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之后的计较都是我一人?从夕兄,你如此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信她。”
“信她?”
叶从夕拨着那哑去的火势,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去,半晌才道,“我知道只要她到了你身边,你心仪于她是早晚的事。”
齐天睿闻言即刻想反驳,可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又是个凡事霸道之人,想要的古董玩物尚不肯与人,更况是人?”
齐天睿闻言,长长吁了口,低头将茶盅里的茶一饮而尽,“既如此,那今儿咱们就把话说明白,她既嫁与我,就是我的。”
“慢着。”叶从夕转过头,面色如常,只道,“三年之约虽说荒唐,可是你当下的承诺,如今,不可说罢就罢。”
“你的意思是?”
“我此生逍遥,从不计较,却知今生再不会遇见第二个宁莞初。世间珍品,只此一件,怎可轻易放手?”
“这么说,从夕兄你定要夺人所爱?”
叶从夕闻言笑了,“夺你所爱?你果然认下。”
“这有什么不能认的?”齐天睿不以为然,“丫头是我的。”
“此话可早。”
“怎讲?”
“你将才驳我,驳的是两情相悦;那我来问你,你与她可已然两情相悦?”
齐天睿闻言一挑眉,“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叶从夕轻轻摇头,“这么说,就是还没有。”
“你想怎样?”
叶从夕未立刻接话,只将热茶斟满齐天睿的茶盅,道,“天睿,莞儿难得,早已受尽苦难,你我都不该再强她所难,你以为呢?”
齐天睿蹙蹙眉,没吭声。
叶从夕看看他的脸色,微微一笑,“我比你先走一步,如今说两情相悦有些为难你,不如还以三年为约,若是你二人情投意合,为兄自当远走,拱手相让;若是……”
“若是什么?”齐天睿拧眉道,“你以为她如今日夜与我相伴,日后心里还会想跟你走?”
被他抢白,叶从夕抿抿唇,依旧缓声道,“若是有朝一日她传话要我带她走,一,你不许问;二,你不许拦;三,再不许纠缠。”
齐天睿冷眼看着,心生异样,“你如此笃定?”
“此刻我若说是,你必不能信。不如咱们边走边看。”
“好,我答应你。”齐天睿冷道,“既如此,你我各自行事。可有言在先,她相公我不会再为你二人传信,安排私会。”
“你混账。”
叶从夕一句骂,骂得轻描淡写,两人相视,不觉都笑了。
“我已然让步,你若得寸进尺,莫怪我……”
“慢着慢着,”齐天睿赶紧摆手,此刻就打擂台,心里果然没底,“这么着,你说咱们不为难丫头,凡事都依着她,她若要我传信,我传;她若说要见你,我接,如何?”
“真真是个无赖。”
“谁说的?”齐天睿一挑眉,“似我这般玉树临风、风华正茂,女人在我身边就定会心仪于我。”
叶从夕展开两个手指,“两个‘风’,足见风流成性。”
齐天睿拔拉开他,“人不风流枉少年。”
叶从夕看着他,轻轻咬咬牙,“天睿,还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
“说来。”
“在她心意明了之前,你……不可犯她。”
齐天睿闻言狠狠一挣眉,笑了,“不可犯她?少年夫妻一个鸳鸯床上,谁拦得住?”
“天睿,你可答应我?”
见叶从夕轻轻蹙眉,言语深沉,字字如针,竟是不曾备他的话轻薄半分,齐天睿这才忙正色道,“你放心,我怎么舍得强她?更况,她时刻藏着银针,防得紧着呢。”
“切记。”
“不过从夕兄,丫头害羞,又不经人事,即便是两情相悦也不会有这主意,半推半就算不算强?”
叶从夕不觉手下一握拳,真真是……忍了忍道,“算。不过,我知道她绝不会,若有一日你敢如此行事,莫怪为兄与你恩断义绝!”
齐天睿嘴角抿出一丝笑,你知道她不会?你可知道丫头软软的身子多少香甜,从今往后,我要夜夜抱着她睡,就算是个小冰疙瘩,也要把她捂化了……
☆、第58章
从叶府出来,午后的日头晒得正暖。齐天睿站在石阶上,一街两旁高大的梧桐,旁无枝节,直升云天,桐影婆娑遮出一道安静的街巷,可谓“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自己的府宅便在不远处的拐角,掩在相同的一片绿树丛荫之中。
轻风拂过,吹来湖面上的清凉,齐天睿长长吸了口气,沁入心肺,眉头舒展,却这心头依然有一丝隐隐不知所踪的不快。这一场寿宴,他有备而去,叶从夕也是有备而接,竟是丝毫不曾于他留隙。义兄坦荡,却志在必得,难得见他下了狠话,多年相知齐天睿知道叶从夕的话必须信,可这一回不知怎的,这心里就是又不能信,他实在想不出已然卧在自己怀中的丫头会因着什么非要离他而去。
想起那清灵可人的小模样,落在他眼中只管生津止渴……
叶从夕说她“天性纯良,心窍玲珑”,可谓字字珠玑。只是落在他身上,只见那小心眼儿多,小嘴巴甜,圆圆的小涡儿委屈也乖巧,哄得他心软,绕得他晕头转向,她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又怎能不爱;又说她闺中女儿“才华横溢”,此刻他能想得的只是深夜佛经上歪歪扭扭、俏皮的谱子,飞在纱帐里精灵一般的鸟儿,趴在他耳边略略喘息的娇//声……
只想起雪夜那颗冰凉的泪,心就疼,哪还管她有甚才华……
她哄他,千方百计,举手投足;他却没想过要哄她,一直当她是旁人的,一直当三年后一纸休书便是形同陌路,岂料,一旦揽入怀中,就入了心窝,想推都推不开……
如今,该换他来哄哄小丫头,想到此,齐天睿笑了。说丫头情愫未开,不通男女之事,却是“相公相公”地叫得欢,还在洞房花烛夜将他剥个精光,可见,也并非全不通。这便好了,窝在怀中,宠在心头,哄得她软软的,鸳鸯帐下销金,他不信她还能想着旁人!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想把丫头抢走,除非,他死绝了。
……
“爷,”
齐天睿回神,石忠儿牵了马过来。齐天睿步下台阶,问道,“都安置好了?”
“是。”
齐天睿把手中的锦盒递过去,“送到九州行交给万继先入库,待我明儿去了再验看登录。”
“是!”知道这又是件宝物,石忠儿小心地接过,口中又道,“爷,那我从柜上回来就往落仪苑去?”
“嗯,”齐天睿点点头,“东西我预备在裕安祥的后院,你去取了给千落送过去。莫在那儿耽搁,早些回来。”
石忠儿正打算点头,又不明白,“爷,我不是去接千落姑娘?”
“你聋了?”齐天睿一瞪眼,“听不着爷的话?!”
石忠儿赶紧赔笑,“爷息怒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办。”
“滚。”
……
一个人坐在圆桌前,看着摊开的一堆花样子,莞初呆呆的。将才秀筠吃了药睡不着,陪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安置下,此刻人在身后的帐子里睡得沉,自己好容易空闲下来,竟也……无计可施,一手握着小银剪子,一手一时捡起这个,一时放下那个,心不在焉。
去哪儿弄那么些的银子?年前好容易攒了五百多两,因着秀筠出事,托人出去抓药、找叔公,一转眼就是几十两,而后幸而那做哥哥接过去,这才省下。后来玄俊杳无音信,每见一次那老鸨,每多打听一句话,就是银子,艾叶儿的哥哥和年老的奶奶要吃饭,多一日也是钱。如今找是找到了,可手里统共剩下还不到三百两。醉红楼的女孩儿就是往外撵也不能只值这么些,更况玄俊还是个未出堂的清伶,早早被恩客供养起来,莫说是当初恩客赎她花了多少银子,就是这些时她,若是人家认真计较起来,翻个倍也未可知。
多少?七百两?八百两?上次托叶先生去卖谱子,来了两次银子,二百两,这么算下来,哪里够?若是一时悬着,玄俊又没了,可就,可就更难了……
实在不行,不如……
莞初拧着小眉正是冥思苦想,忽觉耳垂凉凉的、轻轻地痛了一下,一惊,不待她扭头,两只手臂从她身后拢过来握了桌沿儿,人弯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被环在怀中顿觉他一身外头的凉气,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她虚了气轻声叫,“相公……”
“怎的老是发呆?嗯?”他的语声十分的轻,轻的只腻在喉中,淡淡的酒气呵着她,“你相公进来这半天都不知道,想谁呢?”
莞初想摇摇头,可他的脸颊就在腮边,她没敢动,抿了抿唇,“你怎的就回来了?”
“不想让我回来?”
“……不是。”
他笑了,好轻,只能觉出在她肩头颤颤的……
他总是这样,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横竖也不知为的什么,莞初悄悄撅了嘴只管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笑,好在他声音轻,惊不得秀筠,只是蹭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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