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剪秋》叶剪秋分节阅读95

    鸣岐总是很晚才回来,慢条斯理地洗完澡就换上宽大的寝袍坐在桌边,不动声色的将拨乱了的琴弦调好,再将桌上的某人故意乱扔的东西从容不迫地一一整理,然后开始焚香喝茶。

    一壶香茶喝完就开始抚琴,待一曲高山流水天籁之音结束后,一撩衣袍,翻身往亭边石栏侧身一躺就能睡着。

    男版小龙女呀,不如给他根绳子睡,看起来还舒服些。

    叶剪秋看着睡觉时一手托腮神态安然的鸣岐,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人,不用床,不用被子,只是不是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和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粗布荞麦皮简陋枕头,躺上就能睡着。而且睡觉极少翻身,不用担心他掉进鱼池里去。

    有人说一粒豌豆就能试出一个人的出身。

    叶剪秋来到竹林深处鸣岐洗漱的温泉池边,翻开一个大檀木箱,里面的衣服除了黑色就是白色,黑色是外装,白色是内袍,最后终于找出一件黑色熊皮厚披肩,不动声色的铺到亭子窄窄的栏杆上,结果到了晚上,除了将那粗布荞麦枕头从不离身外,鸣岐毫不介意地翻身一躺,惬意地磳了磳,竟然睡得无比舒服。

    看来,他平日里还是受委屈了。

    鸣岐是典型的散漫性子,一幅天塌了也无所谓的表情,就算大雨临头也会不慌不忙的迈着悠闲的步子任风雨淋湿羽毛……

    虽然鸣岐好像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做为红尘滚滚中的俗人一个,叶剪秋却无法忍受。

    曾经精美漂亮的酒俱茶俱全都做了餐具,红泥小炉里煨的鲜菌汤,黑色酒壶里煮的软糯的莲子白米粥,竹筒里焖的米饭,茶盘里拌了几样小菜,琉璃灯盏做了水果色拉,长柄缕空的铜灯罩做了炉架,竹子做的长条盘里还有蒸的蛋羹,烤的焦黄酥脆的鱼……

    小亭子散发着一股家常的味道,炉上热着汤,桌上摆着饭,亭角还悬挂着一串串干菌子,辣椒和大蒜,如同小松鼠准备过冬的粮食。

    洞府内美丽的仙境,生生让叶剪秋“糟蹋”的多了几分烟火之气。

    开始时叶剪秋心里还忐忑,看到鸣岐面无表情,他就释然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不仅种了一片菜地,还种了蔬菜稻谷。

    ——其实人家一张长满羽毛的脸,有什么不满你也看不出来啊!

    小路两边栽上了竹篱笆,篱笆后面是他新开辟的菜园,很快,那些蔬菜张狂的势头就显露出来了,越过篱笆爬到路上,每天鸣岐经过时都会不小心被脚下的瓜蔓绊上一跤!

    呵!看鸣岐一脸阴沉,趔趄着脚步匆匆离开的样子可真爽!

    一个高贵如雪山凤凰台金樽一样的人物,一个高贵好像不应该出现这尘世般的人物,竟然就这样生生被拉下了“神坛。”

    听到脚步声响,鸣岐一身风雪从洞外施施然进来,一阵穿洞风而过,身后掀起宽大的衣袍,张扬的似一对黑色翅膀。

    叶剪秋暗道,糟了!他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桌上这些做案工具还没有来得及洗……

    鸣岐大步来到亭子后,一把将身上的黑色狐皮大氅丢给叶剪秋,毫不客气地坐在亭间小桌上准备开吃。

    叶剪秋咬牙。

    鸣岐不仅坐了他的位子,还坦然地静等对方给他盛饭布菜舀汤。

    “砰”一个冒着热气的竹筒饭放在鸣岐面前,“啪”一双还带着新鲜竹叶的筷子丢在鸟人面前。

    由于手指变成利爪,筷子总往指缝下掉,鸣岐面无表情百折不挠地一遍遍捡起落下……

    为什么我天生就是个保姆的命?

    叶剪秋长叹一声,只好塞给他一个小勺。

    只见鸣岐的小勺在空中一顿,叶剪秋故意大声道:“那是你的锦鲤。”

    鸣岐没有说话,勺子挖的飞快,一条自己亲手养大的锦鲤就这么下肚了。

    叶剪秋将自己手里的毛皮大氅扔到一边,飞快地从红泥小炉上煨的热汤舀出一碗,美美的喝了一口。真鲜美,地道的洞府杂菌汤!

    一只精美的玉茶杯趁机伸了过来。

    叶剪秋只好无奈地接过来,舀了一杯递过去。

    烫死你!

    鸣岐接过来优雅地轻轻吹了吹,拿起小勺斯文的喝了起来。

    叶剪秋只好认命地拿起毛竹筷子开始吃饭,吃完饭,他还得刷碗。那个鸣岐,是个天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命,这种粗活他指定是不会干的。

    正吃饭的鸣岐突然说了一句:“明天带你出去。”

    “太好了!”

    叶剪秋一高兴,给对方挟了一筷子脆白笋条。

    鸣岐看了一眼,默默地挟起吃掉。

    水云裳皇姐那里被叶婉珍送来两张图纸,一张是机械类图纸,一张是古法制盐术。

    机械图纸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机械图,并写了蒸汽机三个字。详情写着镟木、打眼、绞镙旋、铸弹诸机器,皆绾于汽炉,中盛水而下炽炭,水沸气满,开窍由铜喉达入气筒,筒中络一铁柱,随气升降俯仰,拔动铁轮,轮绾皮带,系绕轴心,彼此连缀,轮转则带旋,带旋则机动,仅资人力以发纵,不靠人力之运动。

    而土法制盐术,就更实用了。

    盐是百味之王,历代官家严控之物。

    气候干燥之地,盐碱随土壤水分的蒸发从地下渗出,结晶于地表。

    备一陶瓮,陶瓮的底部侧边钻一个小孔,陶瓮里面离瓮底约半尺高用棍棒支撑在瓮壁边,上铺苇席,苇席上倒入“盐土”,注清水倒进陶瓮,盐和火硝溶于水后,随水渗入瓮底,再从小孔里流出,把流出的水收集,称为头水,含盐和火硝最多。接着几次倒入清水,淋出的水就被称为二水,三水,含盐量、含火硝量越来越少。

    周而复始的几次,把一个生鸡蛋放入最后淋出的盐水中,鸡蛋上漂“硝土”还有东西,继续“淋”之,反之鸡蛋速沉,则挖出重换新土。

    煮盐时将盐水倒进一口熊熊燃烧的大锅,用一只大碗用铁丝绑定,放进锅内,开锅后,随着盐水越熬越少,结晶出的小盐汇入碗中,熬盐时接连不断的从锅里提出一碗碗的洁白的小盐。最后,熄火冷却,水里结晶就是火硝。

    起出火硝,剩下的就是卤水。

    纸尾处写一行小字,卤水不值钱,可以留给磨豆腐的,火硝卖给造鞭炮的、造火药的,价格较贵。

    鸣岐四下找了找,果然自己的几只大酒坛不见了。

    他暗笑,原来盐是这么来的。而且硝也很实用,可以做火器。

    突然他脸又一沉,自己的最钟爱的一把长刀竖在炉子旁边,上面还有油渍,原来烤鱼……

    看着鸣岐额头垂下几缕红发掩盖的那张不动声色的羽毛脸,叶剪秋暗自庆幸,自己在温泉旁边熬盐的事没被发现。这种古温泉,旁边全是白花花的结晶,一尝,是咸的,可以煮盐。

    “我带你去临月城找司徒瑾……”

    “真的吗?太好了!”

    叶剪秋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鸣岐愣了一下后,继续道:“……只是路上会慢一些,我体力不够,需要经常休息。而且,路上会有危险,你要有自知之明。”

    “不怕,我会保护你。”

    叶剪秋微笑,只要你当好你的飞行器就可以了,我会给你加油的。

    心情大好叶剪秋道:“你还饿不饿?我还烤了红薯和玉米,就在温泉旁边……”

    鸣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饭毕,鸣岐一伸手,叶剪秋递过去一片纯白色的手帕。

    鸣岐不接,叶剪秋立刻倒上一杯热茶。

    鸣岐清完口后,叶剪秋立刻又端一个茶盅,鸣岐看了一眼吐了进去,又再一次伸手。

    叶剪秋赶紧再一次递过去手帕。

    鸣岐看了一眼手帕,无言地将嘴角沾了沾,随手扔给对方。

    怪不得自己的寝衣不知何时少了一大片……

    “一会给你讲司徒瑾的事。”

    “好啊!还有近代史!”

    “等着。”

    一听此言,叶剪秋立刻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快地收拾起来。

    快快快!又要讲故事了!

    洞内溪水潺潺,鸟鸣清幽,花香阵阵。

    鸣岐净手点了根沉香。

    他又换上那一袭雪白的广袖长袍,长发半尾处用一根黑色的锦带系上,额头垂落几缕鲜红的发丝,举手投足间散漫而又不拘一格。

    此时的鸣岐又恢复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之气,毕竟从小在富贵尊荣中长的人,骨子里都透着自信和优越感。

    叶剪秋双目灼灼地看着他:“赵鸣岐,快点说啊!”

    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的表情,赵淳不禁暗笑,双方早就识破了彼此的身份,只不过心照不宣。

    终于,鸣岐暗哑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司徒瑾五岁时其父战死塞外边疆,经其父亲生前好友乔将军大力推荐下,先皇念他忠烈之后,被选为皇子伴读,送入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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