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中猫会梦见蝴蝶吗》箱中猫会梦见蝴蝶吗分节阅读4

    ☆、肆

    14

    林凌拐了一个又一个弯，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家烤鸡店。

    他在这里待了两年，没什么工作的压力，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渐渐和镇上的人们都熟络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打东边儿遥远的国度来了个旅行的年轻人在这里暂住，长得不错又特别礼貌，自然愿意和他交好，经常会有一堆人围着听林凌瞎掰扯那些“遥远国度”的奇闻异事。

    冲老板打了个招呼后，林凌拎着半只烤鸡出了店门，寻摸着找个不会被小孩子发现的角落享受他这周的美餐——之前被团团围住的那次，他只好忍痛把肉都撕给了孩子们吃，自己则在一边默默地啃着骨架，怒己不争，哀己不幸。

    林凌有些雀跃地在一个个小巷间穿梭，经过一个搞促销优惠的店门口时被挤得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他一心只想护住自己手里的烤鸡，一不留神就踩了别人的脚。对方吃痛地轻吸了口气，林凌见状赶紧把受害者拉到一边道歉，那人一边摆手表示没事一边抬头，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东方国度来的旅行者吧，我弟弟特别喜欢听你说故事。”

    没想到自己还挺出名，林凌窘迫地下意识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和面前这个金发蓝眸全身都洋溢着阳光气息的青年边走边扯起了淡，还故作友好地提出把烤鸡分他一半。自称莱卡纳的青年似乎读出了他内心的挣扎，笑着说自己吃过午饭了并不饿，令林凌特别感动。

    和家里那个整天一脸自己欠了他八百万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暴力精灵相比，他此刻由衷地感觉身边这位才像是真·主角，真诚阳光善解人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跟在他身边一同前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主角气质吧——于是林凌悲痛地发现自己一开始或许找错人了。

    不过也并不坏，他想。刨去一些小纠纷，这两年过得还是挺好的。给了他住处，教他各种知识，这么好的房东即便是找错了……也没关系吧。

    15

    “你是半精灵？”林凌手一抖，没啃完的鸡腿掉在了地上。得到肯定后，他也顾不上心疼肉了，只管盯着莱卡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知欲光芒——那是被伊尔黑暴力打压下去的、关于半精灵知识的求而不得。

    “那你为什么没有翅膀？”他转到莱卡纳身后看了好几圈，猜测是不是像伊尔黑一样用魔法收了回去。

    金发青年愣了下，随即爽朗地笑出声，给林凌开了场半精灵知识科普讲座。

    总结一下便是：半精灵并不是林凌脑补出的什么人类与精灵族结合后的混血产物——精灵族的繁衍不需要通过结合来实现，因此他们也压根儿没有生育能力。半精灵不属于精灵族，而是由人族演变而成，演变的唯一方式就是成为那劳什子人类守卫军。成功入选的人族会在盛筵上得到精灵女王的庇佑成为半精灵，寿命延长，身体素质加强，甚至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这份福利吸引了诸多人族想要参与，每次选拔大会都是一场挤破头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林凌感慨不已，怪不得大街上人手一份宣传手册，看来这选拔大会的主办方深谙营销之道。

    不过他还是没弄明白这些知识里有哪一条能和伊尔黑扯上关系，让他这么不愉快。

    林凌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分心听莱卡纳说话，当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时不禁吃惊道：“你已经是半精灵了，为什么还要再次参与选拔？”

    莱卡纳抓了抓耀眼的金发：“为了维持守卫军的质量，每七年所有人选均会更替，想加入的不论有没有经验都必须重新参加选拔。”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想继续担当守卫军——林凌一想到选拔时要和莱卡纳这种被主角光环笼罩的人竞争，不免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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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尔黑推开门走进屋子，看见林凌以半身不遂的姿势瘫在他自制的木床上——林凌凭借自己的力量早已摆脱睡地板的命运。

    “你今天去镇上了，应当很开心才对。发生什么了？”他一针见血地提出疑问。

    林凌幽幽地望他一眼，把今天遇到莱卡纳的事概括了一下，期间说到半精灵时勇敢地无视了伊尔黑的犀利目光。

    “——他听说我也想参加后，还主动提出教我一些应试技巧，我却在这里抱怨他，真是……”林凌以一声哀叹作为结尾，偷偷用余光去瞧伊尔黑的脸色，发现并没有很黑时暗自松了口气。

    “没事，”伊尔黑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我教出来的，不会输。”

    结果还不是在夸你自己，林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我从明天开始就每天都去镇上，毕竟离初试只有三个月了。”他怕黑发少年不答应，又絮絮叨叨地补充道，“走之前我会把屋子打扫好，晚上会带食物回来。午饭也不用你出钱，莱卡纳说可以提供。”说到最后，林凌的语调变得有些兴奋，他终于可以过上每天都有肉吃的日子了。

    “嗯，去吧。”背光处伊尔黑不咸不淡地回答道，看不清脸色。

    林凌总感觉他有些奇怪，又不敢多问，只能闷头继续研读厚厚一大本的《精灵族史》。

    17

    与莱卡纳的相处时光是十分愉快的，他爽朗率真，很快就和林凌成为了好友，还说要在选拔大会上和他一决高下。

    “别开玩笑了大哥，”林凌悲凉地望着他，“我会直接被你吊打的好吗？”

    “我是认真的，”莱卡纳啧啧地摇动着手指，“你的身体资质很好，记忆力超群，知识面广，在你室友的指导下剑术和弓箭术等等也越发精湛，再成为半精灵的话我肯定比不过你。”林凌被伊尔黑挖苦惯了，突然被这么夸奖了一通感觉特不好意思，都忘记去纠正“室友”这一说法了。

    “不过你那个精灵室友也够奇怪的，不肯透露名字暂且不谈，还长期不回雾气森林……”莱卡纳困惑地扯着头发——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林凌总担心哪天他会见到一个秃顶的半精灵。“精灵族都需要在雾气森林里生活才能把身体调养至最佳状态，可按你说的，他都两年多没回去了……”

    林凌回想起伊尔黑疲色日益明显的面容，既担忧又不解：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回去呢？他也不敢当面去问少年，直觉告诉他肯定会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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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由莱卡纳指导，晚上回去接受不该出手时还出手的伊尔黑的训练，林凌感觉自己高考那会儿都没这么累过。偶尔在傍晚稍早的时间回到小屋，他还会碰见伊尔黑在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族说话，看到他回来后少年总是一两句话就把那些人给打发走了。高强度的计划安排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初试的日子。

    报名处在镇上的大广场，林凌到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他吃力地挤到被当做柜台的长木桌前，费了老大功夫才拿到一张报名表，挪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填写。姓名年龄性别等基本信息都没有问题，难倒他的是最后一道问答：请写出你想要加入护卫军的真实理由。

    林凌发愁地望着羊皮纸的空白，拿不准精灵族是不是有魔法能检查出回答的真实性，考虑片刻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久闻精灵女王盛名，在下十分敬仰，希望能借此良机进行觐见。

    他收起笔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另一边的提交处挤去，把报名表递给了面前一个陌生的紫发精灵。

    那个少女伸出手接过羊皮纸，随意地放在了自己左侧的一摞表格上，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桌上摊开的书籍，眉头稍稍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凌动用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知识猜测，这位应当属于传闻中超级热爱书本的智慧精灵。

    初试会根据人们填写的信息进行初步筛选，林凌转身刚打算找个地儿坐下来等结果，就听见嘈杂的人群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了自己。

    莱卡纳冲他招了招手，顺便也把报名表递给了那个智慧精灵：“伊露丽不是我说你，工作的时候就别一直盯着书了，你看你都把这家伙的表格放到半精灵那摞上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林凌。

    名为伊露丽的紫发精灵这才把视线从书本上挪开。她合上书推到一旁，看了眼林凌的报名表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实在抱歉，莱卡纳阁下……这一章节里提到的傀儡术阵法太过新奇，让我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工作。”

    这还能一不小心吗……林凌简直脱力，无意间瞟了眼桌上那本书，总感觉好像在家里见过一本封面差不多的。

    “都说了别喊阁下，指不定今年我就落选了呢。”莱卡纳哈哈大笑，“话说普莱迪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估计是迷路了吧……”伊露丽敲打着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早上出发前我还特意叮嘱她别乱跑，要直接来这里，真不知道又去哪儿瞎逛了……”

    话音未落，她就被一个由远及近的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了：“伊、伊露丽对、对不起！我又迷、迷路了……”扇动着羽翼的身影从天而降，一个褐发精灵落地后带着哭腔忙不迭地向伊露丽道歉。智慧精灵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示意她坐下来开始工作。

    莱卡纳又和这个全名普莱迪亚希的木精灵寒暄了几句，才告辞和林凌一同离开。

    “别担心，”金发青年见林凌挂着一张苦脸，朝他鼓励地笑了笑，“初试的通过率挺高的。”

    ☆、伍

    19

    “这就是你口中的高通过率？”林凌指着十分钟前新鲜出炉的告示板，对旁边的半精灵提出质疑，“一千两百多人才过了一百个！”

    “对你这种资质的人来说的确很高啊，”莱卡纳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多数人其实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身边的人群里不时传出“哈哈哈果然这次又被刷掉了”“走，我们去西街那个新开的酒馆借酒消愁吧！”“装什么装，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溜去喝酒”这样的交谈声，一派欢声笑语，广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硬是把林凌反驳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不早了，我们走吧。”莱卡纳指了指被昏暗的暮色笼罩的天空，“你也想赶紧回去给你那室友报喜吧？”他冲林凌狡黠地挤了挤眼睛，成功地转移了林凌的注意力。

    20

    “通过了？”林凌刚推开门，先他一步回来的伊尔黑就开口询问道。

    “嗯，”林凌内心有点得意，面上却强撑着保持淡定，“多亏伊尔黑老师您教得好。”他半真半假地夸赞，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接下来是什么测试？”伊尔黑抱着双臂倚在靠背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明显不是买回来的食物。

    “三个月后举行笔试，再过三个月是弓箭或剑术任选其一进行考察……”林凌一边念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流程，一边把布袋里莱卡纳热心赞助的素食晚餐拿了出来，“最终综合所有成绩取前十四位，培训三个月后参加盛筵。”再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了，他在心里补充。

    伊尔黑像是读出了他心中所想，少见地问他：“……你还是很想回去吗？”

    什么叫还是，林凌很想纠正他，我一直都很想回去的好吗？可他对上黑发精灵翠绿的双眸，想开口却莫名一阵心虚，没什么底气。“嗯……大概吧。”他犹豫了一下，水果馅饼都撒在了碟子外面，“虽然很舍不得你们……但这里确实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他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无法像一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心安理得地抛下曾经的一切，去融入穿越后的世界并生活一辈子。他的亲人、朋友、员工、事业，过去的二十四年……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都不存在。

    “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莱卡纳，也舍不得街上的大伙儿……”林凌语无伦次地喃喃道，出神地紧盯着水果馅饼上一小块烤焦的痕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和伊尔黑倾诉，还是想让自己动摇的念头重新坚定起来，“可是我必须回去，必须尽快回去……那个世界里，很多人在等我，很多人需要我，我没法把这些责任和回忆都爽快地置之脑后，毫无芥蒂地留在这里……”

    林凌只顾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没注意到在他最初提及伊尔黑时，当事人微微抿起的嘴角。

    在这个世界他已经生活了两年多，虽然偶尔有些危险，但也遇到了许多善良而友好的人。

    可是这终究不是他应当存在的世界。

    他自始至终都不属于这里。

    仅仅，是个过客罢了。

    “不用再说了，”一直静静聆听着的伊尔黑突然开口打断道，“我已经充分了解到了你的想法。”

    林凌猛地回过神，望进少年平静无波的双眸，感到一阵没由来的苦涩。

    “如果这便是你的选择……我自然会尽力帮助你。”伊尔黑垂下眼睛，伸手拿了四分之一块馅饼。

    “……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我的使命。”

    面对和两年前相同的问题，黑发少年含糊不清地回答，一口口咀嚼着微微烤焦的饼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