几人的学业从来都不用大人们操心的。就是那和雷寅双一样贪玩的板牙,也因他是个将来要顶起门户的男孩子,而被他爹娘和姐姐逼着不得不用功。至于雷寅双,因她爹那放羊吃草的溺爱,加上她身边还有个总不忍心看她抓耳挠腮而偷偷帮她作弊的小兔,她对学业的事一向又是得过且过,所以她一直都是很有自知之名地把自己定义为“鸭脚巷里最不学无术的一个”。即便这样,她仍暗搓搓地觉得,自己应该比板牙也差不了多少的。

    而叫她惊讶的是,姚王两家先一步进京后,板牙也跟着李健和江苇青一同入了良山书院。虽然他的上面压着李健和江苇青,他居然也没有落后太多,每个月的月考竟也排在学里的前十名以内。

    因此,雷寅双不禁更想知道,自己跟京城的女孩子们比起来,到底是好还是差,又差了多少……

    等雷寅双默完一段四书五经,又按照先生的要求写了一段她最痛恨的经义释解后,那位被教谕临时招来的老先生看看雷寅双,点着头道:“看得出来,基本功还是有的,就是不够扎实。”然后给她评了个“乙”字。

    对此,雷寅双已经很满意了。她原就不是个爱读书的……

    耗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完了所有的测试后,雷寅双的成绩出来了——她于四书五经和女诫内训这些需要死记硬背的课目上都得了个“乙”。琴棋书画四艺中,她的棋和书也得了个“乙”。至于女红,雷寅双直白地跟先生坦言,虽然她能在十步之外用针在墙上刺出一幅画来,但针眼后面穿上线,她就全然无能了。那女红先生也是个性情诙谐的,便真的给了雷寅双一把针,见她果然能用针在墙上钉出一朵牡丹花来,竟因此也给了她一个“乙”字,叫教谕先生大皱其眉。女红先生还颇为振振有辞地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学这些原不过是要教她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将来不至于叫人给蒙骗去罢了,难道还要叫她们去做绣娘裁缝怎的?”

    除了这些“乙”之外,不仅叫教谕很是吃惊,雷寅双自己也挺惊讶的是,其他课目她竟然全都得了一个“甲”,包括她认为自己最不擅长的算筹一课……

    综合起来,雷寅双被排到了甲字丙班。和三姐、王静都不在一个班里——小静在甲字乙班,天才三姐则是自入了学后就一直是女学里的魁首,所以她在天才班,甲字甲班里。

    而等雷寅双真正入了学,看到那辛字班上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她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场什么样的羞辱。

    考完后,那位看似高傲无礼,其实只是刚直铁面的教谕才向她和李健坦言道:“我得向二位道歉,竟是我想差了。”又对雷寅双道:“因有人跟我说,你从小在乡下长大,便是识字也不过是粗识得几个字而已,偏你家如今又如烈火烹油一般,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盯着你们家。我便想着干脆免了这个考核,原来竟是我想差了。”

    而,至于是什么人对教谕说的这番话,那位教谕到底没肯透露。

    便是她不说,等雷寅双发现她和靖国公府的大姑娘许丹阳也是同班同学,且还无缘无故被她撞翻了桌上的纸笔砚台后,大概也就猜到了——无非是天启军的这一帮子女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吃亏

    第八十九章·吃亏

    这是雷寅双上学的第二天。

    她拒了李健送她上学的提议后,便由三姐和小静陪同着,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才一进教室,雷寅双就看到一个熟人——江苇青的表姐,孙莹。

    孙莹颇为热情地迎上来笑道:“昨儿听说你竟分到我们班上时,我还不信,这也太巧了。”又亲自引着雷寅双来到一张明显是新添置的书案前,笑道:“这是你的座位。恰好我就坐在你的前面,你若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三姐和小静好歹在女学里也呆了一年多了,自然认得孙莹,也知道她和江苇青之间的亲戚关系。只是,她们和孙莹到底不同班,也从没有过什么交往。如今见雷寅双竟和孙莹笑盈盈地说笑着,三姐不由就担心地拧了眉。

    雷寅双岂能不知道,便是她从来不是个好惹的,三姐和小静也总习惯把她当个无能似地照顾着。她便回身推着那二人,将她二人推出教室,道:“快到上课时间了,姐姐们回自己的教室吧。”

    她推着三姐和小静出了教室,她的丫鬟春歌则在书案旁,替她把笔墨纸砚等拿出来,在书案上一一放好。

    春歌这里才刚放好笔架和砚台,就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经过。那人忽地一抬手,宽大的衣袖扫过书案,立时便把春歌才刚放好的笔墨纸张都给扫到了地上。

    目送着三姐和小静各自进了她们自己的教室,雷寅双一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就“嘿”地喊了一嗓子。

    许丹阳站住脚,低头看看被她撸到地上的笔墨纸张,又故意往那雪白的纸上踩了一脚,这才抬着下巴看着雷寅双,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对不住了,竟不小心把你的东西弄翻了。说来也该怪你家丫头不好,哪能把东西这么放的?这还叫人怎么走路?”又抬手检查着自己的衣袖道,“亏得没脏了衣裳。”

    旁边跟许丹阳交好的一个女孩见了,捂着嘴笑道:“这也怪不得姐姐,原是学里发的衣裳不好,衣袖也太大了。”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雷寅双的衣袖。

    虽然雷寅双穿着跟她们同款同式的月白色圆领长袍,但她的衣袖却是用那宽宽的皮护腕给束着袖口的。

    这女孩的话音一落,便又有一个女孩指责着春歌道:“原是这丫头不好,不该那么放东西的,这多危险啊!”另一个女孩则拉住那女孩,回头看似宽容实则刻薄地对春歌笑道:“我看你大概也是刚进京不久吧?可是规矩还没学全?不碍事的,别害怕,下次注意就好了。”说着,几个女孩掩口一阵窃笑。

    雷寅双一进教室时就注意到了,她们班上一共放了九张书案——也就是说,她该有九个同班同学。而此时附和着那许丹阳的,竟就足有五个之多。余下的,一个是看似一脸无措的孙莹;另一个,则是一个才刚走进教室的女孩。

    蓦然撞见雷寅双和那许丹阳对峙的模样,那生得颇为娇小的女孩如受惊小鸟般,往她那两个身材高大的丫鬟背后藏了藏。只是,便是如此,她仍不忘冲着雷寅双一阵示警摇头,似乎是想叫她息事宁人的模样。

    可雷寅双哪里是个肯吃亏的。她看看许丹阳,再看看众人,一边转身向着许丹阳走过去。一边慢吞吞地笑道:“原来是这衣袖太大,才叫姑娘‘不小心’弄翻了我的东西呢。这好办。”她身形一晃,只眨眼间便闪到许丹阳的面前,冲她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我替姑娘改改就再没下次了。”

    说着,她抓住许丹阳的衣袖,只那么轻轻一扯,就听得“嘶啦”一声,许丹阳的衣袖就被她整个儿给卸了下来。

    她抓着那半幅衣袖举到许丹阳的鼻尖前,手指一松,任那衣袖飘到许丹阳的脚下,笑道:“这样姑娘就再不会‘不小心’打翻别人的东西了。”

    顿时,室内一片寂寂。

    半晌,那许丹阳才反应过来,猛地抓住那只剩下一道毛边边的肩头,“啊”地一声便尖叫了起来。

    而叫雷寅双觉得奇怪的是,许丹阳受惊尖叫也就罢了,结果班上竟除了那个被两个丫鬟严严护卫着的娇小女孩大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外,其他几人,包括孙莹,竟全都跟着一阵“啊啊”大叫。就好像雷寅双也撕了她们的衣裳一样。

    那叫声,惨烈得叫雷寅双不得不拿手指堵住了耳朵眼儿,因此,先生过来的声音她竟一点儿都没能听得到。直到先生生气地拿戒尺拍着前方的书案。

    这是个年约五旬左右的老头儿,颔下留着一指长的花白胡须。老头儿瞪着眼冲许丹阳等人喝道:“成何体统?!”

    直到这时许丹阳才收了声,如怒目金刚般瞪着雷寅双,一举她那被撕裂的衣袖,冲先生告状道:“这疯子撕了我的衣裳!”

    此时已经是冬月里了,便是雷寅双撕了许丹阳外衣的衣袖,她里面依旧贴身穿着窄袖小袄的。那老先生却仿佛许丹阳衣不蔽体一般,猛地抬着手臂遮在眼前,侧头避开许丹阳杵过来的胳膊,嘴里一个劲地叫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叫得雷寅双没能憋住,忍不住就弯了嘴角。

    那教谕李夫人听到学生报信赶来时,就只见许丹阳正气急败坏地跟教女诫的朱夫子在告着状;那古板至极的朱夫子几乎拿衣袖遮着脸,不敢去看那被撕破衣袖的许丹阳。而那“肇事者”雷寅双,则双手抱胸,笑嘻嘻地站在一边,仿佛跟这件事全无关系一般。

    此时学里早打起了上课的铃声,李夫人便将许丹阳和雷寅双两个都带去了教谕处,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那许丹阳举着衣袖道:“她撕了我的衣裳!”

    雷寅双抱着双臂道:“是她先扔我的东西的!”

    许丹阳立时道:“我又不是有意的,而且我都向她道过歉了!”

    教谕皱眉问着雷寅双:“她向你道歉了?”

    雷寅双想了想,不情愿地道:“道歉了……可她……”

    李夫人一挥手,打断她道:“同窗间该相互友爱,便是她有错在先,她也已经道歉了,你怎么可以再动手?!再说,女孩儿家该以贞静为先,岂能一个不对就跟人动手的?!”又道,“今儿是你来学里的头一天,我且当你是不懂学里的规矩,只饶了你这一次,若下一次,当以学规论处!”

    说着,也不听雷寅双的辩解,罚她抄十遍学规后,便将二人放了回去。

    出了教谕处,许丹阳看着雷寅双一扬脖儿,轻蔑地哼了声“乡下佬”,便得意洋洋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雷寅双气得用力握紧双拳。长这么大,她还头一次吃这样的闷亏!

    这闷亏,全然破坏了雷寅双对女学的憧憬,那朱夫子的课,她几乎一个字都没能听得进去,就只顾瞪着坐在她斜前方的许丹阳拿鼻孔喷气了。

    课间时,几乎整个教室的女孩子们全都围到许丹阳那里,听着许丹阳眉飞色舞地说着教谕是如何教训雷寅双的。若不是那个小个子女孩及时跑来按住雷寅双,雷寅双几乎就要跳起来去打那许丹阳一顿了。

    那女孩虽然个子小,力气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小,竟硬是把雷寅双给拖出了教室。二人才刚一出教室,那教室里就响起许丹阳等人的大笑声,还有人大声叫道:“夹着尾巴逃跑了!”许丹阳也大声笑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竟是隐射到她爹身上去了!

    雷寅双一听更怒了,回身就要往教室里冲,却是叫人在她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她一回头,就只见三姐和小静正站在她的身后皱眉看着她。

    雷寅双才刚要张嘴,三姐已经道:“我们都知道了。走。”说着,握住雷寅双的手,带着她下了台阶。小静则对那个矮个子女孩道:“春儿也来。”于是那叫于春儿的女孩也紧紧跟在她们的后面。

    这时雷寅双才知道,她的这个矮个子同学原来也是应天军的后裔,其父任着西山大营的中郎将,千秋节时,她家因品级不够不曾入宫,所以雷寅双没见过她,但她倒是知道雷寅双的。

    此时正是下课时分,书院里到处都是说笑玩闹着的女学生,三姐便拉着一行人来到掌院先生书房后的小花园——这里一般学生都不敢靠近的,不过三姐知道,这会儿掌院不在学里,所以才领着众人来到这僻静之处。

    见雷寅双脸上仍是一副愤愤不平之气,小静按着她的肩,将她按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了,皱眉看着她道:“那天我的话竟都白说了不成?你怎么竟还上这样的当?!”

    “我怎么了?”雷寅双颇为不服地一抬下巴,怒道:“明明挑事的是她们,偏先生只罚我一个!”

    “那是自然,”三姐冷笑道,“谁叫你让人抓住把柄了?”

    小静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一戳雷寅双的脑袋,道:“早跟你说了,要占着理!你撕人家衣袖,又占着哪一条理了?!”

    三姐接道:“倒是人家先占着理了。就算打翻你的东西,人家可是给你道歉了……”

    “可她那是什么态度?!”雷寅双叫道。

    “不管什么态度,人家道歉了!”三姐瞪着雷寅双重复道:“先生又不在场,哪里看到她是以什么表情道歉的?先生只知道,她做错了事,她主动道歉了,可你呢?你竟不依不饶地撕坏了她的衣袖!你且站在先生的角度想想,到底是谁错了?!”

    雷寅双瞪着眼不吱声了。

    小静和三姐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坐到雷寅双的身边,王静美又道:“那天我们就这么说过你的。你总觉得你拳头大就能压制一切了,可便是在江河镇上,只怕也未必就没那打不过你的人,不过是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相让着罢了。这京里却是不同了,以前雷爹爹的身份不曾为人所知时,别人不过把我们当乡下来的歧视着,可如今我们的来历为天下所知,只‘应天军’几个字,就勾起不知道多少麻烦事。特别是那个许丹阳。你们两家的纠葛,想来你多少也知道一点吧?”

    雷寅双点头。

    “那可是死仇。”小静又道,“如今她这般挑衅着你,偏你还没忍住动了手,往小了说,不过是你俩之间的小矛盾,可往大了说,只怕要牵连到雷爹爹呢。”

    “关我爹什么事?!”雷寅双可不服了,“再说,我还委屈着呢!”

    三姐冷笑道:“你才刚进京没多久,自然不知道这京城的水有多深。今儿看来,不过是你和她之间起的一点小冲突,可若扩大了来看,别人只会说,是你仗着雷爹爹如今风头正劲而胡作非为。若再扩大到朝堂上,不定就要有人说什么新臣打压老臣了。且你两家之间原就有一条人命官司在,世人总更偏向于示弱的一方,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静叹息一声,安抚地拍拍雷寅双的手,道:“今儿是你受委屈了,可我还得说,错在你,你不该如此冲动。那天我就跟你说过,做任何事之前,得先占在一个‘理’字上。有理有节,才能不让别人抓住把柄。只要错了一点,明明你才是吃亏的那一方,别人都会认为对方才是值得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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