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走马灯分节阅读3

    百思不得其解。

    富家子弟的毛病我是永远不会懂的……例如,为什么楚泽总是把抽屉里女生放的情书一股脑倒在我桌上;为什么楚泽对传说中刘卓的女朋友念念不忘;为什么楚泽总是看书看着看着就死盯着我不放;为什么楚泽给我带早餐比他上课睡觉还规律…毕竟一开始我们还互看不爽。

    接近零点,我本来应该窝在床上醉生梦死,可我奔出门的那一刻,脑子里填满了楚泽。

    为什么是楚泽呢?

    是因为在我的人生中,他是第一个站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护住我的人吗?

    我对爱这个词一窍不通,它之于我,不过是冰凉的,毫不相关的描述。就连我的母亲,那个美的令人惋惜的女人,她也从未对我说过爱。我生来便被放逐,我理应一无所有。

    我在马路边停下,迈不开脚步。

    “嘀——”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把我吓了一跳。昏黄的路灯下,楚泽骑着一辆机车,侧着头托腮看我,“你要走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

    “心有灵犀。”他狡黠的笑着。

    心有灵犀?

    我笑出声来。简直是胡说八道。

    李夕然偏头看我,“想到什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我笑的无法自抑,笑出了泪,最后嚎啕大哭。

    李夕然把车停在路边,不知所措的让我靠在他肩上撕心裂肺,自顾自的这么哭着。

    这一生一世,唯一点亮过我生命的人,让我得以在这苍凉寂寞人生中前行的人……我最终还是失去了。

    我的母亲曾经嘱咐我,无论是怎样活着,潦倒也好,纸醉金迷也罢,吐出谎言的,也必灭亡。

    她一生对我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却无比精准的预言我的未来,我不应该说谎。

    我抱持着一丝侥幸,以为能逃过,以为能赎罪,因为我说,我不爱楚泽,哪怕我碎尸万段,灵魂永不得安宁,我都不想再看到他。

    我应该得到这般下场,只是就算回忆也好,走马灯也罢,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记起那个场景。

    迷迷糊糊的闪回中感到昨夜又断断续续下了一场雨。刺眼的阳光投进屋子里的时候,我仿若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直至医院又有人打电话来劝我住院接受治疗,我才后知后觉的清醒。

    人在死之前都爱做些什么呢?我真是没有什么经验,只能一边想着我还能不能吃点儿好的,或者把小金库全用来与李夕然周游世界来报答这十二年的漂泊不定,然后一边走到落地窗旁伸手去拉窗帘。刚扯了一下,楼下一台黑色迈巴赫zeppelin毫无预兆的启动,迅速开远。我凑过头去没看几眼就传来李夕然砸门喊我名字的声音,活像担心我死在房里。

    “你不是有我家钥匙么?”我没好气的开门。

    “本少爷一大早去给你买早餐,睡迷糊忘带了!”李夕然满脸写着不爽。

    我看着桌上大包小包,想起胃疼那种感受,食欲压不住恐惧,又奈何李夕然眼里隐含的期待,还是往嘴里塞了几个包子。

    也不知道李夕然从哪家店买的,实在是难吃。艰难吞下去之后我跟他表示想让我快点死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不如换种食物,例如说霸王蟹,龙虾鱼翅什么的。

    李夕然翻白眼,“我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车撞了,拼死拼活给你买个早餐容易吗我?”

    我致以怀疑的眼神,“我起床的时候,只看到楼下有一辆特别好看的zeppelin。”

    “就知道好看,你爸爸我差点没被撞死。”李夕然没好气的哼哼,"我就奇了怪了,现在的土豪开得起豪车很正常,可是不能瞎啊,我这么大一人站那儿愣是没看到,直直的往前撞,大清早的不知道看美女呢。"

    我一脸痛心,“你还不如被撞一下,车主肯定是个大土豪,估计能赔不少钱!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看的是美女?没准儿人家看上你了呢?”

    李夕然一脸惊恐的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包子,“鹿原同学,你这话真是细思极恐。”

    “谢谢。这个世界,gay无处不在。”我哼哼。

    李夕然又翻了个白眼,“鹿原大爷,今天怎么过啊?”

    怎么现在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啃老的都这么理所当然呢?我对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只好应付道,“出门逛街,你开车。”

    一个半小时后,地图导航语音机械的提醒:前方四百米即将到达目的地。我往旁瞥了一眼,果然李夕然的脸色开始变黑,下了车,李夕然已经是忍无可忍的爆发了,他朝我吼,“鹿原!这算逛哪门子的街?!”

    我回头啪的关车门,也不理他,只是抬头望了望绿意盎然间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墓碑,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我妈的位置。

    离开楚泽的第五年,我收到了她寄给我的遗书。

    我总想不明白,一个人要有多冷漠,能连自己后事都一桩桩安排好,骨灰盒葬下,纸钱烧完,给自己此生唯一孩子的信件才开始踏上旅途。

    之后的七年,我都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我们这对母子,彼此怨恨了对方一生,也都不得善终--她是肺癌四期,据说直到临死都在不停的发烧昏迷,光是凭借这种给自己准备后事的毅力,我就已然明白我等楚泽十二年的傻劲儿到底从何而来。

    “干嘛来这里,一点都不吉利。"李夕然劝我,"咱没必要这么快就开始看墓地吧?"

    "想什么呢,这儿,停下。"他横冲直撞,说话也没个轻重。好在今天墓园的人也少,也少了惹来太多麻烦的可能。

    "林一言是谁?长的好像你。”李夕然问我。

    “废话,这是我妈。”

    李夕然一脸惊讶,“你还有妈呢?!”

    我无奈的看着他,他回过神来,扑通跪下,“阿姨对不起呀,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没事儿。"我安慰他,"我妈向来对我的事情不关心。”我从包里掏酒和杯子,顺手把李夕然拉起来,“妈,好久不见…这是我朋友,李夕然。"我低低笑了一下,"对,不是楚泽,您高兴了吗?对了,我今天来就是跟您说一句,我也快死了。”

    我放了一杯酒在我妈墓前,又给李夕然也倒了一杯,然后想了想又把那杯酒抢了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口喝掉了。

    李夕然下意识要跟我急,我示意他安静,对他说,"我当年不听我妈劝,执意要与楚泽在一起,抛弃了我妈…我拿着行李走的时候,她看着我说,'鹿原,如果你敢走出这个门,从今而后,我们母子恩断义绝,至死也不相来往,你要记住了。'"

    以往,我偶尔回忆起这些片段,总是断断续续的想不起来,记忆朦朦胧胧。可自从确诊以来,这些仿佛笼罩在我记忆中的迷雾都渐渐消散,让我得以在回忆起曾经的时候,一字一顿都如慢放一般清晰。

    "她最后对我说,'你以为你可以跟楚泽在一起,就拥有了幸福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楚泽抛弃你,你其实什么都得不到,当这一天来临之时,你除了失去一切,剩下的只是绝望,你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看着那个人依旧过着比你所想的生活要更美好的生活,因为你只有靠他才能得到幸福,你连自己的基本幸福感都无法支付,而他,不需要你,也足够幸福了。'我当时站在门口,回过头看她,对她说,'楚泽不会丢下我的。'她没有说话,轻蔑的朝我一笑…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再然后,只有这满山的墓碑,我挨个找,一个一个名字,从早到晚,然后找到她。"

    我能做的,也只是找到她而已。

    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

    回去的路上我就开始不舒服,一下车,恶心感铺天盖地的来。我冲上楼,刚开门便去厕所吐了。就着味道,我能感觉到先是早上的那几只包子,然后是水,最后剩下胃酸。就如一只大手死死把你的胃握在掌心,随心所欲的收缩五指再张开,无限循环。冲的时候依稀还能看得到一些类似血丝的物质。

    出厕所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已经虚脱。

    李夕然红着眼哄我吃药,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我只朝他摇头。

    缓了缓,打开手机,微信里主任发了十几条消息询问我是否被楚氏公司强迫献身,10086又开始催我充话费,还有几个楚姗的未接电话,通通无视之后,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以高中名义的群发邮件,时间是后天下午,地点在楚氏公司附近四星级的餐厅,而发起人居然是楚泽。

    我点开邮件之后看那既官方又客气的口吻,就明白必然不是他亲自所写。

    楚泽那个人,除了与他有关的人事,对其余的一律毫无兴趣。在往日朋友圈内被评价为人冷漠又自私,可对于我来说,这些统统都不一样。

    我记忆中,永远有那么一个人,撇开我对世间所有的恐惧与怨恨,向我伸出手,把我护在他怀里,冲我微笑。

    而那时,我也总是仰着头,去拼命回抱他,与他苦难都相依,去不顾一切的亲吻他,任由他牵着走下去,面对一切我想看到的和我不愿看到的。我深爱着楚泽,我没有亲口说过,但我对这件事万分确定,我爱他,胜过我能得到的和失去的一切,包括生命。

    ☆、原来是你

    虽然是做好了万分的准备,但上天依照惯例的从不如我所愿——我没能去成聚会。

    收到邮件的第二天,我就开始发烧,就算坐着都天旋地转,别提出门了。

    李夕然着急,把医院的医生拉到我家来,然后因为这件事被他爸在电话里骂了半宿。

    我觉得挺对不起他。模模糊糊地挣扎着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你要体谅我呀,我不想死在医院。

    李夕然就坐在我旁边儿哭,一点都不像样,也不怕被我笑话。直到他哭到一半愤愤的抹泪出门,我才松了一口气,干脆让自己昏过去了。

    脑子混混沌沌,时间倒转回那一年。

    楚泽在路灯下捡到了手足无措的我。

    我怔愣在原地,他抬手取下了头盔,“过来呀,你在干嘛。”

    我一脸怪异的走过去,忽然眼前一黑,他把尚有余温的头盔扣在了我头上。

    “上车。”

    深夜在外面闲晃的果真都不是什么好鸟。

    我从来不知道飙车还有什么技术之分,只知道我要死要死的尖叫,楚泽还在前面哈哈哈的笑。

    “楚泽!你疯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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