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也要个屏风,玲珑自是点头答应,问他想要什么花色的,他挠挠头,却又说不清未来娘子的喜好,索性道:“元宵灯会上我见过她,穿了件绣着黄鹂鸣枝的斗篷,想来她喜欢这些花花鸟鸟的,你就绣个花鸟图吧。”
玲珑噗哧笑出来,这个二哥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倒是连人家姑娘衣裳上的图案也看得一清二楚。元宵灯会那可是晚上,你说他这眼神该有多好啊。
被妹子取笑,金子焕也没啥不好意思,他本就是个光风霁月的人。遂催着玲珑给他包了茉莉和山楂片,像得了宝贝似的走了。
直到金子焕离开小跨院,玲珑才叹了口气。
杏雨看出小姐的心思,低声劝她:“二爷和三爷的性子就不是一路的,或许三爷是个面冷心热的呢。”
玲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倒是不盼着金子烽面冷心热,只要他别算计亲娘亲妹子就行了。还有何可指望的。
把事情托付给金子焕,玲珑松了口气。她对杏雨道:“祖母下午去表姑太太府里听戏,留在那里过夜,明日才会回来,早上不用我服侍。晚上趁着没关城门我要出去一趟,要到天亮开城门才能回来,你不用等我了。”
柳玉儿为了讨金老太太欢心,在自己京城的宅子里养了戏班子,今天是这戏班子来到新东家后的第一场戏,柳玉儿便请了金老太太和在路上认识的张大太太一起过府听戏,却没有宋秀珠的份儿。其实宋秀珠还真不想去,一想到张大太太是韩云开的姑姑,她就什么戏也不想看了。
第八十七章 挑唆
给琳琅绣的屏风还差最后一只花瓶,玲珑让杏雨和浣翠把绣花架子搬到院子里的树荫下,打算在天黑前把屏风全部绣完。
没想到这个时候,焦氏却来了,她病还没有全好,金老太太也没带她去看戏。
看到焦氏,玲珑欠身给她见礼,焦氏的目光落在玲珑面前的绣花架子上:“哟,这是绣的屏风吧,博古屏风,倒是雅致。”
玲珑微微笑着,却不接话,这位婶婶精明又尖酸,少理为妙。
焦氏却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鼓上,笑道:“依婶娘来看,五小姐回到京城倒真是出息了,有婆家撑腰就是不同,三丫头这上头可比不上你,白白算计了一场。”
这人果然是来挑事生非的,玲珑头都没抬,依然飞针走线,似是浑不在意的说道:“这里是京城,父亲大人最不喜妇道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四婶说话顾忌些。”
焦氏怔了怔,这话竟是从玲珑嘴里说出来的,想当初,玲珑在她手里就是像是面团,任她揉捏,再说左右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她说三道四,还拿三老爷来压她。
可焦氏偏就不能再反驳,正像玲珑所说,这里是京城,而不是江苏老宅,这里四处都是宋秀珠的耳目,随时都能传到三老爷和宋秀珠耳中。玲珑再不得宠,也是三老爷的亲闺女,金媛再是出丑,她也是宋秀珠的女儿。
她只好干笑几声:“京城的水土就是养人,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就把珑姐儿养得伶牙俐齿了。”
玲珑依然没有抬眼,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绣花针上,闻言也只是淡淡道:“水土再好,也比不上血脉相传。金家的孙辈虽多,我无论如何,也是祖母的嫡亲血脉。”
焦氏的眼角抽了抽,牙关紧紧咬住,玲珑这番话是在提醒她,金家是金老太太大权在握,金老太太再不待见,金玲珑也是嫡亲孙女,而她焦氏的三个女儿,却和金老太太半点血缘也没有。
话外音:你别犯傻,我们是一家人,你最好放聪明点。
焦氏冷哼一声,三日不见,真是要刮目相看,谁能想到那个病秧秧快要死了的小丫头,摇身一变,竟成了厉害茬子。
可是你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在金家无依无靠,你就是再要强,也没人帮得上你。
“既然珑姐儿是个明白人,那我这个当婶娘的要给你提个醒儿。先不说你娘祸害了金家血脉,就凭她现在的这个病,老太太只需让三老爷一纸休书就能把她轰出门去。到那时你可就是休妇之女,别说许家那样的门第,怕是京城里的普通大户,也要退避三舍了。依我看,珑姐儿你还是未雨绸缪,替你娘多想想,现在不比以前了,老太太真想给这府里换个女主子,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焦氏说完,便看着玲珑,想看看她的反应。
玲珑依旧半低着头,手里的绣花针一下未听,见焦氏不说了,她这才慢吞吞地道:“四婶这可让我为难了,我一个未及笄的女儿家,哪有那么多未雨绸缪,再说祖母的心思也不是我这做小辈的能揣摸的,我现在就想着快点给四姐姐绣好屏风,别耽误她过嫁妆。”
说完她便又继续绣起来,把个焦氏晾在了那里。
好在目的也达到了,焦氏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离开时还不忘再提醒一句:“听说表姑太太家里的戏班子是专为老太太供养的,改日再开锣,珑姐儿可一定要去看看呢。”
唉,您还真是辛苦,生怕我听不懂,还要再提醒一下宅斗目标就是柳玉儿。
玲珑看着焦氏的背影做个鬼脸,焦氏的那点心思不难猜,无非就是能够掌家,从中多捞点油水,再把老太太在吴中的产业全都糊弄过来。
以前金老太太信任焦氏,无非是因为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大儿媳聂氏是她的死对头,二儿媳王氏为人懦弱,三儿媳就不用说了,早就是个疯子。但凡是这三个媳妇里有一个能让金老太太看上眼的,也不会重用她这个庶出媳妇。
原本金春还劝过焦氏,三个兄长都在外面成家立业,金老太太手里的铺子都在江苏,兄长们本事再大,手也伸不到这里,老太太名下的这些产业,早晚还是要交给他来打理,也不过就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只要她这个当媳妇的把老太太哄好了,这些铺子自是会一间间的给过来。
可柳玉儿真若进了金家,虽说是在京城,可就凭她是金老太太外甥女这个便利条件,老宅那里多半也会落到她手里,再加上柳玉儿又会做生意,在江苏也有铺子,金老太太一高兴,很可能把自己手头的铺子都让柳玉儿管着,到那时,就更没有她和四老爷金春的好日子,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手里都没有恒产,直到娘家哥哥攀上李公公,金老太太也才拿出五六间铺子交给金春打理,而这对于金老太太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
柳玉儿来势汹汹,宋秀珠定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落到别人手上,或是这个时候,玲珑再插一腿进来,这金家西府那就热闹了,最好越乱越好,三老爷金敏是官场上的,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虽说大武朝寡妇再嫁也时常有之,但是真若是闹得家宅不安,传到御史耳中,金三老爷的名声也会受损,因此,他自是会将此事压下来,柳玉儿想要进门可就难了。
焦氏过来找玲珑挑唆一番,玲珑相信,她也会去宋秀珠那里挑唆,这位四婶婶虽然识字不多,却生了一张巧嘴,就不知道宋秀珠会是什么反应呢。
玲珑觉得怪好笑的,这家子人真是挺有意思。
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早早吃了几块点心,又嘱咐杏雨几句,换了夜行衣,坐在窗下默默等着天色彻底黑下来。
她临回京城前曾在枣林里留了消息,也不知道石二这几日有没有去过枣林。
那片拜师时所在的枣树林子,就是这对师徒碰头的地方。
第八十八章 小徒可教也
夏日天长,临近一更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玲珑不能再等,再等就要关城门了,索性换下夜行衣,穿上青布衫裤,打扮成个小小少年的模样,把夜行衣用包袱负在肩头,在几株茂密的大树掩映下,偷偷跃下青色的砖墙,来到府后的一条小巷上。
这个时辰虽然天没黑,可也正是各家各户吃饭的时辰,后巷里平日多是送菜的、送米的或者倒夜香的来往之地,骡车、驴车从巷子这头停到那头。可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安安静静,连个车影子也看不到。
车影子没有,人影子却有一个。
玲珑刚刚从墙头上跳下来,就看到巷子尽头也有个人影正从墙头上飞下来。
有贼!
话说她曾经在西府的房顶上见过一个贼,那就是石二,今天又见到另一个,看来金家的活财神之名不是白得的,挺招小偷待见。
见到同行不容易,玲珑没有躲闪,索性藏身树后,等着那贼走过来。
那贼不但走过来了,而且一把将她从树后揪出来,挥拳就打:“好你个小毛贼,胆敢在这里埋伏!”
当贼的眼神都好,玲珑看到他了,他也看到玲珑了,八成是以为遇到黑吃黑了。
离得这么近,天又没有黑,玲珑看到这人的脸,立刻笑了:“师父,你又不认识我了吗?”
石二又换了一张新的假脸,这人还真是有钱,这种假脸黑市价都是几百两一张,虽然假得不能再假,但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皮,有价无市,遇到个冤大头,宰了也白宰。
玲珑能认出石二,是她坚信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像石二这样审美观奇差的冤大头了。
卖假脸给他的人,定是把滞销品全都高价卖给他了,这些脸不但做工又差又假,而且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丑!
因此,石二虽然每次都是新面孔,玲珑还是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可石二的眼神却好像有点差,他没有一次能够认出玲珑。即使这一次,他揪着玲珑的脖子挥拳头,眼看着拳头就要砸到玲珑雪白|粉嫩的小脸蛋上,他依然没有认出她。
好在玲珑及时叫声“师父”,他这才硬生生收住拳头,诧异地问道:“小球?你怎么没穿夜行衣?”
好吧,穿着夜行衣还要好认一些,谁让你不穿呢,那就别怪师父不认识你。
玲珑指指天空:“天还没黑呢,我穿夜行衣那不是有病吗?”
石二松手,把玲珑重又放在地上,玲珑这才发现,她刚才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了,你说这人有多狠,明明看到她是小孩还要提起来开打。
“师父你怎么又来金家了,踩点的事交给我啊。”话虽如此,玲珑在心里打个突儿,若是石二真要偷这里,她是偷还是不偷呢?
石二不屑:“金家这样的人家,除了金银也没有别的好东西了,有何可偷?以后你跟着师父,一定不能放低身段,偷就要偷那些御宅屋,钟鼎之家,他们手里古玩字画甚多,像金家这样的,难道你想用金碗金盘子吃饭吗?”
玲珑暗地里直撇嘴,您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想用金碗金盘子,最好满屋子都是金子,让我从早数到晚,抱着金子睡觉才好呢。
偷金子就是放低身段?你的脑子还真不是正常人类。
玲珑一边哀叹自己何其不幸竟找了个蛇精病当师父,一边口是心非:“徒儿不想放低身段,徒儿只想和师父学习高明的轻功,日后能到钟鼎之家去偷宝贝。”
嗯,再把偷来的宝贝换成金子。
石二满意,小徒可教也。
“为师只是路过这里,想起曾在这里遇到你,便上墙看看,想不到你却真在此处,对了,你来这里做甚?”
石二的眼神已经带了嫌弃,新收的小徒儿该不会没品味地来偷金家了吧?
玲珑连忙道:“我正想出城去找师父,也是路过,想起昔日与师父在此风云际会,甚是难忘,便来这里看一看。”
石二更满意了,虽说小徒弟的这番话有些牵强,水份极多,但听上去还是很顺耳的。
“遇到你正好,师父刚在京城买了处宅子,带你去看看。”
玲珑心想,还真是师徒,她想置业买宅子,石二竟然也买了。
石二打个呼哨,黑子从巷子外面跑过来,两人飞身上马,向着城东而去。
大武帝都分为内城和外城,东西为道南北为街,长安、长乐两条街道将帝都分成四部分。长安大街以东便是城东,以西便是城西,而长乐大道则贯穿内城东西,皇宫就在长乐大道之上。
大武立朝初年,对于帝都有明确划分。内城里除了各级衙门,还有达官显贵的府邸,而平民百姓则都是住在外城。历经百余年三代帝王之后,帝都的布局虽然没有改变,但内城官宦外城平民的规矩却早已明存实亡。
大武朝出了一位有从龙之功的大商贾金世林,乃至之后商贾地位较前朝大幅提高,有些官员离京外放,原本在内城的宅子转售他人,而最终能买得起高门大院的,往往是没有功名的商贾;而内城寸土寸金,价格昂贵,普通官宦多年俸禄也买不起,只得改居房价便宜的外城。
如此一来,这规矩也就只是一纸空文。然而,内城却也的确是普通人住不起的,这倒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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