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章之六

    章之六

    我妈把我赶了出来。

    将她的话总结一下，大致上就是「妳一个青春年华的大学女孩已经连续两个月除了上学就没有出过门了，这样成何体统？还不给老娘滚出去找男人去！」

    我妈表示现在是一个女生多于男生的社会，不论她把我生得再美，我只要不出门找男人就很有可能要孤老一生。

    现在的社会是一个很开放的风气，连我妈这种年过半百的人也开放了起来。说什幺没男人就搞个小孩回家，至少老了有人养？还不忘补一句，找个基因看起来比较优良的。明明我国中的时候她只要看到有接吻或更甚的小说，就会用一个「受不了」的语气和我说：「子今，这本书色色的，妳别看蛤。」

    我怀疑妳不是我妈啊！妳到底是谁！妳把我妈怎幺了？开门啊我家没东西可以给妳偷的啊！

    总之，我被赶出来了。

    我在这个家住了二十几年，我从没想过会有被亲生母亲赶出来的一天啊！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吗？这就是命啊！

    我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我家那条小巷子，漫无目的地走进了对面的便利商店，漫无目的地坐了下来，连网路、滑动态。整串动作一气呵成，可见我有多熟练。其实我常常被我妈赶出来，然后事后我妈后悔了，就把我带去给心理医生洗脑之类的吧。可恶，一定是这样！

    「喂，湘岑？」我看到来电，赶紧接起。

    「噢子今啊，今天天气真好呢。」她话语含糊地讲，好像在吃东西。

    湘岑平常不太打电话找我的，通讯软体那幺多，没急事花钱打电话干嘛？所以看到她的来电，我会自动归类为有急事。结果她跟我说了什幺？天气啊，是不错，我觉得我心情也蛮不错的蛤，揍人的心情都有了。

    「没急事我挂了。」我冷冷说到。

    她慌了一下赶紧说到：「等等、等等，妳有没有空？」

    「有。」

    「??????陪我聊聊。」她的声音好小好小。

    「蛤？」

    「我又失恋了嘿嘿，陪我聊聊。」她傻笑了一阵子。

    我叹了口气：「妳在哪？我直接去找妳。」

    湘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铜板价义大利麵店。

    当我终于抵达而且找到她、在她对面坐下的时候，她已经吃完三碗义大利麵，她傻傻笑说第四盘刚刚才点的，估计还没做好。

    我叫了一杯柳橙汁，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食指敲着桌面：「说吧。」

    湘岑她停下了傻笑，眼神呆滞却感觉深深的透进我眼里，她就这幺看我看了好一阵子。

    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熟人，妳就说吧。」

    她依旧只是呆呆看着我，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连忙从口袋摸出一包随身包的卫生纸，递给她。她摇了摇头，抓起桌上的摆着的餐巾纸就要往脸上抹。

    「哎呀，那纸那幺粗，擦了会痛。来来来，拿着，不哭了不哭了，乖??????」我手忙脚乱的为她擦着眼泪。

    「小姐，妳的肉酱义大利麵和柳橙汁??????」服务生送餐过来，看到这一幕也傻了。

    「啊啊，麻烦你放着就好，可以给我帐单了我们要结帐。」

    服务生愣愣的点了点头，默默转身走了。

    「好啦好啦，我们不要再吃义大利麵了。想不想要吃冰淇淋？我们买那种一大桶的回家吃好不好??????」

    我看着她一点声音也没出，只是一直流着眼泪。唉这孩子总是这幺倔强。

    「??????子今子今，我要和妳讲??????妳不能让郑卿青走，绝对不行，人家他那幺爱妳??????」她终于停止了哭泣，虽然还一直吸鼻子，眼睛也红通通的，可至少能讲话了。

    我看她好不容易不哭了：「好好好，今天都妳说了算蛤，妳等我一下，我去结个帐。」

    服务生拿来了帐单，我赶紧走到柜檯，把钱付一付，心里一直在想着湘岑哭成这样我要带她去哪里啊。虽说好像没什幺地方能去，可待在这里好像也不是明智之举??????

    就在我转身要赶快回去制止又开始把麵往嘴里塞的湘岑的时候，服务生叫住了我。

    我说你没看见我好闺蜜都哭成个泪人儿了吗？你是用屁眼看世界吗？我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干嘛？」

    「这个??????我看妳身上大概只有一包??????」他拿了三包袖珍包面纸给我，和我拿给湘岑的一样。

    我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哦，谢谢。」

    他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即使还是没有我回忆里的郑卿青帅。

    「不客气，还有我叫李清。」

    我礼貌性地笑了笑，和他说了声很高兴认识你之类的话，赶紧去制止湘岑吃完第四盘义大利麵。

    我带着湘岑回了她家，她家里没人，我看着她抱着马桶吐了好一阵子。

    「就跟妳说不要心情不好就暴饮暴食，唉吐成这样多伤身啊妳??????」我一边碎碎念，一边给她清理。

    「我还以为我要到当妈了才会需要清理呕吐物，结果我这才几岁就来帮妳清这些该死的呕吐物，真是的?????」

    湘岑坐在一个塑胶凳上，头靠着墙，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这句讲过了，下一句。」

    「喂，我说妳，去洗澡洗脸换衣服啊。」

    「不要。下一句。」

    我站起身低头看着她：「??????换妳说。告诉我发生了什幺事。」

    她又是傻傻地看着我，两眼空空嘴巴开开，活像个智障。

    我看她不说，转过身去把抹布洗乾净了，出浴室。

    「子今，妳去哪儿？」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从浴室传出来。

    「去给妳拿衣服呢。我顺便跟妳借一套，我全身都是妳吐出来的义大利麵的味道。」

    我随便找了几件衣服，还没回到浴室就听到湘岑开始嚎啕大哭。

    哭出声就好。

    有的时候，她只是需要有人一直跟她说「说吧，有什幺心事就说吧，我不会逃、不会离开妳。有什幺难受的事，就告诉我，好吗？」

    「好啦，我回来啦，妳洗个澡好吗？眼泪会被洗掉的，一切都会没事。」

    我忽然想起来某年某月某天，我和湘岑一起租了《闺蜜》回家看，那时我们看的好心动啊。想想以后湘岑出去可以讲说「我的闺蜜对我就像闺蜜一样。」我觉得很欣慰啊很欣慰。

    那天我留在湘岑家睡了。

    她洗完澡就去睡了，什幺也没说。

    唉，这样算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