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江面上景风突变,面前的场景变得跟许优昙的梦境一模一样。淡淡月光下,一位身穿蓝衣纱裙的美人在船舫上轻抚古筝,旋律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哀怨悲戚,听着叫人肝肠寸断,怅气回肠。
许优昙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低声对薄绎说道,“不对,琴声不一样了,我梦中的琴声是悠扬婉转,娓娓动听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悲伤凄婉,听着让人十分压抑,伤心。”
薄绎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和郝警官先后退几步。”他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躲到石头后面。”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许优昙摇摇头。
俩人正相持不下的时候,郝武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目光迷离的看着船上的女子,抬脚想向江中走去。
薄绎从后面一把扯住他的左胳膊,郝武挣扎着还想往江中走,薄绎的右手牢牢的拉住他,郝武动弹不得,恼羞成怒地回头,目露凶光,右手一记重拳猛地挥向薄绎的左脸,出手又快又狠。
“小心。”许优昙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薄绎的头往右侧一偏,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闪过郝武的攻击,顺势用左手攥住他的拳头,然后迅速以一记过肩摔将他放倒在地,郝武还想挣扎,抬起右腿就朝薄绎的肚子踹去,薄绎敏捷用膝盖顶住他出击的腿,用力一压,顿时传来骨头错位的喀嚓声,薄绎用一只手将他的双手聚拢到一起,另一只手伸向他的腰间,将他的手铐取下来,把郝武不断挣扎的双手铐住。
船上传来的筝声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紧凑,听着仿若凄厉的尖叫,郝武躺地上,双手被死死的铐住,右腿已经软绵绵的搭在地上,但还是拼命挣扎,赤红着双眼,眼珠像是要爆裂般,恶狠狠地瞪着薄绎,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喘息。
薄绎咬破左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安神符,指尖一点,送入郝武的眉心,郝武顿时安静下来,双眼无神,仿佛失去灵魂般。
薄绎对一旁的许优昙说道,“把他搬到石头后面去,你也躲起来,听话。”
情况演变成这样,许优昙也不想像郝武那样出状况,给薄绎带来麻烦,他将郝武往石头方向拖去,许优昙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他在体力上可能会输给薄绎,但却比普通人强很多,他轻松的将郝武藏在巨石后,自己也躲了起来。
☆、夜半筝声4
琴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见许优昙准备就绪后,薄绎就想查看船上的情况,却不料转身就看到面前站着本该在船上的女子,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薄绎,双瞳翦水,朱唇轻启,似乎有话要说。
女子的脚下汇聚着一摊水,身体也跟水一般透明,她离的跟近,薄绎都可以感受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脂粉香,他眉头一皱,后退了几步,自己的警惕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居然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女子朝薄绎福了福身,接着回头朝水中看了眼后,低声对薄绎催促道,“公子快走,有危险。”
薄绎面色冷静的看她,不慌不忙道,“人不是你杀的吧?”
“不是,但他们却是因小女子而死。”女子垂下头,明眸黯淡。
“水中还有别的东西?是它杀的人?”
“嗯。”女子点头,抬头时已满目骇然,语气惊慌,“他很厉害。”
“说说看。”薄绎脸上毫无惧色。
女子娓娓道来,“奴家自小被拐卖至青楼,妈妈见奴家生的眉清目秀,就请名师传授各种乐器,说来也巧,奴家颇有几分天赋,尤其擅长古筝。”
“时光荏苒,奴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年方二八便抚的一手好琴,可谓‘曲罢曾叫众人服,妆成每被秋娘妒’,妈妈还算有善心,准许奴家卖艺不卖身。”
“但有一天,院里来了一位脑满肠肥,恶名昭著的大官,他要求奴家嫁他做妾,奴家非是不肯,但妈妈迫于他的权势,唯唯诺诺的应允了,奴家虽说不上是贞洁烈女,但也不堪嫁与恶人为妾,当天晚上就抱着心爱的古筝投江自尽。”
“没想到那位大官连做鬼的奴家也不放过,命道士将奴家的魂魄从江底引出,封锁在了他命人精心打造的槐木船舫上,并在船梢插上写着咒语的黄符旗,日日夜夜折磨着奴家,而他死后,更是命人将他葬在江底,以便继续压迫奴家。”
“奴家是死不如魂飞魄散,只好夜夜笙歌,祁盼好心人相救,助奴家赴黄泉投胎转世,可谁曾想到,他狠心地将那些人拖入江底,活活将他们溺死,奴家实在不忍,因此趁他不备,上岸前来提醒公子,以免遭了他的毒手。”
女子说道最后已哭的梨花带雨,她低头掩面轻泣,楚楚可怜地哭诉着命运的不公,突然,她的脸色大变,哭声戛然而止,她抬头急切对薄绎催促道,“公子快走,他来了。”
平静的江中忽然波涛汹涌,一卷巨浪猛烈的朝俩人所在的位置铺天盖地而来,女子惊恐不已,腿一软,就想跪下求饶。
薄绎伸手拉住她,护在身后,接着从左手食指中逼出一滴血,双手结印,只见半空中凝结出一颗刻有“将”字的棋子,硬生生将来势汹汹的惊涛骇浪击散,顿时江水犹如瀑布般哗啦啦的震落在俩人面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面上又惊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咆哮着盘旋而上,岸上的石头和树木都被震的簌簌颤动,薄绎转头看了眼许优昙的位置,正对上许优昙担忧的目光,郝武也已经恢复了,还好他们藏身的那块巨石够大,不至于被震动。
但女子的情况就不太好了,她被震的身形不稳,侧身摔倒在地,薄绎不能见死不救,只好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这么一扶,顿时漩涡更加翻涌,一个黑影从中心破水而出,同时一条水柱也劈向俩人,薄绎迅速将女子往船舫上一扔,待她安全飘落之后,薄绎翻身往许优昙所在的反方向闪去,水柱仿佛有生命般,调头追向薄绎。
薄绎机从身上拿出十八颗比普通棋子大三倍的棋子,挥向半空,十八颗棋子依次排开,九將九帥,九黑九白,颗颗玲珑剔透,浑然天成,在黑夜中散发出灵动又圣洁的光芒。
薄绎双手结印,快速用沾血的左手食指画了个“”的符号,瞬间十八颗棋子拼接在一起,横五颗竖十三颗,转眼之间一柄利剑便握在薄绎手中。
薄绎的动作几乎是在顷刻间完成的,与此同时,水柱已近在咫尺,薄绎的剑锋朝水中指去,在黑暗中划过一道美丽晶莹的银线,水柱似乎收到不可违抗的命令般,慢悠悠地收回水中,这时,立在漩涡之上的黑影开始扭曲闪现,渐渐明朗化。
大官果真如女子所说的那样脑满肠肥,身材矮小,不仅如此,他的面相更是奇丑无比,五官纠结在一起,睁着一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嘴巴硕大,鼻子窄小,头顶光秃,下巴却长满了络腮胡子,要多丑陋就有多丑。
躲在巨石后面的郝武不禁爆了句粗口,“卧槽,这长的也太磕碜了吧,要我也不敢嫁啊。”
许优昙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薄绎的身影,他目不转睛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这些。”
郝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薄小哥有多牛逼,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担心好吧。”
“借你吉言。”
“何人到此扰乱吾之安宁。”大官说话跟唱戏般,拿腔拿调,怪里怪气。
薄绎冷哼道,“你眼瞎看不见吗?”
“汝当斩。”大官怒喝,飞身朝薄绎冲了上去,他身上黑雾环绕,路过之处均留下被腐蚀过的痕迹,就连地上的石头也被烧的焦黑。
许优昙和郝武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薄绎,他再怎么强悍,但始终也是血肉之躯,应该不易抵抗如此强的腐蚀性,但是眼前的情况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向来知道薄绎厉害,可是这也太霸气了。
大官在冲到薄绎面前的时候,突然猛的止住脚步,然后直挺挺的跪下了,并且不停地朝他磕头。
薄绎面无表情地握着那柄剑,冷眼看着大官把头磕的咚咚作响,每下狠狠的砸在地面上,一下比一下狠,直到一颗黑乎乎的头颅滚落在地,失去头部的身体也慢慢瘫软下去,化成一摊黑水,最后完全消失。
☆、夜半筝声5
正当许优昙和郝武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突然一根琴弦从后面缠上了许优昙的腰,许优昙惊觉不妙,接着身体腾空,整个人被一种力量甩了出去。
“许优昙。”郝武大叫一声,就想拉住他,但是他浑身无力,一条腿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许优昙被带走。
“不。”如此始料不及的情况让薄绎惊慌的低吼出声,他想上前去接住许优昙,不料眼前出现一把拂尘挡住了他的去路,薄绎眼里的狠色一闪而过,扬剑就要斩断拂尘。
伴随着薄绎凄惨的叫吼声,许优昙摔在地上,痛楚使他低吟了声,许优昙感觉身体快散架了,他还没从中缓过劲,脖子又被一根琴弦圈住,许优昙瞬间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哪里来的琴弦?
鬼道士十分忌讳薄绎手中的利剑,忙阴森森的阻止道,“住手,你想看他人头落地吗?”
“不想死的话就立刻放了他。”薄绎止住动作,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许优昙身上,看到他受伤并受人威胁,心里万分心疼,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将他拥入怀中。
“现在你可有弱点在我手里,年轻人说话不要那么嚣张。”鬼道士看着薄绎,语气中的得意依稀可闻。
薄绎的声音冷到极致,“在谁的手里还说不定,你们敢伤他一分一毫,我就让你们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话音刚落,就有个凄婉的女声传来,接着女子身形突然出现在离许优昙不远处,怀中竖抱古筝,从筝上延伸出的两根琴弦正分别缠在许优昙的脖子和腰上。
“不要,公子,奴家不是有意为之。”
薄绎失望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帮他。”
女子的眼神闪躲,她低声道,“奴家是受这个道士的胁迫,才不得已伤害这位公子的。”
薄绎道,“放了他,立刻,我没有耐心等。”
女子畏缩的看向鬼道士,欲收回琴弦又不敢。
鬼道士厉声对女子喝道,“别跟他废话,把你手上的人交给我,我助你投胎。”
“枉费我对你的信任了。”薄绎只是冷漠的看着她,眼里尽是失望之色。
“公子,奴家前面所说的一切均属实,这个道士就是困住奴家的人,但是请您相信,奴家并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江中。”女子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现在,奴家断然不会再辜负您的信任而助纣为虐。”
女子突然将束缚着许优昙的琴弦挥向薄绎,同时趁鬼道士还来不及反应,将筝上所有琴弦缠向他,鬼道士正处在对女子违抗的震惊之中,被绑了个正着。
薄绎趁势将许优昙接住,许优昙脖子和腰上的束缚消失,稳稳地跌入薄绎的怀中。
薄绎心疼地望着他,“没事吧?疼吗?”
“不疼。”许优昙微微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薄绎会有这样惊慌失色的表情,就算面对鬼怪,他也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现在居然因为担心自己而慌神,许优昙的心里一暖,同时又有点心疼。
鬼道士大怒,手中拂尘一挥,琴弦应声而断,女子的身体失力,瞬间飞了出去。
薄绎将许优昙轻放在地上,将剑塞入他的手里,接着身形一闪,追了上去,鬼道见薄绎手中无剑,又用拂尘阻断薄绎的去路,薄绎的脸色一凛,单手攥住拂尘,鬼道士一惊,忙用力抽出,薄绎的手心被拂尘的细丝划出丝丝缕缕的细痕,鲜血顿时溢了出来,而拂尘沾到血的部分被消融了。
“你的血……”手上的拂尘残缺不全,鬼道士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惊恐万状的瞪着薄绎,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能力。
“还有更多是你想不到的。”薄绎暗中将右手食指上的木指环取下,沾染了自己的鲜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入鬼道士的口中。
鬼道士面容扭曲,身体痉挛,想用手将口中的木戒抠出,薄绎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手指灵活摆动,瞬间一枚定身符击中鬼道士。
鬼道士目露恐惧之色,奈何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从下至上被燃烧殆尽。
“啊……”一声凄厉刺耳的兽吼之后,地上残留的灰尘也消失无踪,鬼道士的下场正如薄绎所说的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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