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楚姗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他手边已经堆满了酒瓶。一时冲动的说了出口,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吧台的调酒师给他递了一张纸巾,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叹了口气。
心忽然恨到极致,咬牙切齿,想把那个人只手抓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吼,为什么要说不爱?为什么要离开?想死死的折磨他,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窒息,让他辗转在身下□□着痛苦。
离今天结束还有六个小时又四十一分钟,这个时间,是四百零一分钟,两万四千零六十秒,且占不到零点零零零八个十二年。我站在这里,等到今天的最后一秒,假若在此之前我们没有碰面,那么,我就姑且当作是上天的指示…鹿原,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江南大道正值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
我的口袋里揣着那张纸,被满公交车上的人挤的七拐八扭。车停在街心花园对面,远远的一个身影,像极了楚泽。
我是说,像极了十二年前的楚泽。
路灯昏黄的灯光,如十二年前一般,令人眼花撩乱——
"当年我把我姗姗不小心推下水,不是你救了他吗?救命之恩,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忘记。"楚泽一只脚跨在机车上,一只脚踩地,"鹿一一,我一直以为你就叫这个名字,没想到改成了鹿原。"
"那是我的小名,我一开始就叫鹿原,没有改过。"我皱着眉,"不算什么救命之恩,以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楚泽幽怨的看了我一眼,"你这人真是没有良心,我可是记了你这么多年!"
"我救的是你妹妹,又不是你,你记我干嘛?"我说,"要以身相许报答也应该是你妹妹报,哪儿轮得到你什么事。"
楚泽半眯眼,"想都别想。我当年因为这件事差点儿没被我爸打的半死,他当时一边打我就一边想啊,我要找那个叫鹿一一的人,都是因为他,不然我就能成功的谋杀掉我妹妹了,她小时候真是烦人,我看着就讨厌,成天想着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我被他噎的无话可说,"那是你亲妹妹。"
楚泽不管不顾,"结果你没几天就搬走了,连声再见都没说。但是从那一年开始,我没有再欺负姗姗,而且每年的生日愿望我都许愿想见到你,我想欺负你,那一定很好玩。"他挑眉看我,"你不觉得我很爱你吗?"
"哦,是吗?不觉得。"我面无表情,"我那天下午真的是开玩笑的。楚泽,我不是同性恋。"
"哦,这么巧,我也不是。"楚泽笑眯眯的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鹿原,懂吗?我只是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什么叫喜欢?"我问,"因为童年的一段记忆?因为耿耿于怀的报答抑或报复?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为了要欺负我而耍的又一个恶作剧?"
楚泽哭笑不得,"鹿一一,我给你的印象就这么糟糕吗?好吧,我告诉你,你跟我在一起,就知道什么叫喜欢了。鹿原,你有喜欢的人吗?男的女的都行。"
"没有。"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凑过来,讨好似的看着我。
"…不怎么样。"
"你等着吧,鹿一一同学。"楚泽不服气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爱到无法自拔。"
"那你呢?"我抬眉,没好气的问,却反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从机车上站起身,朝我飞扑过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接住他。楚泽的双臂用力的环抱我,贴着薄薄的衣物,我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急促的呼吸,如鼓声匆匆的心跳。然后他贴在我的耳旁,我听见他的声音,清澈而又诱惑,"鹿原,我早已无法自拔。"
我的脸红直到第二天都没有褪去。楚泽倒是老神在在的,还破天荒的在英语课上举手回答问题。答案完美,把英语老师给吓得目瞪口呆,站在讲台上发呆了三秒。
这小子的英语真不赖。
"鹿一一。"他坐下后拼命朝我做口型,"夸我,夸我!"
我也朝他做口型,"滚!"
"那么这个比赛…"老师的话讲了一半,楚泽跳起来,大声一喊,而我一脸茫然。
"老师!鹿原同学说他想去!"
长的矮胖的中年女英语老师中气很足,像是很高兴的模样,"来,让我们来为鹿原同学的勇气鼓个掌。"
全班哗然响起掌声,我还在诧异的眨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鹿原同学要开始准备一个月后要歌唱的曲目,过几天报给老师好吗?"
"啊?唱歌?唱什么歌?"
"唱英文的歌,宝贝儿。"楚泽拍了拍我的肩,一脸狡诈的露出一口白牙,"选首好听的。"
我用尽全力踹他一脚,这人果然是为了耍我吧!!!
公交车广播响起,"xxx路已到站,请到站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我当真是服了自己了,连站着坐公交都能睡着,幸好没有坐过站。
自从得病以来,我的精神就一直不好。即使每天睡很久,却依然睡不够,除了会发烧和消瘦,就是不想吃东西。只要想到那种好似胃被挤压着的绝望感,我就已经再也没有去尝试吃东西的勇气。李夕然跟我说,胃癌这种东西没有奇迹,而我也不需要奇迹。可是因为现代医疗的进步,我还有手术可以延长生命,只是看我愿不愿意受尽痛苦的活着。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诊疗也是。以前的我对世界没有什么残余的信念,太过自暴自弃。我初给自己定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找到楚泽",而是"死在去找楚泽的路上"。可如今,他就在这座城市,我与他近在咫尺,更幸运的是,我还没有死。
我想陪在他身边,一个月也好,一天也罢,我不想这么快死。
"我是不是个很肤浅的人呢?"我问李夕然。
他端着一大碗冬阴功海鲜面,吃的不亦乐乎,"这他妈也能算肤浅啊?你给我有点儿志气好不好?你爱他就够了呗,谈恋爱跟厚不厚脸皮有关系么?就算他再怎么狠心,说句不好听的,你都要死了,他还不配合配合?不然,就你这不卑不亢十二年的寻夫记,他不怕你死后怨气太深去找他,我还怕呢。"
我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我从来没有追过男孩子,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喜欢上我?"
李夕然无语,"说的我好像追过男孩子一样。"
"你,你起码追过女孩子吧。"
李夕然把面碗放下,一边呼噜呼噜喝着汤,一边把各种公众号大v撩妹技巧发给我。
"你家楚泽那么高冷,这些肯定有用。"
我凑上去看了一眼,各种起鸡皮疙瘩,"你确定?"
"确定。"
墙上,复古样式的挂钟里只有秒针滴答滴答的回响,一圈又一圈,来回往复。十二点整点,沉闷的钟声响起。夜生活拉开序幕,窗外,霓虹灯跳的更为欢快,车海依旧热闹。
街心公园,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裹紧衣衫,转身匆匆离去。
我们都说,这个城市从来不缺寂寞。
楚泽感冒了。
他的预感不是很好。他的身体一向无病无灾,每周还坚持去健身房。
楚姗出门前特意问了他,他头重脚轻地说没事,但是今天不去公司了,大概是昨晚吹了风,吃几颗药就好。
下一秒,他接到了鹿原的电话。
这两件事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但那个电话号码实在太过清晰,只一瞬间,他忽然害怕是不是鹿原出了事,怕接起来是另一种的打击。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点开接听。
"喂?您好,我是鹿原…李夕然你不要打我啦!"
他松了一口气,无奈地想,这是在干嘛呢。三十一岁的人了,冒冒失失的,跟十八岁的那个倔得不行的臭脾气的鹿原一模一样。
"喂喂?楚泽,你在听吗?"我问,"你今天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呗?"
"嗯,我在听。同学聚会吗?"他问。
"不不不不。就我们俩个。"
"好。我有空。"
"楚泽,你是不是病了?"
"有点感冒。"
"噢,那你要记住多喝热水啊!"
楚泽黑着脸挂电话,这该死的热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评论啊啊啊啊啊啊
「来自怨念的半墀小盆友」
☆、楚泽病了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三十一岁了还要去厚着脸皮去约会。
李夕然出门之前跟我千叮咛万嘱咐,往事如云烟,不要再惦记谁欠谁的,就当你们第一天认识,十二年后重新来过,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伟大爱情。
我没有再多一个十二年了。
当年与楚泽在一起的时候,浓情蜜意,我总是会想到未来。
在一起第三年,我一定还是很讨厌洗碗和折衣服。
在一起的第四年,楚泽一定还像以前一样坐在我对面,成天偷偷看我,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着他的领子亲上去,看他发愣的模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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