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者》志怪者分节阅读42

    “那么这次大可不必。”齐谐掂量着手里的红玉,“砸了这石头他们的确会醒,却不一定是好事。”

    “怎么?”钱助理狐疑。

    “不信你可以试试。”齐谐随手递过去。

    “这块石头现在可是公司的财物哦。”

    “那就当我买下了,明天十万划进静坊的户头,如何?”

    “千金一掷啊,齐先生真是豪气。”钱助理接过,降下车窗,抬手将那红玉扔进雨中。

    “因为我忽然也想看看结果,只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东西。”话音刚落,齐谐望着重型卡车唰地碾过,倒退的双黄线旁边只剩一地红色残骸,和着雨水污泥如血一般涂开。

    一个小时后,静坊收到工人们相继苏醒的消息。

    再两天,那三人竟像早有约定,不顾亲友劝阻携手自病房楼顶跃下,其中二人当场死亡,一人颅脑重伤,至今昏迷。

    “要问我原因么。”齐谐摇了摇折扇,“到过那安息于神畔的苏格措,谁还能对人间有半点留恋呢?只是没了那块木四,他们即便死去,也再无法归往沓巴了。”

    ☆、断手

    “我听过最恐怖的事啊。”董乾坤啃着一个凤爪,“说是前两年,城东有好多人半夜打车回家,之后就再也不见了,因为他们招的是一辆幽灵车。一到目的地,乘客问多少钱,司机说,不要钱,乘客问,怎么不要钱,司机忽然转过来——因为我要你的命!”

    斜对面的护士长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不、可、能!”姜妍撑在食堂餐桌上,“乘客都不见了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编个故事都那么不严谨,没诚意!”

    董乾坤直挠脖子:“小姜同学,你叫我讲笑话还行,要讲恐怖故事,我身上没这技能点啊,真的,不信脱光衣服你检查检查?”

    “大庭广众,注意影响。”护士长说。

    董乾坤嘿嘿两声:“护士长教训得对,我和小姜私下检查就行。”

    “谁跟你私下检查!病人欺负我还不够,你也欺负我!”姜妍开始抹眼睛。

    董乾坤一下慌了手脚:“哎怎么哭了,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不对,都是那姓张的老头不好,冤有头债有主,他那局长儿子把他气进医院,要骂就骂他啊,怎么能骂你呢?这老东西,回头叫丁隶给他多开点药,每天挂十瓶水,扎死他。”

    “哈?”一旁的丁隶抬头,嗓子有点哑。

    “没事,你接着吃。”

    “哦。”丁隶夹一口饭,“我觉得对于小姜来说,还是扎你比较解气。”

    “对!”姜妍停止假哭。

    “行啊。”董乾坤一咬牙,“只要你乐意,把我扎成仙人掌都行。”

    “仙人掌是没戏了,最多仙人球。”姜妍破涕为笑。

    “几年前我们医院发生过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护士长忽然说,“但没有人知道那件事具体是什么,因为所有的当事人,包括听说过那件事的人,都死了。”

    “这是什么。”董乾坤问。

    “医院的恐怖故事。”护士长说。

    姜妍凑上来:“那件事是什么呀?”

    “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们都死了。”护士长说完,站起来,收拾餐盘走了。

    董乾坤望她背影:“这也叫恐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就是没说才可怕嘛。”姜妍突然打了个寒战,“糟糕,我今晚还要值班呢!”

    “那你还叫人讲鬼故事。”

    “谁让你的笑话尽是带颜色的!”

    “没关系,丁隶也值班,有什么情况你就把他推出去挡着,对付女鬼尤其管用。”

    “哪有。”丁隶说,“我在医院这么多年也只遇到过一次女鬼。”

    “不会吧。”董乾坤来了兴致,“真的假的,什么情况?”

    丁隶回忆了很久,说:“假的。”

    死人对于医院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

    除非尸体的样子被排除在正常范围之外。

    喵呜一声,湿漉漉的野猫叼着半截什么,轻盈地跳着,来到广场中央,和着小女孩的哭叫轻盈地绕了个圈。巨大榕树的根系凸伏于泥土,几具七零八落的手骨散落其间,无数蚊虫不满闪光灯的侵扰,浮在空中焦躁地打转。

    闹哄哄的人群围在岸边,时而望一望湖心岛上的大榕树,试图透过纵向拉结的气生根一瞥案发现场。

    “这地方原来是榕树林,后来挖成了景观湖,那两株最大,就留着没挖,做了岛。”院方负责人说。

    “那两棵大榕树可不得了啊,我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姥姥就吓唬我们,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大榕树底下喂妖怪!”老太太说。

    “不是树妖,是树神才对,从前那边还摆了个香烛台,很多人过来拜,挂满了红布条。”门卫大爷说。

    “什么妖啊神的!我只听说经常有人在这殉情,男左女右,各挂一棵!”中年人推着自行车。

    “殉情?没有吧,反正我从来没听过。”一对小情侣笑着摇头。

    卫远扬一一记录下来,合起工作日记,将钢笔一插,忽然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哎你。”卫远扬喊住他。

    被拦住的丁隶十分困惑,见卫远扬一言不发,上下打量了自己好几遭,突然一指:“去年十月!南二环晚高峰,一辆别克跟卡车撞上了,是不是你帮忙抢救伤员来着!”

    丁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件事。”

    “果然是你!”卫远扬热情地拍他肩膀,“我当时还说呢,这位同志风格真是高,做完好事转身就不见了!你是医务工作者吧,回头给你们单位写封表扬信?”

    “我是医生,表扬信就免了吧。”丁隶莞尔。

    卫远扬看他白大褂上的胸牌:“你叫丁隶?我叫卫远扬,保家卫国的卫,出海远扬的远扬。”

    “你好。”丁隶点过头,看向湖心岛,“你们在查案子?”

    “对。”

    “刚好我听过一些传闻,不知道有没有帮助。——不过说起来好像有点不太严肃。”

    “没关系,你说。”卫远扬掏出纸笔。

    “我们医院有个怪谈,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老职工都讳莫如深的,把它叫做‘那件事’。”

    “那件事?”

    “嗯,总结起来有几个说法。”丁隶捏着下巴回忆,“‘那件事’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经历过和听说过的人都死了。‘那件事’最近一次发生是几年前。‘那件事’只要又被谁知道了,它就会再次发生。‘那件事’只要很久没发生过,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卫远扬一时糊涂:“那件……到底是什么事。”

    “不知道。”丁隶答得爽快。

    “哦。”卫远扬应得干脆。

    一时没话。

    “感谢你提供的线索。”卫远扬回过神,握了握他的手。

    “不客气,那我回去了,你先忙。”丁隶笑笑。

    “留个联系方式吧,有什么情况还得麻烦你。”

    “好。”

    丁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卫远扬说这些,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那件事”如此在意。如果不是骇人的尸骨闹得沸沸扬扬,他根本不会留意那个湖心岛,更不会产生一种既视感,好像自己多年前曾踏足那个地方。

    窝在志怪斋的沙发里,他盯着涂满线索的草稿纸,一旁的手机亮着,相册打开,里面尽是些似乎熟悉又无法回忆的时间片段。

    只有一点清晰无比,所有的缺失都指向一人:这个斋子的屋主,一个不合凡理、跳脱于外的存在。

    那件事,那座岛,那个人。三个节点,难以解释的东西盘成一张网。

    而他的决定,就是纵身跃进网里,不管前方等着的是什么。

    入夜,换一身深色衣裤,满格电池扣进狼眼手电,背包塞上救生刀。

    如果被人发现就说是侦探故事看多了来探险的吧。丁隶对自己笑笑,步履轻快,熟稔地摸到岸边,跳上老旧的木船。

    离岸,残月无光。

    身后的灯火渐远了,丁隶没有回头,只注意着双桨不要搅起太大的水声。前行速度不算慢,黑的天和黑的湖面之间,黑色的岛块迫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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