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恕也打算带妻女出门凑热闹。
杨氏有孕已七月,顶着西瓜大的肚子,去哪儿都不方便,自然不愿同去,无瑕因此决定留下陪伴母亲。至于唐碧秋,如今已得老夫人授意,待秋天生辰后,即可与君珩完婚,早早便躲在房内绣嫁衣,对其他都不感兴趣。
最后,只有无双兴致勃勃,被君恕抱着出门游玩。
无双穿着海棠红团秀牡丹的裙袄,外面罩着狐裘斗篷。斗篷上用的白狐裘是君珩送的,同样一整块裘皮,无瑕只能做一件秋穿的斗篷,无双人小衣料用得少,做成双层冬穿的,还能有余料做一顶风帽。
小小姑娘全身上下都裹在狐裘里,更显得白雪雪、粉糯糯,格外讨喜。走在街上,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君恕怕女儿累,也怕她走丢,起初一直抱着不放无双下地。
可是灯市上花样多,走不多远,无双已经满载,右手举着冰糖葫芦吃得香,左手提着摇头摆尾的金玉灯晃悠悠,君恕一手抱着她,一手还提着一副糖画。
又走几步,见到一个卖风车的摊子。
风车又名吉祥轮,以秸秆作支架,左右分枝船期彩纸作的圆轮,色彩斑斓,十分漂亮,一下子就吸引住无双的目光。
“小姑娘,请个吉祥轮回家吧。”摊主深谙卖货门道,一上来便对无双下功夫,“红色寓意天降鸿福,紫色寓意紫气东来,粉色是春满人间,金色是福地生金,还有几种组合在一起的,请回去保证一家大小整年好运无人能敌。”
无双偏头好一阵挑选,最后指着一只绿色的四季平安道:“爹爹,要这个。”
君恕欲伸手掏钱,可惜……没有空手能用,只好把无双放下来。
他付钱的功夫,无双已从摊主手上接过风车,迎风小跑两步,轮下泥鼓“嘎啦嘎啦”作响。
“小姑娘,声音越响,运道越好。”摊主在后面喊。
无双一听更有兴致,举着风车快跑起来,风轮兜满风,十只泥鼓齐齐响,吵得她没有听到父亲叫她站住的说话声。
君恕只能大步去追,怕女儿走丢一双眼紧盯着不放,没有注意到另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子从旁边扑过来,一把抱住他腿,“爹爹、爹爹”哭喊个不停。
君恕皱眉低头,试图将那女孩儿拉开,可她喊声凄惨,引得旁观者以为君恕要抛弃孩子,议论纷纷,更有大胆的见义勇为出言指责。
人都是哪儿热闹往哪儿钻,两人周围很快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君恕不理闲人,拉开了那女孩子要走,却叫好管闲事的扯住,不论他如何解释就是不放人。
无双一人在前跑得欢,根本不曾察觉身后情况,待有一双手臂从后面伸来抱她时,还以为是爹爹追了上来,根本不曾防备,十分乖顺地任由来人将她抱起。
不过,当被抱进怀里时,无双便觉出不对。君恕素来喜洁,身上可没有这种古怪的酸臭味道。
她回头一看,抱着自己的竟然是个形容粗鄙的陌生男子。
“小姐,老奴终于找到你了,咱们快点回家吧。”男子见无双怒目而视,觍脸笑道。
话一说出来,无双便明白自己遇上拐子了。
她也不喊叫,使尽全力一脚踢出,正中男人肚子。
男子不防小女娃机灵狠毒,猛地吃痛松开手。
无双摔在地上,也不顾得疼,爬起来就跑。
她个矮腿短跑得慢,但是胜在小巧灵活,在大人们腿间左钻右钻很快跑开,那男子身高体壮,在人群中穿梭自然不如无双方便,一时间竟也追不上。
无双慌不择路,跑反了方向亦不自知,越跑越远,却始终找不到父亲。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冷风卷起细碎的雪花,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道。
街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嘈杂热闹掩盖住稚子幼嫩细微的呼救。
无双跌跌撞撞地拐进巷子,脚下猛地一绊,淬不及防,直挺挺扑倒在地。她噙着泪花爬起来,崭新的衣裙沾染泥污,右脚踝隐隐作痛。
烟花在天空爆响,耀眼的光芒照亮杂乱无章的暗巷。
无双蹒跚几步,躬身钻进墙边染血的麻袋,蜷缩着靠墙躺倒。
血腥气熏得人作呕,地表寒气上扬,冰冷刺骨,她咬牙强忍,一动不动。
一男一女先后追进来。
烟花不断绽放,夜空明亮如白昼。
男人迟疑地停步回头,问身后气喘吁吁的女人:“怎么不见人?你没看错吗?”
“怎么可能看错,她那件狐裘斗篷雪一样白,隔整条街都能一眼认出来。”女人答得斩钉截铁。
男人仍不大相信:“一个三四岁的小不点儿,不可能片刻就跑得不见踪影。”
说话间目光扫过身旁破旧断脚的双门立柜上,他大步上前,恶狠狠拉开木门。
柜里空空如也,除了经年的积尘,什么也没有。
女人有样学样,掀起凹了一个大洞的樟木箱盖。
透过麻布经纬织缝,无双眼看他们将巷子里废弃的物件全部查看一遍——包括她藏身的麻袋。
因浸透着暗褐色的血迹,女人瞥了几眼便嫌恶地走开,男人却狐疑地蹲下打量一阵,无双吓得气也不敢喘。
屏息快达极限的时候,男人终于站起身,背对她粗声粗气地问女人:“非得抓到她不可么?满街都是娃娃,换一个不是一样卖钱?”
女人尖着嗓子,没好气地说:“你没见她那身衣裳首饰么,都是好东西,至少能顶卖十几二十个孩子的钱。”
“那还等什么?快点追啊!”男人说罢,拉住女人奔向巷子尽头出口。
脚步声凌乱地远去,最后消失。
无双等了很久,才从麻袋里爬出。
刚想舒展一下僵硬的四肢,就听身后远远一声得意的喊叫:“看,我说她鬼灵精地躲在麻袋里吧!”
是那个拐子男!
原来他们并未走远,只是躲起来等她自动现身。
情急之下,无双忘记脚踝有伤,迈步要逃,不想右脚落地时因为剧痛狠狠地摔倒。
绚烂的烟花归于沉寂,巷子恢复成最初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无双不甘心地抬头,撑着手臂尝试站立,却只换来失败。
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缓慢靠近,和着张狂的笑声,毫不掩饰地展露猎人戏弄逃跑失败的猎物时的残忍与快意。
马蹄哒哒伴随车轮辘辘适时响起,优美得宛如天籁。
巷子外的石板地上,先是出现一辆线条优雅的马车剪影。之后亮光渐盛,影子逐渐暗淡。双头并进的黑色骏马悠然地走过,包裹玄稠帷幄的马车不偏不倚,正好停驻在巷口。
“把她抱上来。”低沉醇厚的男声从车内传出。
虽隔着风雪,无双也听得出是楚曜。
赶车的大汉闻言跳下,落地无声,步履轻捷,与厚重冬衣也掩藏不住肌肉坟起的壮硕身材充满矛盾。
事出突然,巷内两大一小全都愣住。
直到大汉走到君无双身前,男人才反应过来,喝止道:“慢着!是我们先看中的,凡事得讲究先来后到。”
大汉没说话,马车里却响起一声尖利短促的笛音。
笛音甫落,十个持刀的黑衣人立刻从两旁房顶跃下,仿佛从天而降的索命无常,将那对男女围住。
楚曜的声音再次从马车里飘出来:“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先来后到的问题。”
他语速不紧不慢,嗓音低沉且澄澈,君无双听来格外悦耳。可对钢刀架在脖子上的拐子男女来说,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滋味。
“您的,您的。”男人全身发抖,不停地重复两个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女人镇静些,帮补道:“是啊,您想要多少,我们都给。”
车里却再无声息传出。
赶车的大汉抱起无双走回马车旁,推开车门,把她塞进车厢,放置在侧座。
楚曜坐在与车门相对的正座上。
他身穿靛青鹤氅。靛青色深邃严肃,其上以银线暗绣竹纹,在不断跳动的烛光映衬下,美丽得像是沉浸在无尽静谧中的湖水。
仰头对上英隽的脸庞,不知是否距离车顶悬挂的羊角灯笼太近,如玉的肌肤似乎散发出淡淡光晕,令人不自觉目眩神迷。
楚曜一直闭目不言,此刻似乎感受到无双打量的目光,慢慢睁开双眼,闪着寒芒的眼神如刀一样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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