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苏白分节阅读2

    “大胆仙奴，如何扰乱蟠桃盛会！”她倒是第一次见到王母，看来凡间诗书猜的不准，王母虽然华贵端庄，却不美丽优雅，但是实在像那些画本说的一样狠毒辛辣，“送去死魂台，剃仙骨，除仙籍。”

    “小奴怕是着了魔，下仙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还望王母开恩。”书元仙君在替她求情，他拱手而立，说话的时候终于不那么清冷，有了生气。

    “这小奴是被凡间书画迷了心窍，以后也是万万不敢了，还请王母开恩。”太白金星还记得素日里她寻书的情分，也在一旁求情。

    “虽然是大错，但是初犯，王母也可酌情轻处。”月老平日就与君临来往甚密，此刻匆匆赶来，也是拱手说情。

    “诸位仙君……”王母虽然没有恻隐之心，但是如此几位仙君说情，也不能不动容，于是抿了抿嘴，闭上眼睛略微无奈地说，“此事也不能不了了之，只废了她的仙力，让她去凡间，三年之期满了再回来，也可以看看凡间是否有人知道陵书。”

    “王母……”书元仙君还欲求情，太白金星急忙断了话头，拱手立着：“谢王母开恩。”

    她是从南天门走的，蒋南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看到她离开也还是面无表情，只是说“等你回来”。莱音因为被牵连被罚清理死魂台去了，没能来送她，月老和太白倒是来了，也是一言不发，平日里的谈笑风生这会子都不合适，只能目送。

    “去了凡间，顾着自己就可以，不必打探陵书。”书元仙君就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和初次见面一样穿着素净的白衣，说话的时候不看她，声音清冷淡然。

    “走了。”她本来就没有喜怒哀乐，也不懂别离爱恨，此刻只觉得生灵司送来的灵魂微微有些颤抖，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也不会表达。

    她运气不算好，才落入凡间就进入一个要高考了的女孩体内。

    “来吃饭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在呼唤，她知道是在呼唤自己，只是此刻她动弹不得，脑子里混沌一片，女孩的记忆在一点点注入她的魂魄里，最后一点也被吸收之后，她起身向餐厅走去。还真是平淡的一生啊，她想。

    餐桌前坐了三个人了，左边靠近厨房坐着的是父亲，他戴着眼镜，面容淡然，看不出表情；接下来是女孩的弟弟，他没等女孩出来已经开始吃了，此刻闻声扭头看了一眼也又回去继续吃了；右边坐着刚才说话的妇人，她是母亲，眼角因为微笑着有了明显的皱纹，但五官精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坯子。她拉开母亲旁边的座位坐下去，一切熟悉又陌生。

    母亲给她盛了一碗汤，缓缓开口：“还有五天就高考了，不回学校看看吗？你班主任昨天还打电话来了，问你在家里情况怎么样……”

    她也不着急回答，脑子里搜索着身体主人的记忆，喝了一口汤之后说：“不用回去了，我自己在家里看书也是一样的。”

    “今天还去尹媛家吗？”

    “去的。她说想和我讨论下语文基础题。”她说到这里有些想笑，因为她看到记忆里女孩们待在狭小的房间里看视频聊小说，而书本什么的完全被丢在旁边。但她还是尽心尽责的表演好这个女孩，毕竟还有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多结构弄不好t^t

    ☆、苏苏

    吃完饭她回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去尹媛家里。弟弟推开门进来了，他叫苏骐，记忆里看来，原本他是叫“麒”的，只是小时候怕他写不来，母亲就指鹿为马，改成了“骐”，今年年初去算了命，却说这个字不好，纵然是骐骥宝马，终究免不了为人坐骑，母亲便与他商量着改名，他倒与这名字有了情意，不愿意改之。母亲也没了奈何，只能依他，自己日日在心中祈佛祷告。他开口：“苏临，卢晚秋说是让你高考加油，然后她给你写了封信，让你只是看看就好，不用回了。”她的名字也是差不多的改法，不过君临觉得这样子好听些，她原本在天上看书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字，总觉得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也有“亲临人间”的温暖。

    “知道了。”以前苏临还会唤他“弟弟”，苏骐还会喊苏临“姐姐”的，只是年岁长了，他们之间本来也差不了几分钟，慢慢的，先是苏临直接叫他名字，她觉得身边人都是这么叫他的，自己叫他“弟弟”显得别扭极了，后来的有一天，他开始直呼自己名字了，她又不自在了，但也没法子。记忆里说，其实她很害怕，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也像逐渐陌生的称呼一样离远了。原来是这样子啊，凡人的七情六欲呢。

    苏临去尹媛的路上回忆了很多她们之间的事，这种感觉，就好像以前她趁天界掌管人间姻缘的月老不注意的时候偷拿那面能看见凡尘的镜子的时候，窥探别人，然后在别人的喜怒哀乐里恍然大悟。

    尹媛家和苏临家只隔了一幢楼，从旁边小路走用不了五分钟，不过一口气跑上六楼，凡人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气喘吁吁。她敲门，期待看到这个在记忆里举足轻重的人。来开门的却不是她，是她妈妈，一个四十岁你还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的人。“苏临来了，快进来。”她拿了拖鞋给苏临换上，一边往厨房走，“尹媛在她自己房间里，阿姨去给你们切西瓜吃，昨晚买来的，冰了一晚上肯定好吃。”

    “谢谢阿姨。”苏临是乖巧的，至少在每一个长辈面前，她永远是那个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老师口中别人班的学生。苏骐和尹媛都比她聪明很多，不过她们是小说里写的那种，每天为所欲为，看小说玩手机睡大觉最后考试的时候蝉联榜首或者偶尔还会来个大满贯，虽然老师各种告状各种愤然，但也还是会因为他们的成绩而退让。其实苏临也不喜欢读书，上课也看小说和漫画，但是她会防着老师，只要是有人看着，她就永远是那个努力学习乖巧听话的优秀女孩。只会偶然地在辩论赛上锋芒毕露，偶尔地写篇作文指点江山，她是个聪明懂事的乖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这个形象。君临其实想问问她累不累，可是这个记忆穿梭在灵魂里，她也继续替她表演，做一个永远优秀的人。

    “尹媛。”她没在记忆里看见任何她们之间的昵称，所以就直接喊了名字。

    尹媛转过来的速度很慢，不知道为什么，君临觉得自己很紧张，苏临的手心都出汗了，终于转过来，她看见了一个把面膜皱巴巴地贴在脸上的人。君临想笑，但是尹媛很严肃认真地看着她，不说话。

    凡人原来可以发现吗？君临在心里想，眼睛却不敢露怯，明明她家人都没察觉啊。她还在胡思乱想，偏偏尹媛就是不开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过凡事都会有转机，她正打算随便说句什么话搪塞过去缓和缓和气氛，救星就来了。尹媛妈妈端着切好的西瓜推开门：“西瓜我放这里了，你们好好学习，我就不打扰了。”

    “又和麻友有约？”尹媛把面膜撕下来，终于有了笑意，开口调侃她妈妈。

    “晚饭就到这里吃吧，等会儿她叔叔就下班了。”她妈妈没理会她，转向苏临笑着说。记忆里尹媛是初中二年级认识的苏临，因为和父亲闹了矛盾才来这里，和母亲以及继父住在一起。君临觉得苏临对于这件事情是欣喜的，她大概庆幸那场父女之间的争吵给她带来了最好的礼物，让她可以认识她。

    “不用了阿姨，我跟妈妈说了回去吃的。”

    “要不我跟你妈妈打个电话？”

    “哎呀不用了，反正又不是你下厨，苏苏回家也用不了多久，你别留了。”尹媛飞快地开口，然后就起身推着她妈妈出去，经过苏临的时候还挤眉弄眼的。君临有些呆住了，原来她是叫她“苏苏”吗？

    “终于走了！”尹媛送她妈妈出去之后就大字打开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扭头对苏临说，“苏苏你干嘛站在那里？过来一起躺着，被子才晒过，好香……”

    “这里空调吹得舒服些，我方才跑来的。”苏临笑着说。

    临走前，尹媛送她到门口，铁门关闭的一瞬间，她说：“没关系的。”君临站在门口，呆愣着看着闭上的门，想刚才那句话，感受到苏临的记忆在体内翻涌。

    苏临回家坐在沙发上等吃饭，晚上尹媛找她出去散步。她们走到上一届的红榜前，就停下来借着路灯看。“还有五天了。”尹媛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不像平时吊儿郎当的，她越认真，苏临就觉得她的身形越单薄，越苦涩。

    “考完了也就解脱了，最起码现在的生活就会过去了。”君临说这话的时候感受到苏临的记忆在血管里穿梭而过，几乎刮起了夏夜里温凉的一阵风。

    “多晚了？”

    “九点。”君临掏出诺基亚看了下时间，苏临不喜欢带手表，准确的说，她不喜欢在身上挂着繁重的身外之物，如果不是为了遮羞，她觉得甚至衣服也不必要，“回去吗？”

    “苏苏，我不想回去。”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苏临的记忆在体内飞快的游走，君临就看到高三的时候她们一起经历过的一次英语竞赛。那天，她和她说了一样的话。那是第一次，她和尹媛、苏骐一起进了决赛，不过整个故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最后也没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_??)?

    ☆、代替

    “考得怎么样？”苏临刚从考场出来，外面尹媛已经在等了，苏骐和她一个考场，听说已经回去了。

    “还行。就是作文后面写着发现没几行了，但是我都还没有讲到正题。”苏临一脸悲伤，尹媛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身，好不容易才不那么笑了，眼角含着泪开口：“我还记得你当初在实验班的时候，叫我们写一篇关于诚信的作文，总共就那么几行，结果你写了什么韩梅梅的钱包被刘君偷了的故事就写满了，老师简直被你气的哭笑不得……你说你为什么那么多话要讲呢？哈哈哈哈哈语文作文也是，罗里吧嗦一大堆，你以后一定要去写小说，不然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被埋没的才华和那些因为字数限制而没说完的话哈哈哈……”

    苏临一脸黑线拉着她回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同学的面敲死她。

    “白白。”尹媛在她家楼下，又开始断桥送别式不舍，那泪眼朦胧的哭腔，苏临甚至觉得她随时要化上浓墨重彩的妆容配着京剧腔对着她依依不舍地喊“相公～”。

    “走了。”苏临向来感情不丰富，这种时候也只是淡淡地挥手，离开。

    “都说了我说白白，你就说黑黑，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呢……”尹媛在后面继续叽歪，苏临已经上楼了，不过她家在一楼，她走到走廊的时候往下看，尹媛慢吞吞地往自己家走，嘴巴还嘟嘟囔囔的，她忍不住笑了，冲着她喊：“黑黑！明天见！”

    “好，白白！明天见！”尹媛开心地回头，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低声说，“感觉我好像吃亏了，我怎么就黑了呢？”

    第二天第二节课下课。

    “太过分了！”尹媛不顾旁人侧目冲进苏临教室，找到苏临之后开始义愤填膺地讲，“听说外国语并过来的那个实验班没一个考上的，然后学校有领导说这样不好，就从考上的里面裁了一个，然后让他们班最高分去参加决赛！”

    “这样是不太好，那个外国语实验班最高分跟考上的差了很多分吗？”苏临心里是想说如果没差多少分，其实也不必太过追究，毕竟世上本来就很难拥有公平。

    “差了很多分！他们班最高也才一百零几……真是太不公平了！”尹媛还是非常气愤。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你肯定上了。”苏临笑着安抚她。

    “废话嘛，我是第一！”尹媛也借杆子上调，果然言语之间就少了愤然，多了欣喜。

    “行了吧，我对那件事也觉得很不好，不过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苏临笑着送她出教室，“我们接下来是英语课，还不知道我能不能上。”

    “肯定能的！”尹媛拍拍她的胸脯一本正经地保证，末了，又苦着脸，“胸太大，拍痛了。”苏临一边说她不要脸，一边推着她往她教室走了。

    英语课她也没怎么听，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上课提问的几个问题也都没答上来，中途老师让大家自己做题目，把她叫出去了。

    “坐吧。”办公室，老师拖了旁边的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英语竞赛，你考进了决赛。”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准备决赛的。”她觉得自己几乎找不到地面接触的感觉了，还好老师给了她一个椅子。

    “不过。”她的心瞬间被抓紧，高兴的太早了，很多事情，往往都会有“不过”“但是”这样的转折，偏偏她刚才听到的前半段是好消息，接下来应该就是坏的了，她当时真的觉得自己要跳起来冲出办公室了，她也不说“再见”，也不想解释，她只是不想听后面的话。不过这些年苦心经营起来的自己不会允许，所以她还是坐在椅子上，微笑而有礼貌地等老师继续往下说，“因为外国语实验班没有同学考入决赛，所以学校决定把你的名额让给他们班最高成绩的同学。”简洁明了，也许老师说话带了惋惜的语气，但是苏临只觉得轰隆隆的耳膜似乎破裂了，她的心脏紧绷起来，她从来不是太好强的人，永远是温和平静，做一个乖巧的好学生，她从来不争不抢，但是今天在这里，她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道理地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拿走了，甚至都没问过她感受，不是她的她可以不要，哪怕再好她都可以不争，但是明明是她的东西，她舍不得。

    “我知道了。还是谢谢老师。”她依旧很有礼貌，表面云淡风轻地走出办公室，她没回教室，她去了五楼的空教室，等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下来，然后在厕所洗把脸，等风吹过，再安然无事地走回教室。

    “我才知道原来是你。”尹媛走在她旁边，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她知道此刻愤怒不适合。

    “嗯。”苏临应了一声，又笑道，“我才安慰好自己，你可别又来招我。”

    “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我跟你讲今天我看的小说……”

    苏临回家一看气氛，就知道苏骐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爸妈也都知道了。

    “没什么可难过的，真的气就气你自己不行，你要是再考得好些，被踢的也就不是你了。”妈妈把汤盛好递给她，开口就是严词利语，不留情面，理性分析，从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一直这样，她长得平凡，小时候妈妈就告诉她，“要是以后你和别人去面试，别人比你少05分，但是人家还是会选那个长得漂亮的”，她就说“我一定不会只比她多05分”，所以从小她就乖巧听话，即使和尹媛苏骐一样喜欢玩，在别人面前总还是装出一副努力的样子，就好像那样子，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过完美好的一生。

    “知道。”她接过汤，喝了一口，这汤太烫了，几乎要烫出眼泪来。

    “慢点喝，没人抢。”母亲在一边叮嘱。

    “嗯。”她吹了吹，应了一声还是默默喝汤。

    “这次本来就是学校的错，对姐姐不公……”苏骐气愤地开口了，那时候他还叫她“姐姐”。

    “公平不公平是人定的。快吃饭，吃完了去写作文，你语文老师说你一个学期都没交一篇作文！”母亲快速地打断了他的义愤填膺。

    苏临有些忍不住了，她起身去厕所，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被人打骂的时候铁青着脸不愿意屈服，却会被一点安慰一句帮腔感动的无以复加，泪流满面。

    她再回到餐桌的时候，苏骐已经吃完了，母亲也吃完了，但坐在桌边等她，她过去继续喝汤，发现已经换了一碗了，自己在厕所也不知道呆了多久，可能都凉了。再烫的东西凉的也快，再紧致的东西也会瞬间瓦解。

    她坐在房间里写作业，苏骐进来了，递给她一张叠起来的纸。“谢谢。”自从她转去文科，就一直和卢晚秋传着纸条，虽然隔了好几个班级，还是想要把每分每秒记录下来，希望通过这些琐碎的文字留在对方心里。卢晚秋的纸条写得很满，正面反面都是，正面大约是早上还不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写的，背面全是各种无厘头的笑话和表情，她不提那件事，但是她知道，她也不会安慰人，但是她会搞笑，她可以写笑话，画搞怪可爱的表情，她希望，在她难过的时候，可以把快乐传达过去。苏临提笔又放下，还是明天再回吧，她想。

    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夜晚也许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