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妖道》江湖妖道分节阅读22

    “中蛊?!”周光璟诧异道:“若真是又中蛊了,那南疆这邪术当真称得上是神出鬼没,我们明明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再接触过了。”楚策道:“万事小心为妙,这地方诡异得很,我们还是先行离开的好。”

    这淌水,是越来越混了。

    被楚策抱着走出一段路后,周光璟忍不住又回头看去,看见杨泽瘦削的背影,他一手抱着卜羲,一手持笛,放到嘴边吹奏,笛声悠扬间,许多亮晶晶的小虫子从他身旁飞跃而起,如同无数火星,窜进那场漫天大火里,于是火势愈凶,仿佛要将整片天烧穿了去。

    周光璟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木梁黑瓦,仿佛自己还在夷湘寨里一样。他一转头就看到楚策躺在自己身边,一脸沉重,转眼瞥见自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醒了?”周光璟点点头,问:“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昨天睡的时候不还在荒郊野外吗?”楚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僵了一会儿,说:“大概是夷湘。”周光璟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楚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笑一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眉头紧缩,“不是大概……这就是夷湘。”说着,推开了床头的窗户,周光璟朝外看去,连绵的黑瓦木屋,此时外面日头正猛,寨子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唯有蝉鸣不止。

    如果不是夷湘,那就是另一个与夷湘造得一模一样的寨子。

    周光璟干笑几声,把被子蒙在头上,嘀咕着“我一定在做梦”重新躺了回去,手却被楚策一把抓住,听见他平静无波的声音,“今天你醒得比较迟,在你醒之前,我已经出去过一次了。”周光璟从被子里探出两只眼睛瞅他,“结果呢?”楚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只已经烤好的兔子,递到周光璟面前,“我又抓到一只兔子。”

    ……

    周光璟一边啃着兔子一边道:“也就是说,昨天你遇到的事,今天又遇上了一次?”

    楚策点点头,“是。昨日我向那位老爷爷问路,他领我去了后山,今日我已知晓路怎么走,并未再去敲他的门,他却在我路过时,恰好地开了门,拎着水桶与我一道去打了水。”顿了顿,眉头迷惑地皱起,“只是,他今日却好似没看见我一般,同我走了一路,一眼也没看我。”周光璟问:“那你之前说的,躲在树上结果遇到一对吵架的小情人的事呢?”楚策点了点头,“也遇上了,而且这一次我未曾上树,他们也只是顾自吵架,他们走后,我又见着了这只兔子。”

    周光璟“哈哈”一笑,又恶狠狠地咬了口兔子,边嚼边说:“这兔子还真是倒霉,竟连着被你弄死两次。”楚策却笑不出来,“看来我们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周光璟笑眯眯地把兔子递到他嘴边,“循环倒是循环,死不死就不一定了。”对上楚策询问的目光,周光璟问:“你上次,就是中情蛊那次,是怎么回事?”楚策想起梦里的事情,脸微微地红起来,说:“我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逍遥山庄。”周光璟倒没什么大反应,“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楚策含含糊糊地说:“事情结束了,就醒过来了。”

    周光璟低头喃喃道:“事情结束了……”又抬头看楚策:“这次会不会要等到事情结束,才能跳出这个循环?”楚策眉头微皱,“整个寨子都烧光了,我们也见到了凶手,难道这样还不算结束吗?”周光璟说:“大概是不算的,你忘了,夷湘寨还有一个幸存者。”

    楚策低头沉思,“这样凶险的一场大火,究竟怎样才能死里逃生?”周光璟略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想不到,看来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再观察了。”

    昨天不明就里地躺在床上消磨时间倒是很轻松,如今故意躺着等,却似乎没那么惬意了。周光璟刚睡醒,想要再度入眠也不是那么容易,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楚策忽然问:“昨天我们吃完之后干了什么来着?”周光璟说:“好像是胡闹了一会儿……”互相抹油来着,抹得两人都是一身脏,然后楚策才抱了衣服出门去洗。楚策跃跃欲试地道:“不然做全套吧?”周光璟立即钻进被窝里,“不干!”

    由不得他不干。

    抹了油又揩了油的楚策心满意足,替周光璟掖好被子,“该睡了。一会儿我去洗衣服,记得出来找我。”周光璟哼哼两声,“才不去找你!”

    算好了时辰,周光璟还是出门了,他不是很能记得住路,好在虽然道路蜿蜒,但大榕树实在是显眼,绕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地儿,正好瞧见楚策和禾列面对面站着,于是立刻窜上去。

    之后的一切,皆如昨晚。在楚策的强烈要求下,周光璟的身体又被检查了一遍,最后他一边气鼓鼓地系衣服,一边说:“要是明天还来,得换人!换人!小爷不干了!”楚策笑着抱紧了周光璟,听着他如鼓心跳,喘着气说:“行,下次换你检查我的。”只是不会再有下次了,楚策心想,今晚就可以结束了。

    心里念头刚起,就听见窗外一阵尖叫,周光璟道:“来了!”

    这场大火由杨泽催蛊而起,因而来得突如其然,寨子里立即乱作一团。有了昨天的经验,两人手牵手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下去,淡定地看着其他人尖叫逃命。踏过火海,又看到了阴鸷的杨泽,楚策忽然停下脚步,道:“一会儿我们别走远,就在寨子门口等着,看有谁逃了出来没被杨泽杀死的。若是今天没碰着,明日再去后山守着。”周光璟点头,“好。”

    说罢,两人一起朝昨日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在经过杨泽时,楚策忽然出手,快如闪电地一把扼住了杨泽的喉咙,他冷眼看着他,道:“既已被识破,还不住手?”

    被扼住喉咙的“杨泽”艰难地哑声道:“呃……即便我住手,他们也还是会死。”周光璟补了一句,“他们不是会死,他们是死很久了。”

    像是一下子抽干了力气,“杨泽”的手松开来,卜羲和笛子一起往下掉,只是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楚策松开手,“杨泽”一下子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楚策平静地说:“事情结束,这个局自然会解开。这个局由杨泽所设,自然应当由他来解。”

    “杨泽”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喃喃地道:“‘杨泽’?这是他跟你们相处的时候用的名字吗?我救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吉安,和我一样,我觉得和他很有缘分,就把他带回了夷湘,没想到,竟也把灾祸带了回来。”说着,他忍不住捂住脸小声呜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红着眼抬起头,已然是另一张少年的脸庞,楚策一下子便认出,这就是与他在水井旁擦肩而过的那个少年,讶异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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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回路(五)

    周光璟瞟他一眼,“怎么,认识?”楚策道:“有过一面之缘。”又对吉安道:“你为何要设下这个局?”吉安失魂落魄地道:“全寨人因我而死,我……我希望他们能活着,哪怕……”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哪怕只是活在幻境中也好。”周光璟诧异道:“这么说我们现在也是在幻境中?”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自然不是在幻境便是在梦境,否则能凭空穿越这样的大火,岂不是成仙了?”楚策只冷声道:“你让他们活在幻境中,却也让他们每日活活被火烧死一次,岂不是更加残忍?”吉安的嘴角僵硬地勾起一抹弧度,喃喃道:“好像确实如此,可整座寨子徒留我一人,又要如何活下去?”

    周光璟看着他绝望而茫然的神情,忽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从外面玩耍回来,看见道观葬身一片火海,紧紧相拥满身是血的师父师叔,那个同样绝望而茫然的自己。手上传来温暖的触觉,一转眼,楚策见他出了神,担忧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询问地望着他。周光璟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又对吉安道:“实不相瞒,杨泽已死,夷湘寨的仇也算报了,你能编织起这样真实的幻境,天底下不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就……”他想劝他放下,但话到了嘴边最终又还是被咽回去,他自己的仇恨刻骨铭心,过了这么多年一丝一毫都不曾忘记,又有什么资格劝别人放下?

    吉安恍惚间听见他的话,浑身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光璟,“你……你说什么?他死……了?”

    楚策道:“是,被蛊虫反噬而死。”

    “哈。”吉安古怪地笑了一声,“哈哈,死的好啊,养蛊之人,死在蛊虫手上,不正是……不正是死得其所吗?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着,眼里一边流下眼泪来,笑声嘶哑难听,最终嚎啕大哭起来,“可是他死了……”

    吉安自小长在夷湘寨子里,虽身负秘术却不曾离开过这里一步,有一日独自在后山密林中散步,意外遇到了躺在林间,满身是血的他。他把他捡回寨子里,替他疗伤调养,等到他伤好一点,能开口说话时,他笑眯眯地告诉他,“我叫吉安。”

    他似是很惊喜的样子,“我也叫吉安。”

    “真的吗?我们真是有缘!”

    有缘,也是孽缘。

    后来他带着他在夷湘寨里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桑林阿爷、柳卡大婶、禾列……还有卜羲。

    再后来,他偷学寨中秘术,还带了卜羲私奔,寨中长老倾巢前去追捕,他不愿相信,跟着一同前去,却目睹了卜羲为他身受重伤,他绝望大喊的场景。他于心不忍,偷偷放跑了他,没想到下次相见,却是在一场大火中,他操控着无数火蛊,笛声悠扬、眼神凛冽,仿佛传说中的邪气而不祥的火妖。

    “其他人都得死,但我不杀你,你走吧。”

    他被他强行打晕丢到一旁,再度醒来只见满眼断壁残垣,当时的仇恨无以复加,如今听闻他的死讯,心中却只剩下无尽悲凉。

    “他死了……”

    守着幻境,守着夷湘,就好像还能等到他回来。

    吉安口鼻缓缓淌出血来,眼里眼泪不止,嘴边却还笑着,“他死了哈哈哈……”楚策暗道不对,突然伸出手去捏住了他的手腕,略一把脉,便觉不对,“你脉相紊乱经脉尽断,你怎么了?”

    “哦。”吉安止住了哭笑,随手一抹嘴边的鲜血,“这个幻境由我血脉编织而成,乍然收回,也遭反噬,现在大概是要死了吧。”抬头望着并肩站着的他们二人,神情已复作平静一片,“我没想过要害你们,但只要是踏入夷湘地界的人,都会自动陷入幻境,我已将秘术收回,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周光璟听他要死了,原本还有点怅然,接着又听到还不能马上出了幻境,立即诧异道:“为什么你已经收回幻境了却还是要看我们自己?”

    吉安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往前走去,“困住你们的,终究不是秘术本身,而是你们自己。”

    漫天的大火,古朴的黑瓦木屋,在习习夜风中逐渐消散,化作荒凉孤寂的废墟,吉安独自走在瓦砾堆上,头顶是漫天星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孩子,一个人无聊地准备去后山密林散步,走着走着,就会遇见他。遇见他了,又该说什么?

    “你好哇,我叫吉安。”

    “烦啊,线索都断了,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百里孤灯。”楚策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密林中走着,周光璟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叹着气。楚策虽然心中也颇为忧愁,但还是镇定地宽解:“我们现在难说仍旧在幻境当中,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景象,说不定,一出幻境,就能看到百里孤灯在我们眼前呢?即便没这么巧合,但既然已身在夷湘地界,只要百里他不出远门,在四处多加寻找,总能找到。比起这个,我反倒更担心你的身体。”说着,楚策转过身,将刚好走到自己身后的周光璟半揽入怀中,关切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光璟屏着气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会儿,认真道:“没有。”顺势软软地靠向楚策,“就是放血过后总有点虚。”楚策果断道:“我背你走。”周光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笑了一声,立即毫不客气地蹦上他的后背,摸摸楚策的头,“师弟真乖。”体贴地接过他手里的火把,“这个我帮你拿。”

    于是变成楚策背着周光璟走,周光璟的手里举着火把。周光璟趴在楚策背上,听着四周令人胆战心惊的“嗡嗡”声,忍不住抱紧了楚策的肩膀,“好可怕……”楚策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拍死一只停在自己脸上摩拳擦掌正准备用餐的蚊子,道:“我都没怕呢。”

    南疆夏夜里的蚊虫多,即便一直走着也有不少倔强的蚊子坚持不懈地叮上来,周光璟从小到大都独受蚊子恩宠,只要跟他一起走,哪怕闯进蚊子窝里都不会被咬一个包,周光璟就倒霉了,只要到了夏天,全身上下就不会剩下几块好皮,他又怕痒,总把全身挠得血糊糊的。小师叔看了心疼,就会时不时去采点艾草,泡进周光璟的洗澡水里,又做了香包吊在他脖子上,睡前还会特意点了艾草在他们房间里熏着,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周光璟身上总算舒坦一些了。但在道观里再怎么防备,也总有外出的时候,这种时候除了多裹几件衣服,也没别的法子了,一开始是小师叔脱了衣服给光璟披上,后来师傅心疼小师叔,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光璟,好让小师叔能穿得整整齐齐,但到了最后,不知怎么的,就一直是楚策让出自己的衣服,以身喂蚊了。

    楚策问:“这位公子,小的帮您喂了这么多年的蚊子,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啊,就没有一点赏赐什么的?”说着示意地把脸转过去,周光璟也难得配合,凑上去亲了一口,咂咂嘴,“跪谢吧。”

    “多谢公子。”楚策哑声道:“只是小的尤嫌不足,不知公子能否再……”话音未落,周光璟又亲了他一口,眼里亮晶晶的,像夜空星光璀璨,又似湖底烁光波澜,“够了吗?”楚策没说话,抬头在他嘴角印了一下。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四周虫鸣阵阵,困意袭来,周光璟忍不住把额头靠在楚策肩膀上,眼皮上上下下地打起了架。楚策体贴地讲:“你先睡,等出了幻境,我再叫你。”周光璟揉了揉揉眼睛,强撑着说:“那不行,万一你走错了怎么办?我得帮你看着。”楚策嗤笑一声,“非要走错,你看着也看不出来啊。”周光璟刚要反驳,头就被楚策轻轻按到他的肩膀上,“睡吧。”

    既然师弟这么热心,周光璟也就不坚持了,软趴趴地躺好,哼哼唧唧道:“那就靠你了师弟,到地儿了叫我。”

    周光璟倦意浓浓,没一会儿就着了,楚策背着他平稳地走着,想着他当时是怎么走了一夜,将身中情蛊的自己背出来的。走着走着,虫鸣渐弱,天际泛白,想必已走出夷湘了。楚策刚想叫醒周光璟,又念及他身体不适,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背着他继续走,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但没走出多远,楚策忽然停了下来。

    四周水秀林深,云烟袅袅,与一路上的南疆景致不大一样,却与自己脑海中的某处重合在一起。

    楚策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景象怔了一会儿,忽然转了个方向,往山上走去。这条山路他从小到大不知走了多少次,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有错,很快,他就看见了一片坐落于山间的亭台院落,抬头望去,心头猛然一震。

    院落正门前高悬一牌匾,上书二字,“灵虚”。

    “光璟。”他喉咙不知怎的竟有发不出声音,哽了好久才艰难哑声道:“光璟,你醒醒。”

    “嗯……”周光璟睡眼惺忪地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出来了吗?”

    “不是,”楚策说:“师哥,过来见师父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很艰难,字数略少各位见谅哈。接下来叒是回忆杀——师父师叔篇!

    ☆、轮回路(六)

    “不是,”楚策说:“师哥,过来见师父师叔。”

    他极少这样正经地叫自己师哥,所以虽然脑海中迷茫一片,周光璟还是竭力睁开眼睛朝前望去,无比熟悉的景象在眼前定格,周光璟瞬间愣住了。

    他背着他,站在灵虚道观门前,踌躇犹豫着,仿佛在刹那间回到十年前,他们偷溜下山去玩,直到天色已晚才灰溜溜地跑回来,缩着脖子不敢进去,师傅必定是要责骂一番的,小师叔却早已守候在门口,笑眯眯地探出脑袋来看他们,“你们回来啦。”

    “师父……师叔……”周光璟浑身克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对着身后道:“光璟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懒散的声音,漫不经心地道:“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会照顾自己,而且阿策不在,他一个人难免不习惯,你让他自己玩会儿就好。”那个清瘦的人便说:“那我在这里等他回来。”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后那人道:“真拿你没办法,我陪你一起等吧。”说着,跨出门槛,一撩袍角,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坐下,抬头冲他轻轻一笑,黯淡天光便是瞬间一亮。

    周光璟从楚策背上下来,牵着楚策的手走到他们面前,虽竭力保持镇定,但楚策还是感受到他放在自己掌心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向他投去安抚的眼神,周光璟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称得上凄凉的微笑,然后对着玄殊、玄煜轻声地、仿佛怕惊扰到他们一般地说:“师父,师叔,我们回来了。”

    玄煜也在台阶上坐下来,两人肩并肩坐着,目光透过周光璟和楚策,遥遥地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玄煜无比自然地把头靠上玄殊的肩膀,玄殊抬手搂住他,侧脸贴着他的头顶,两人安静地相依相偎,画面静谧美好得令人不忍打破。

    过了很久,楚策才低声道:“既然同是幻境,为何在夷湘我们能同幻境中人对话,师父师叔却不能看见我们?”周光璟觉得眼里酸涩无比,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道:“可能是因为,夷湘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师父师叔……是我曾经的梦境。”楚策诧异地看他,“这里是你的梦?”周光璟点点头,“道观出事时我不在,事后多年我却曾无数次梦到,梦到当年师父和师叔会是处于怎样的一个境地……阿策……”他有些紧张地扑进楚策怀里,双手慌乱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服,“阿策……我好怕……”

    楚策紧紧地回抱住他,“别怕。”他知道这个困扰周光璟多年的梦魇不会一直这样和美下去,与周光璟一样,六年来,他也一直为此事痛苦悔恨,自责内疚为何自己当日没有和他在一起。但是毕竟现在不一样了,“别怕,我在。”

    周光璟几乎下了死力地抱住楚策,他清晰地记得之后会发生什么,会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忽然出现,将这一切打破,重伤的师傅抱着双眸紧闭的师叔倒在血泊里,大火燃成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将整座道观推向炼狱里。

    而当年懵懂无知的他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片炼狱,没有百里孤灯,没有拂雪阁阁主,他就此葬身火海,同师父师叔一起,永远沉睡在灵虚。

    他每次做这个梦,惊醒时总会后怕不已,但有时候想想,也并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因为同师父师叔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那么差的结局,直到道观被毁一年多以后,他重伤初愈,拖着虚弱的身体偷偷摸摸地寻到楚天山庄,因为山庄建在湖中心,他无法进去,只好在码头默默地等,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五天过去了,他才看到他乘着一艘船从湖上飘然而至,他长高长大了许多,但眉眼仍旧是他熟悉的模样,神情疏离而淡漠,水雾氤氲间,仿佛踏云而来的神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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