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大哥的小绵羊》黑道大哥的小绵羊分节阅读5

    余心点点头。他记起来了,自己没有小学的毕业照。因为忙于处理父亲的后事,他甚至差点连升学考都没有去。毕业照似乎是拍过的,但他最后也没有去拿。在那个班上只读了一年,他并不熟悉班上的同学,空拿一张照片也没意思。

    “我以前可能认识杨真。”余心跟余彬彬说。

    余彬彬吓了一跳:“啊?你和他有仇还是有债?”

    “就有这么点儿印象,我这不是在找么?”

    余彬彬把照片放下来,想了想:“不对啊,我瞧那姓杨的,不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他可能也没想起来。”

    余彬彬觉得不好了,心哥好像有点痴情了。他虽然只谈过一个女朋友,但分分合合也有十几次,自认经验比余心要丰富,所以开口劝他:“心哥,我觉得杨真那人不太地道啊。他是从外面回来的,神神秘秘,还拖着条伤腿,说不定浑身是烂债。这样的人不能近……”

    他话还没说完,余心就站了起来,抓过沙发上的衬衣胡乱一套。

    “好了,帮我收拾收拾。我去教细崽他们捏罐。”

    “心哥!”余彬彬心头生出一股豪气,嚯地站起,“我去帮你问杨真!”

    余心一条腿已经跨出了门,听到这句话立刻转身走回来,手指直直地指着余彬彬的鼻子:“你说什么?”

    余彬彬咽了口唾沫:“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余心沉下声音,“你要是敢跟杨真讲一个字,就立刻滚回家。”

    捏罐,是街头混混的必修课,就像摔酒瓶子一样。

    摔酒瓶子是很高级的技能,余心觉得眼前这些**岁的小孩还不方便学,于是先教他们捏罐。

    捏罐就是捏瘪一个装满水的易拉罐。水必须从罐口喷出来,如果捏得狠了,直接捏裂罐身,那就说明这个技能已经满级,可以学习摔酒瓶子了。

    “心哥,好重啊,”七婆的孙子举着易拉罐说。

    余心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罐子,眉毛一拧:“你昨天是个雪碧罐,今天怎么成芬达了!”

    小孩脑袋一缩,立刻把手藏到背后。

    “他骗他阿嫲的钱,说买铅笔,其实是去买饮料了!”旁边的一个小平头连忙揭发。

    余心十分公平,两人各揍一拳:“你骗阿嫲,是你不对。你揭发他,你也不对。”

    他身边围着一圈小孩,虽然听不懂为什么不对,但心哥发怒了,这不是好事。众人纷纷噤声,两只小手握住装满了水的易拉罐,起劲儿地捏。

    这些易拉罐都是可以重复利用的,捏瘪了一点儿的话,回家烧开一盆水,把罐子的口堵上再扔水里泡一泡,它就恢复原状了。余心对大家的艰苦朴素很是赞赏,当即承诺一会儿给他们表演摔酒瓶子。这句话一出,小孩们立刻捏得更加起劲。

    余心一边指点,一边打了个呵欠。

    这是德胜街街口的一个小广场,树荫浓密。他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有个年轻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

    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穿得很整齐体面,相貌端正,但似乎心事重重。他直接走到余心面前,把烟从嘴里拿开吐出一口气:“问个路,这里是德胜街吗?”

    余心上下打量着他,没回答。

    小孩子们不捏罐了,围在余心身边,七嘴八舌地回答那男人的问题:“是!这里是德胜街。”

    男人点点头,把烟又咬在牙齿里,说话间散出浓郁烟气。

    “这里有个叫杨真的,是吗?”他低头问眼前的孩子。

    被烟熏了一下的几个光脑袋和小平头捂着鼻子,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谁是杨真。

    这时余心站了起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捏灭了那男人的烟。

    “你是谁?”他阴沉沉地问。

    ☆、第5章

    杨记鸡铺白天确实没生意,杨真坐在铺子里赶苍蝇,寻思今晚给余心整点儿什么吃的。

    余心挺好养的,这是这段时间杨真的一个体会。

    荤的素的,好吃不好吃的,太咸太甜的,总之端上桌的,余心都吃,且都吃得完。偶尔吃不完的时候他还会打包,说带给余彬彬吃,让杨真明天再做新鲜的。

    炒个虾仁儿,做个五杯鸭吧。杨真想。

    虾仁儿好炒,热锅热油,去了壳的肉身在沸油里过几遍就能起锅。五杯鸭倒是要花点儿时间,但重点在调料和放五杯调料的时间:一杯白醋,一杯生抽,一杯料酒,一杯糖,一杯盐。杯子不能是大杯子,必须是小小的酒杯,能用两只指头拈着,在手掌里活泼乱转的小酒杯。

    上次给余心做五杯鸡,余心看着小杯就来了句“我们家里拜山斟酒用的”。杨真不能给他白眼,但又实在很想给他白眼,憋了很久,憋出句“你懂得真多”。

    虽然好做,但要做得好吃却不太容易。五杯调料的顺序不可错,一料酒二白醋,三生抽四糖五盐,按这次序一股股倒进锅里,才融汇得出一锅浓稠鲜香的肉来。新鲜的肉十分神奇,就算抹的是最简单的调料也很好吃,香味是原始又直接的;而加了这种种味道,经了水火熬煎,入口就复杂了。是介于酸和甜之间、咸和鲜之间,难以说明的、混沌不清的一条线。

    好吃者的味觉,就悬在这根线上,摇摇摆摆,无边快活。

    和滋味比起来,杨真更喜欢做菜时的声音。剁斩、煎炸,都是过程。要是不经过这样的一个过程,入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只有那些变化的过程才是最精彩的——杨真享受着这样的过程。

    他刚把鸭子剁好,就看到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鸡铺冷清异常,尤其在不是饭点的时候,这么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是很让杨老板惊喜的。

    他抬起头,喜滋滋地说:“要什么——”

    话到半途,转了个弯儿,落入汤锅里,没声息了。

    他盯着来人,来人盯着他,两人都没出声。

    “我来看你了。”那人不堪这种沉默,终于抢先开口。

    杨真轻轻把菜刀放在砧板上,动作十分平静。随即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鸡铺门口,刷拉一声,把卷闸门拉下来了。

    余心和他的一众小跟班将人带到这里,看到这个发展,全都愣了。

    七婆的孙子深受古惑仔电影影响,忍不住跳起来:“心哥!他们会不会在里面打架?!”

    “不会不会。”余心说。鸡铺里的桌椅板凳,菜刀斩骨刀水果刀都是杨真的武器,杨真不会吃亏。

    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杨真和那个男人显然要密谈,他觉得有点儿忧伤。

    就是电视剧里头,此时此刻应该飘点儿小雨丝的那种忧伤。

    “心哥,好晒啊。”七婆孙子问,“还捏罐吗?”

    “不捏了,你们回去做作业。”余心说,“酒瓶下次再摔给你们看。”

    跟班们走了,余心坐在马路对面,盯着杨记鸡铺紧闭的卷闸门,掏出一根烟咬在牙齿上。

    那个从来没在德胜街见过的男人自称郑中和,还给了余心一张名片。

    他说他是杨真的朋友,有急事要找杨真。为了证实自己确实认识杨真,他还掏出手机给余心翻通讯录。

    郑中和手机里确实保存着杨真的号码,备注是一个“真”字。

    余心妒忌得不行。他也有杨真的号码,但是是他去居委会找大妈磨了五六天人家才给的,他更不敢单单标一个“真”字,而是认真虔诚地写了“杨真”,为了不唐突,还加了个小备注:白斩鸡。带括号的。他甚至从没打过这个号码,单是存着就觉得足够了。

    他对郑中和有疑惑。既然有杨真的号码,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既然和杨真是朋友,为什么连杨真落脚处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把郑中和带过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像是一把打开缺口的利刃,余心想要从他身上知道更多和杨真相关的事情。——可他没想到,杨真居然把门关上了。

    在路边坐了一会儿,余心定不住,心里毛毛的,想有人用逗猫棒在他心脏的那层肉上扫来扫去。又酸又痒。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看看左右无人,飞快窜进杨记鸡铺边上的小巷子里,踩着几块砖踏上一旁废屋的墙头,然后趴在厨房通风口那儿往里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流畅,是他在心底演练无数遍的成果。

    然后余心就吓了一跳。

    铺子里杨真站着,而郑中和跪着,抓着杨真的裤管。

    “他真的没恶意,你原谅他,你就写一个谅解信,或者什么别的。”郑中和恳求,“是我对不起你,他还是个孩子,他就是想帮我出气。”

    杨真退了一步。他左腿上的伤突然疼起来,让他几乎站不稳。

    “郑中和,他要帮你出什么气啊?”杨真咬牙切齿地笑,“出轨的不是你?把我送给你的表和电脑转赠他当做礼物的不是你?把我家里的事情当作笑话一样说给他听的不是你?”

    郑中和沉默片刻,继续紧紧抓着杨真的裤脚:“他比你小那么多,还是个学生,你不要跟他生气行么?我给你赔钱,我全都赔给你,你别告他。”

    “你确实要赔钱的。”杨真说,“他剪断我的刹车线,把我摔成这样子,都半年了还没好完全,不赔钱行么?”

    见他开口说要钱,郑中和似是松了一口气:“那……”

    “他二十一岁了,大学生,应该负起责任了。”杨真继续笑眯眯地说,“这是故意伤害吧?还是故意杀人?我很久没见我律师了,一时想不起来。现在真不是我告不告的问题了,你还是赶紧回家继续活动吧。不过那条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石墙,我撞哪儿都不好啊。他剪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你清楚吧?”

    郑中和咽了口唾沫。

    “他就是想让我死啊郑中和。”杨真轻柔地说,“你知道我大部分银行卡的密码,我的债券和基金,还有我那几个投资项目。我爸走了,我妈在国外,你也知道我跟她没联系。我那时候身边只有你,郑中和。哦对,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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