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小雪去世时的情景再现,起伏而微弱的呼吸,那浑浊的眼睛,贺霖心中更是悲恸万分,蛇群依然想穷追不舍。愤懑,憎恨竟从贺霖身上化作一圈黑色气流,硬生生地就把蛇全部压倒在地,蛇群不停挣扎可也无法动弹半寸,贺霖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抱着白猫,茫然哭泣。
“小雪,小雪”
“不过是具身体坏掉而已,回头让淮墨给我再找一副便是,别难过了。”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贺霖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汉服的书生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见泪痕渐深,竟还伸手为自己擦干。
贺霖认得他,是在那个梦里见过的男人:“你是贺长空?”
那人叹气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小雪。”
贺霖心中一暖,却又不敢置信,贺长空弯腰捏了捏贺霖的脸颊:“你在收养我的那天跟我说过的,余生,多多指教。”
贺霖眼泪彻底缺堤了,直奔贺长空怀里蹭了蹭:“小雪、小雪”
贺长空笑着抚着他的头,可眼却四处张望:“此地怨气非常,不宜久留。”
正欲带着贺霖离开,突然感觉身后灵气凛然,贺长空一惊,急忙回头一望,那人碎花头饰,青丝花白,凤纹喜服,泪眼婆娑,才惊觉发现与锦绣已有几百年不曾以这般姿态会面。
倒是锦绣先笑着开口:“长空,许久不见。”
贺长空讪讪笑道:“绣儿”
贺霖见到这般场景心中骤然一暖,锦绣正打算往前迈进,谁知脚边那本被禁锢的大蛇突然扭动身姿,猛然咬了锦绣一口,贺家二人大惊,贺长空迅速跃至锦绣身旁查看伤口,若是普通的蛇咬,于神来说并无大碍,可如今伤口处微微泛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蛇,而是灾灵!
贺长空咬着唇,试试可不可以把那黑色的怨气吸出,锦绣笑道:“没用的,灾灵只能镇压,不能直接拔除的。”
“若是淮墨在就好了。”
“可惜你们等不到他了。”
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道冷笑,继而天边轰雷四落,紫色的天雷恍如天罗地网般闪动,直往墓园处劈下,待到尘埃落定,地上的蛇群早已纷纷随风而散,贺霖抬头看见锦绣正喘着粗气支起一道红菱护着他和贺长空,而她的脸色似乎显得更加惨白了。
而三人不远处,一个身穿黄色道服的男人正拍掌嘲讽:“实在是尽职尽责,不愧是地仙之身,维护一方。”
贺霖认得此人,正是那天袭击他的那道士,冷言道:“你上次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淮墨已经被我引开了,本来只想收拾你们这一妖人一野鬼,现在还多了一个被灾灵侵染的地仙,哈哈哈。”
贺长空冷笑:“哼,凭你这般痴态还妄想成仙?无求无欲,心怀苍生,你做到了哪一项?”
道人嗤之以鼻,一个转身便要拔剑。贺长空也不示弱,看似文弱,实则外柔内刚,交手十多回合,可毕竟道高一尺,锦绣眼见长空处于下风,手中化出一柄油纸伞,往前一推,纸伞若如花瓣般优雅展开,活生生挡住了那道士的一掌,贺长空趁机抓住伞柄,手中怨气直往伞上流走,本来纯白无暇的伞叶乍现血红色的符文,炙热如火,道人不禁往后一闪,本来惊讶的表情渐渐变作得意:“区区地仙,竟持有此等神器?不过可惜,你如今的能力,根本无法把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贺霖认得,那就是在梦中淮墨用来制服那个假山神的油纸伞,后来竟然给了山神婆婆,可无论如何,最后也绝对不能落到这人手上!
道士徐徐收剑,敛起笑容,横眉冷对,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贺长空心知不妙,赶紧往后跃至贺霖和锦绣身旁,一看便知意欲遁走,可道人也不急,手指一捻,竟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阵洪亮的钟声,贯彻天地!
钟声每响一次,贺霖便觉得心中猛然一抽,再抬眼看看贺长空和锦绣,不知是因为刚才挡下天雷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钟声,锦绣都显得一副很疲惫的模样,而贺长空虽然故作镇定,可眉心却是越皱越紧。
地上一道金色符文随着钟声缓缓亮起,贺长空强忍着头痛撑起油纸伞,仿佛是故意的,油纸伞一撑开,钟声便频繁响起,地上金光闪亮,心随钟声抽搐,而身外则如被烈火灼烧,疼痛内外呼应。
眼见贺长空乏力跪倒,那道人则徐徐而至,正欲弯腰拿起油纸伞,那伞花突然一散,迅速旋转,恍若利刃,虽迅速躲开,可道士脸上手上依然被划出了几道伤口。
察觉到背后的风向不太对,一转身便抬手挡下一脚,淮墨顺势一蹬,跃至三人跟前,眉目深皱,眼中恨意四起。
三人均受了重伤,此地不宜久留,淮墨眼珠流转,可地上的诛灵术把整个墓园都封锁起来了,必须先找到破除的阵眼。
那道士本来还在顾虑淮墨的存在而不敢贸然行动,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明明感受到他的灵力波动,却见他依然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心中便猜了个大概,装作一副畏进畏退的模样,手指缓缓抖动,用念力轻轻挪了挪不远处的一块小砂石。
淮墨敏锐察觉到阵中有一处灵力流动异常,弹指间,方才的石子猛然炸开,烟尘滚滚,道人身上的灵力突然被隐去,心知不妙,淮墨撑伞护着众人,贺霖喘着粗气抬头,身上黑气腾绕,虽然迷雾重重,可一双红眼却瞅见一个人影拿着匕首在淮墨侧面偷袭:“黑猫便是黑猫,不过是招致灾祸的邪祟!还妄想称神?”
气息动向骤然一变,淮墨迅速转身却依然比不过那道人的鬼祟,回过神来时,贺霖已迈开脚挡在了淮墨身前,匕首已插入贺霖腹部,可贺霖也不示弱,左手曲成爪状,黑色印记光芒乍露,直直贯穿了道人的心脏,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抓在手中的仙骨徐徐捏碎,道人瞳孔猛然睁大,耳边传来了贺霖微弱的冷笑:
“你这么孤陋寡闻,难怪无法成仙,黑猫并非招邪,而是镇邪。”
☆、长空
其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总有人看到黑猫就怕,会说什么晚上眼睛恐怖,什么叫声凄惨,什么灵异招邪。
黑猫无论到哪里都是被嫌弃,可其实黑猫是镇邪的啊,因为有邪祟,黑猫才出现。
为何世人只相信自己眼中所看的景象?就像那个男人,招惹灾祸的明明并非是他啊。
心中浮起一丝钝痛。
贺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贺长空和锦绣都心急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则躺在淮墨的怀里尴尬地笑了笑:“天煞孤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贺长空叹息:“要不是淮墨刚好护住了你,恐怕天煞孤星也要去阎罗殿报到了罢。”
淮墨语气平淡却怒气盛然:“他伤不了我的,可你为什么还要”
“别死啊。”贺霖低下头,心中五感陈杂,“我不想再害人了。”
贺霖说着说着语调也渐渐变得颤抖:“我不明白啊,为什么,有什么坏事都冲着我来不就好了,可为什么要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贺长空看着贺霖,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和说道:“是相柳。”
那日贺霖回乡安葬父母,贺长空便悄悄地溜了出来想查看他身上灾灵的情况。
果不其然,每一次贺霖一回到家乡,他身上的灾灵便会变得异常亢奋,贺长空试着用自己的怨气把灾灵吸出,谁知这时贺霖听到身边有声响,正要醒来,贺长空心中着急,只好借着桌子上的翠蝶玉簪,强行把灾灵压回去,贺霖抬手间,左手印记突然闪动,一手便把锦绣留在翠蝶玉簪上的灵力抓住,化作回忆,落入梦中。
贺长空也微微惊讶,一同进入到贺霖梦中,重新回顾往昔自然是感慨万千,可就在那自己背着锦绣尸身上山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包括淮墨也有那么一瞬分了神,而那假山神竟然趁机用指甲把自己手掌的一块肉剜下,掉落在大树下,而那一小块肉屑徐徐化作一团黑气流进了那时的贺长空体内。
梦醒时分,贺长空满腹疑虑,便悄悄出走,四处寻访,最终在东海边的树林中遇到仙兽白泽。
白泽念在与淮墨颇有交情,不把其驱散,可也不待见他。
几经叩拜,白泽也抵不过贺长空的执着,只好跟他一起翻阅古籍,终于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假山神其实就是上古凶神相柳。
贺长空道:“相柳当日被夏禹所杀,尸身镇压在五帝台。被夏禹镇压后本来就不甘,加上相柳善用邪魅之术,只是暂时沉睡,可随着年代远迁,人类渐渐为利益而生出的贪嗔痴,最终化为怨气,被相柳一点一点地积攒利用。”
淮墨沉思:“于是他借着人间飘荡的灾灵,甘心入魔,最后借着灾灵重新醒来,而那个时候他的肉身虽然已经被毁,可依然有一部分附在了长空体内,随之而代代相传。”
贺霖低下头:我的身上原来有个凶神啊。
其他人纷纷低头沉默不语,锦绣边喘着气边和蔼地拍拍他的手安慰道:“傻孩子,没事的。”
不知何时,东方既白。
淮墨赶紧撑起伞递给贺长空:“先到里面躲一下,等等再去给你找肉身。”
贺长空正欲接过油纸伞,却突然全身一绷,脖子不知何时竟已被一条沉重的锁链缚住,众人均是一惊,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两个鬼差正持着令牌在贺长空身后撑着伞呐喊:“贺长空,总算是把你找到了!”
淮墨这才想起当日用摄灵术把贺长空的魂魄留在一只白猫身上,如今肉身已毁,魂魄没了保护的屏障,鬼差自然可以寻到此地,皱眉道:“两位鬼差大哥可否再通融通融?”
“灾神大人,你庇护此人借以摄灵已有几百年之久,判官大人已经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般又是何苦呢?生死轮回也是常态,小的也是见命行事,还望见谅。”
贺长空皱眉正欲挣扎,锦绣却吃力站起:“长空,你便随他们去吧。我已经不需要银杏伺候左右了。”
贺长空眼中掠过一丝心痛:“绣儿,你都知道了?”
锦绣徐徐点头:“你都已经陪了我那么久了,没必要再为我而徘徊人间,天道轮回才是天理。”
贺长空皱眉:“我不想唯独让你留下!昔日没有遵守诺言的是我,没好好保护你的也是我,如今我更不希望你独身看着我离开!”
锦绣笑道:“是啊,只有你会为我把神像前的会擦干净,只有你会赶走偷吃贡品的小鸟,也只有你会对我体贴入微。你做的其实已经够了,我从来不曾怪你。”
泪水划过皱纹。时光无情,总喜欢把年轮刻在脸上,可让人动容的却是无论是自己有负誓言,还是变老变丑他依然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我贺长空发誓,这一生,只爱你锦绣一人。
我锦绣也发誓,这辈子只爱你贺长空一人。
当年的誓言即便经历过时代巨浪的磨洗,依然深刻如斯。
淮墨突然淡然道:“不知两位鬼差可否再给在下一个面子,不要用锁链把他绑住?怪难受的。”
两个鬼差心下揣测,这伞外便是阳光普照,谅他也不敢任意妄为,而且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这灾神帮忙的地方,卖个人情也好,便应承把锁链收起。
锦绣别过头来冷言道:“长空,上路吧。”
贺长空依然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锦绣渐渐出神,突然开口:“被灾灵倾染的感觉不好受吧?”
锦绣讶异,贺长空放下手中的伞,徐徐迈出脚步,一步步地走进阳光,温暖,却炙热无比:“长年无人供奉,你的灵力本来就流失了许多,方才你的灾灵现在都还没镇压,又为我们挡下了那些落雷。”
锦绣一看他跑了出来,不禁大吃一惊,拿起地上的油纸伞就往前跑去,可毕竟力不从心,一个踉跄就往前倒,幸好贺长空上前把她扶住。
“绣儿,我这辈子喜欢的人只有你,我们错过了二十年,我才明白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不想轮回,不想在一个没有你的时代里孤单地生活,我只想把剩下的日子都给你,陪你一起走,好吗?”
锦绣泪眼婆娑,虚弱地碰了碰着贺长空的额头,抬手想摸摸他的脸,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身体已经渐渐不支,缓缓变得透明,贺长空轻轻抬手,握着她撑着伞的手,缓缓地把手放下。
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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