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也没有进行夫妻间应做的事情。
贺文彦皱眉道:“今日是湘萍的忌日,我要斋戒。”
“我可以陪你一起。”大公主连忙道。
“殿下身子向来虚弱,应多食补,不必为了我如此委屈自己。”贺文彦委婉拒绝,终是独自离去。
大公主气得掀翻身旁榻桌,上好的描金瓷器碎了一地。
侍女们闷头收拾,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火上浇油,令自己无辜遭殃。
大公主咬牙切齿地生了一阵闷气,容色渐渐恢复正常,沉声吩咐道:“送些补身的药材并一套文房四宝到汝南侯家那位陆先生舱里去,就说是为县主今日失礼道歉的。”
甲板下的舱房里,陆珍娘收下大公主派人送来的礼物,待送礼的人离开,便随手往地上一搁,摆明毫不稀罕。
她去到公用厨房里煮了一碗面并两只红鸡蛋,端回房里,招手唤坐在榻桌前写字的陆安下地:“今日是你生日,娘给你做了长寿面,快趁热吃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又行数日,船队在苏州码头靠岸。
祁国近二十余年来,先后在华亭、杭州、宁波、泉州等地建立港口与海外通商。
德庆帝此次南巡最主要的目的是视察各地市舶司,直接了解海外贸易相关情况。
因此,船停苏州后,他便带着一队官员,改乘马车往华亭去。
德庆帝此行计划往返共三日,船队正好可以进行补给,官眷们则全都留在当地休息。
苏州素来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知名,不少女眷趁机下船游玩。
无瑕与无双姐妹俩选择留在船上,父亲君恕随今上去了华亭,母亲大腹便便,行动不便,无瑕将满十四岁,已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没有亲近的长辈带领,到底不宜外出。
无双独自出门也觉无趣,便和姐姐一起陪伴母亲。不过,最叫她觉得意外的是每日都要过船来的楚婠今日竟然不见动静。
难不成因为楚曜也和爹爹一样跟随皇上离开,所以没人带楚婠过来?
无双猜测得并不正确。
楚曜确实离开御船上岸,但他并没有与德庆帝同行,而是领着妹妹楚婠赶往位于同里镇的莲园。
他们的母亲,老郢王妃乔氏在为亡夫守丧满三年之后,带同大女儿楚姵往南方散心,不外出访友赏景之时便长居莲园。
乔氏离开时楚婠只有两岁,如今一年多过去,她已全不记得乔氏音容,但母女天性,不需教亦懂得思念母亲,一路上兴致勃勃、喋喋不休地询问楚曜:
“娘是不是比姨母还美还温柔?”
“娘是不是特别想念婠婠?会不会把婠婠留下来?”
“娘是不是会像姨母一样哄婠婠睡觉,亲手给婠婠盖被子?”
……
可惜,满心憧憬在踏入莲园后被粉碎得一塌糊涂。
留守园中的老管事告诉他们:“王妃三日前与郡主一同往宁波,坐船出海前往琉球,归期未定。”
待问清楚老郢王妃三日内不可能返回,也就是自己离开苏州前见不到母亲,楚婠小嘴一扁,眼泪吧嗒吧嗒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下来。
“哥哥,娘不要我了……”她哽咽道。
“胡说,娘最疼你,舍不得你旅途颠簸才不带你离开上京。”楚曜抱着妹妹好声哄道,“是我不好,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没让人报信,她不知道我们要来,不然一定会在这儿等着。”
楚曜确实没派人送信来,然而他的目的是反的,生怕老郢王妃知道他们会来,而不愿留下来见面。
不过,皇帝南巡并不是秘密,她从别处听闻也不无可能。
大约实在太过失望,回程路上,不管楚曜怎么变着法儿哄劝,楚婠的金豆子就是不肯停。
小孩子受了委屈,第一个念头基本都是要找娘。
对于楚婠来说,一直以来替代母亲位置的人是静妃。她回到船上便往静妃舱房里钻,得知静妃在太后那边,稍事洗漱梳洗就追了去。
小脸上哭花的痕迹能洗得掉,可因不停抹泪,泛红的眼圈根本瞒不住人,太后一见就把可怜兮兮的小孙女搂过来,既是哄劝又不失威严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的宝贝儿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楚婠哭道:“祖母把娘找回来好吗?婠婠想见娘……”
“不是说,今儿一早两个孩子就奔莲园去了?怎么没见着?”太后轻拍楚婠后背,问题却是问向她的奶娘。
奶娘道:“回太后的话,老王妃不知道王爷与小郡主南下的事情,三日前离开莲园,出海去琉球了。”
太后一听便蹙起眉头:“哟,皇帝南巡,这么大的事儿她还能不知道?她的儿子那么出息,十有*是要随驾的,还能预想不到?我看不是巧合走开了,而是压根儿不想见吧。”
太后一时火遮眼,没顾及怀里的小家伙。
静妃在对面坐着,正好能看到楚婠听到这番话两边嘴角向下拉扯的表情,忙道:“母后,姐姐她当初南下也是为了散心,或许少与外界接触,消息不够灵通。”
太后没能立刻会意,兀自道:“以她那样的身份,哪有什么消息不灵通的,说不知道都是因为不想知道,不愿听,不愿看,不愿理。她是怎么对这两个孩子的,外人不知道,咱们可都有眼看。当初老十去了,她死活不让子修继承爵位,非说老十遗愿让肚子里的孩子继承。我的老十是意外去的,又不是缠绵病榻病坏了脑子,会放着正经八百的长子嫡孙不管,指定一个没出世、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继承王爵?还不全是她的意思?结果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娃娃,没能满足她的心愿,她又把她丢给你,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你说说,除了她,还有人做母亲做成这样吗?”
“哪是丢给我,”静妃替姐姐解释道,“那不是婠婠年纪小,不宜舟车劳顿,怕累着,才没带走。”
“你呀。”太后摇头道,“你们姐妹两个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半点也不像?她心肠太狠,你就心肠太软,当年要不是她把你推到湖里,你也不会委屈到老三府里做妾室。”
静妃吓了一跳,急促道:“能在潜邸里伺候皇上,是我的福气。”
“那时候你又知道他能做皇上?八字都没一撇,连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都没谱。”太后对静妃印象极佳,真心为她不平,“唉,不过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你真是好孩子。我在宫里几十年,谁心口如一,谁心口不一,自然看得出来。你不是只嘴上为她说好话,而是真的没因此不顾姐妹情。我呀,喜欢你这样心地仁厚的孩子,可是也觉得你傻。”
太后几番长篇大论,楚婠听得半懂不懂,不过话中意指她娘不好,总还是体会得出。
她年纪小难免思虑不周,适才只顾伤心,不经意间给亲娘在祖母面前告了一状,这时却又听不得人家说母亲不是,出言袒护道:“我娘……我娘才不坏。”
太后闻言一怔,心中暗自后悔,不该当着楚婠的面议论她娘。且不论乔氏有什么错处,到底是楚婠的生母,若是因此在她心中留下母亲是恶人的印象,将来相处起来难免诸多矛盾,那岂不是乱上添乱。
如今唯有寄望小孩子记性短,很快便能将先前的对话忘掉,不会久记心中。
可眼下——
楚婠气鼓鼓地从太后怀里钻出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半张榻,一头扎进坐在榻桌另一边的静妃怀里。
她起先只留个小屁股撅在外面,又因为在静妃怀里一蹭一蹭地试图寻找安慰,所以小屁股随着动作扭来扭去,活像个顾头不顾尾的小狗崽。
“呦,咱们婠婠还会生气呐。”
楚婠是个特别软和乖巧的孩子,大多时候脸上都甜甜带笑,就是婴儿时期也很少哭闹。
太后因此格外偏疼她。
可有时候真心疼爱一个人,难免怕她吃苦受罪。以楚婠的身份,能明着欺负她的人不多,但暗地里使软刀子让人防不胜防,受伤更重。太后就总觉得楚婠应该强横些,若能跟那个刁蛮得令人头疼的外孙女贺遥中和一下就好了。
因而见她发脾气,太后不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高兴,耐心地找理由哄楚婠道:“婠婠,祖母说你娘,就像你姨母说你时一样,是为了教你道理,为你好。”
楚婠人小好糊弄,并没有发觉当面教训与背后说人不同,慢悠悠地扭头看向太后。
她圆圆的双眼里满是懵懂,小小的圆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可怜又可爱。
太后拍两下手又张开:“过来,让祖母抱抱,你娘出门在外,见不着不怕,还有祖母和姨母疼你。”
对于单纯不识人心的小孩子来说,旁人的恶意他们未必能觉察到,但是若有人释放善意,他们则接收得最快最直接。
楚婠连想都没有想,几乎立刻张开小手,扑回祖母怀中,还不忘奶声奶气地撒娇:“婠婠也疼祖母。”
说到底,楚婠仍是个小孩子,有亲人疼着哄着,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夜,翌日早上起来,早把昨天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精力十足地缠楚曜带她下船去玩。
楚曜抱她过船,接上无双,一手牵着一个去了观前街。
所谓观前街,就是玄妙观前一条街,道观里善男信女终日不绝,观前大街自然也人来人往,热闹不凡,许多摊贩、商家都看中这点,在此摆摊开店。
有楚曜跟着,无双与楚婠自是逛得尽兴,想要什么,只需呶呶小嘴、挥挥小手,立刻有他慷慨付账。
两个小家伙喜好一致,最爱的都是零嘴儿。一个拎着一袋粽子糖,一个抱着一盒鲜肉月饼,眉开眼笑地自己吃一口,十分默契地互相喂一口,再齐齐举高小手让金主楚曜尝一尝。
行至道观前,楚婠被一名跪在广场中央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少女年约十一二岁,容貌娟秀,身上的衣裳虽打了补丁,但浆洗得十分干净。她身前铺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楚婠未开蒙,不识字,看不懂。她小声问无双:“这位姐姐,是在做什么呢?”
无双解释给她听:“她说,她名叫齐兰,爹爹急病去世,办了丧事后不光再无余钱,还欠了债。家里还有个七岁大的弟弟等着吃饭,所以想卖身为奴,赚钱养弟弟。”
“喔,钱就是哥哥刚才用的银子吗?”
楚婠生在王府长在皇宫,想要什么从来只要一开口便有人送到跟前。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从摊贩手里拿东西吃叫做“买”,需得付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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