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课（伪）笔记》北投硫穴记

    北投硫穴记

    北投硫穴记

    ※顾敷公x郁永河

    自从上一次与顾君在福建挥别，想来已经大半年没上山甚至没出外踏青，整日窝在案前忙那些文书，急着赶在年末评核前解决；好不容易在年节前告一个段落火药库就炸掉了，为此上头一边隐瞒实情，一边找人去台湾省做补救处理，为此我心里直呼天赐良机！多年来心心念念着能和顾君携手同游台湾山水，这回总该如愿！于是花了好些日子极力争取这难得的机会，经过层层审核到了春天才通过，接着又要收行李告别亲朋好友……同时等顾君从广东上来，这才出发搭船往台湾。

    谁知我不禁大船与黑水晕，到达台湾后不得不在南部缓两天，这期间还是顾君代我去安排上北投，以及通知当地官员接待，让我羞愧了好一阵，偏偏还让他安抚这是个人体质差异。

    我没骨气地同意了，只想着到了北投进山后，总能挣回颜面吧？

    顾君对此只是笑了笑。

    现在想来他那时的笑容，是猜到了我过了几个月安逸的生活，人都娇贵起来。

    好不容易与番人达成协议，得到一嚮导带我们探访硫穴，结果才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只能与僕人相扶，没多就便落在最后，视线却不放在前路上，不住左顾右盼，希望能将沿途风光尽收眼底，不虚此行。

    正当我被暑气蒸得有点恍惚时，突然听僕人略带紧张地说：「大人、已、已经看不见嚮导和顾大人了！怎幺办？这四周茅草这幺高、又都长得差不多……」

    我一愣，乾脆停下脚步喊了起来：「顾君！顾君！你在哪里！」

    啊，提了这幺久的「顾君」，却忘了介绍。顾敷公，我与他在福建相识已数年，常相伴游山玩水，但是顾君经验比我更丰富，动作也俐落敏捷多了，那胸肌、大腿肌……戳起来很有弹性，真叫人羡慕，而且他体能……又更好些。

    想到这里，我脸不禁一臊。

    「累了？」在我发呆乱想的同时，顾君已折返，微低下头担忧地看着我……以及僕人扶着我的手。

    我连忙若无其事地推开僕人，回答：「没、没有，」接着挺起胸膛，灿烂一笑：「只是一下子没看见你们，怕走散了。」

    他立刻转头跟嚮导说：「我们走慢点，」然后又转过来，「若再被遮蔽视线，直管喊我，我会出声音引导你。」

    我点头，对他笑得傻兮兮。

    谁知后面的路越发艰辛陡峭难走，让我不得不再度倚着僕人走，而且每次喊顾君的声音也越渐虚弱、有气无力。

    早知道前几个月不该因为顾君不在就贪懒，再怎幺忙案牍之事也该偷空到邻近的丘壑走走，不然哪至于落到这样狼狈的地步？

    「顾、顾君？等、等等我……」眼前再度失去他俩的身影，我挫败地勉励提起气呼喊，但同时也把行走的力气用尽，只能拍拍僕人搀扶的手，停在原地喘两口气。

    或许是我歇了太久，顾君在远处等了好半晌没见到人，就往回走了过来，一路上摩擦叶子沙沙沙的，到面前时我正抬起袖子抹脸擦汗，可怜兮兮地对他虚弱一笑。

    顾君脸上闪过犹豫及不忍，最后开口说：「……我揹你。」

    「咦？」

    ＊＊＊

    蹲在小溪流畔，我将手指伸进去探探水温，侧脸窥探顾君沉着的颜，竟发起呆神游。

    那时和顾君推辞两声对方却态度坚决，我便没骨气地妥协了，一方面是真的感到力尽，一方面是赌气想看顾君逞能的下场……结果他揹起我仍面不改色，脚步一点也没有放缓，仍跟嚮导像猴子一样窜窜窜……不时和我叹两句风光景色，直讚鸟鸣虫吟与福建省大不相同，只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影……云云，直到接近目的地、停在蓝靛色的小溪流边，才在我固执下放我下来自己走。

    一路下来我早汗流浃背，灰头土脸、衣摆蒙尘，顾君却只出了薄汗，一身蓝袍不见泥污尘染，只有后背一大块湿透青衫──惭愧、惭愧，那是我弄的。

    上天真不公平啊！

    然而我虽想这样感叹，却不能否认顾君平时锻鍊自己可严格了。

    「小河，你的手。」

    「啊啊！」听到他提醒，我才感觉到手指刺痛，连忙哀叫两声抽回，尴尬地对着红肿的手吹气。

    「嘿嘿、这水还真烫啊……一定有经过硫穴，我们快到了、快到了，嘿嘿……」

    他见我尴尬地打哈哈也没说什幺，只是捉过我的手，端详了半晌才放下。

    我们藉着手杖作施力点，小心踩着溪间怪石渡过，再往前两三里，就见林木突然断绝，能看见光秃秃的山；再翻过小山巅，便能明显感觉到热气从地底透过鞋子隐隐烧着脚板，而顾君居然兴意盎然地看我东跳跳西踮踮，我于是对他龇牙咧嘴。

    不用说，周围的植物枯黄无生机，前头更是白烟重重，如云雾缭绕山间；嚮导顺着一阵恶风指着说：「那就是硫穴了。」

    观察完硫穴，我只能讚叹它好气势。滚滚沸泉在地底汹涌翻腾，撞击石壁激碰出如江水奔流的巨响，几乎把我的声音盖住，顾君只能与我站得贴紧，不然难以听清──不过当我感叹完，他居然勾起笑在我耳畔说了一句：如果把嚮导遣到前面一点休息，我们在这里做什幺，他都不会发现……我赶紧恼怒地捶开这不正经的人，面红耳赤地落荒而逃，以免他动真格的。

    若无其事地走到嚮导身边，他见我已完成此趟目的，便提议去泡温泉，我欣然答应后又去瞅顾君，后者却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也颌首。

    我我我我绝对不知道那是什幺意思……

    到了温泉旁，那该死的僕人居然谄媚地对顾君笑着，并把嚮导抓去远一点的温泉坑！这个叛徒！

    「你脸好红。」顾君看着我这幺说。

    「那是因为蒸汽！」我扭开头辩解着。

    「嗯，是蒸汽。」他也不纠缠，乾脆地顺着我的话同意，然后说：「脱衣服吧，难得的温泉。」

    「脱脱脱脱脱啥……啊喔，嗯好。」我彆扭地转过身，却又懊恼这样的小家子气。

    今天一直在出糗啊。

    才解开腰带，就听到扑通一声，顾君竟然已经脱光了下水──我又更恼自己没事胡思乱想在意太多。

    解下衣服放妥在一旁之后迅速下水，只差把头也沉进去。

    然后就听后面有低笑声，「小心别把自己淹死了。」顾君悠然地靠过来，好整以暇说：「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幺。」

    「你你你你……口无遮拦……」

    「唔？那我现在就来『遮拦』一下。」说着就低下头吻住我……啊，温泉果然不能久泡，我全身都麻软了、头都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