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腹黑仙君太放肆分节阅读52

    多少年后,莲兮的一双神剑依旧是各路仙友茶余饭后的嚼头。然则她本人,却无意探究它们的来历。于她而言,梦龙鸾凤就是注定的命运。她笃信着银笏的话,只愿相信,双剑是为守护她,方才先后奔赴到她的身畔。既是一生的陪伴,也是一世的骄傲。

    原本,只要这样单纯,就足够了。

    可,她终于意识到,即便亲密如梦龙鸾凤,有一日也会离她而去。

    莲兮紧攥着的拳头间,滴滴嗒嗒不停淌下血珠。待她察觉疼痛时,左手的指节已被梦龙豁得血肉模糊。原是她无意间,使力过猛,让剑尖刺出了手掌。

    猩红的血水溅落在封琰的玉佩上,在一璧脂白间,刺眼地晕染开来。

    “啧啧,你这又是何苦?”封琰抓起莲兮淌血的左手,以蛮力掰开她的五指。掌纹间,是她熟悉的一小截剑尖,锋锐依旧。

    “果然,他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吧?”封琰抚过她的掌间,将蘸血的手指送入嘴中,吮了一吮,惋惜地摇头:“可惜现在害怕,也晚了些。玲珑碎能羽化变形,自然能蜕回原型。这是三弟的卦数,也是天意,所谓天意难违,注定有一日,他会伸手向你索要梦龙鸾凤。”

    ——若有一日,为了玲珑心,我逼你奉上最珍爱的东西,为了玲珑心,你将不再是你,你可愿意?

    ——莲兮愿意。

    在她被夭月占去身体之前,失去了梦龙鸾凤的龙莲兮,已然不再是龙莲兮了。

    她的左腕被封琰扣在手中,瑟瑟发抖着。疼吗?害怕吗?不甘心吗?她已无力分辨。

    封琰轻笑一声,试探道:“到了那时,你愿意给他吗?”

    唯恐这一刻被人窥见自己心底的动摇,她闭上了眼,没有回答。

    “朝夕相处间,你也该知道,两万余年不曾娶妻的封郁是怎样专情专性的人。你若想得到他的爱,只要顺应天命,变成他想要的那个人,从此便能相伴万载春秋,有一日或能随他登上天后的宝座,这也未可知呀!你想想,那是如何逍遥?”

    ——有我在你身边,自然该是逍遥快活的。

    乍一听着封琰吐出“逍遥”二字,莲兮只觉肚腹间一阵汹涌的翻腾,随即一股血腥之气猛地上窜,弥漫在她的唇舌间。

    “又或者,比起这一切,你更珍惜自己些?”封琰的指端在梦龙的剑尖上轻盈地一拂,说:“你若是这一世只想做龙莲兮,我也有法子帮你……”

    莲兮将含在口中的血水不动声色地缓缓咽下,抬眼说:“琰世子想要的又是什么?”

    封琰仰头大笑,拊掌道:“莲兮,你深知我心,没做得我的世子妃,实在是太可惜了!”

    原本收敛在眼中的寒意骤然曝现,让封琰的眼眸透出些许残酷,他说道:“我要的是一颗完整的玲珑心。但我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将封郁手上收攒的碎片与梦龙鸾凤一道交给我,我便能替你保全龙莲兮的灵魂,让你就此与他共度一生。”

    “绕了半天,原来如此。”莲兮仰望着他,冁然一笑,说:“想要玲珑,为何不自己去找?夺人所爱算什么君子。”

    “笑话,你不也是夺人所爱么?明知穷尽一生都不能超越,才会心有不甘。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何必两相对讽?”

    他的话直直透入她的心底,留下一道冰冷的洞口。

    莲兮幽幽叹了一气,才说:“封郁手上的玲珑,才不过大半个,离找全还差得远了……你现在就来拉拢我,也性急了些吧?”

    “这正是我请你帮忙的原因。”他的唇角一撇,笑得得意:“就我所知,除了沁洸神君手头的碎片和你的梦龙鸾凤,其他的玲珑碎在千余年前,就已被三弟找齐。却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又将苦心找来的许多碎片重新抛回凡界,再一一寻回。如此反复了几次,慢慢腾腾让我等得不耐烦,便好心推了他一把。想来,离下一次找齐,已不远了。到那时,你取来给我即可。”

    比起先前梦龙鸾凤之说,封琰的这一番话更叫莲兮震惊。封郁将玲珑视同生命,既已找全了,断然没有白白丢弃的道理。

    见她面露犹疑,封琰又问:“不愿意么?”

    莲兮定神说:“取来玲珑碎倒不难,但梦龙鸾凤自小与我如影随形……”

    “不舍得给我?那便让三弟拿去好了,你总归会失去它们的。在我这里,它们还能替你换取魂魄的自由,总比最终一无所有来的好些吧?”

    她明知他心怀不轨,却终究难以抗拒,思忖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封琰伸手摸向她的头顶,却被她一旋身闪到一边。

    “若世子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莲兮身是天刑司的犯人,不便留客。”

    封琰抽回手,轻笑道:“天刑司那里,全怪我家小妹不懂事瞎折腾,还望莲公主不要见怪。想必没多久你便能脱身自由了。”

    莲兮嗓间干咽着,再多一句送客的话都说不得了,转身便往玉茗阁走回去。

    暮春的阳光,原该是她最向往的,这一刻,她却只想从那满园的春色间逃离,远远抛下那一袭白色的身影。

    掩上两扇门,她还唯恐关得不够严实,又将整个肩背抵在了门上。

    即便如此,仍旧不能阻挡那一声志得意满的呼喝,遥遥传入耳中——

    “莲兮,我等着你来。莫要叫我失望!”

    房中仍旧是浓腻缠绵的蜜桂香甜,她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迷恋上这样的气味,开始喜爱上满山满坡盛放的桂花。是本性使然?抑或不过是爱上他人所爱?

    只是待自己察觉时,已然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那些封郁曾经日常使用的桌椅琴盏,被她一日复一日,仔细地擦拭过。拭去薄灰的种种物件,静默地围绕着她,徒然泛着淡淡光泽,却依旧是冰冷的。

    正蹲在地上逗鸟玩的青青,听着她回来的动静,扭头便招呼道:“回来了呀?”

    她回来了,可他呢?

    “公主……”青青惊得跳起身来,“你……是哭了?”

    莲兮摆摆手冲她一笑,泪水却不留情地滚落下来,一滴之后,再难抑制。

    她宁愿寻找玲珑的旅途永无止境,好与他漫漫相伴。

    她宁愿倾尽所有,来换他对真正的龙莲兮,许下一世相陪。

    她宁愿自己在一无所知中,被毫不防备地夺去梦龙鸾凤,也不想知道他的爱是如何残酷。

    ——到那一日,若不嫌弃,便嫁予我,可好?

    ——保存到那一日,再把它送给我,可好?

    那一日是哪一日,她是知道的。可对于龙莲兮,那果然是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日子。

    莲兮嗓子哽咽着,脚下脱力瘫软,靠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

    全身冰凉,唯独那一纸缘字之签,还在胸口徒然温热着。

    第八四节 浊水迷离 长夜未央(5)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鸟儿振翅从窗台飞了出去。

    地面的凉意丝丝透衣而入。莲兮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白日梦中清醒过来。

    还未点上灯烛的房内一片昏暗,莲兮眨了眨眼,只觉眼眶涨得酸痛。

    即便将她四千年来流下的所有泪水收攒在一处,恐怕也远远没有这一天落下的多。青青初见她流泪,吓得手忙脚乱,左右追问了她许多。后来见莲兮只哭不语,她也只好坐在一边陪着愁眉苦脸。坐着坐着,竟就倚着一方书柜睡着了,这时不知做着什么美梦,正碎碎梦话着。

    莲兮掐起一道火诀,冲着铜架上的三支红烛弹指点火,房内霎时亮堂起来。青青被烛光惊醒,揉了揉眼,说道:“唔,天黑了呀……”

    靠着门板坐了一整日,腰背酸疼的几近麻木。莲兮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一面伸手来拉青青,说:“地上凉,去褥子上歇息吧!”

    “莲公主糊涂了呀,青青是琴,才不怕冷……”她抬头看了莲兮一眼,脸上的笑意立时烟消云散,又换上了一副哭丧面相,说:“公主的眼睛怎么哭成桃子似的,若是主上知道了,还不要把青青劈了当柴烧呀?”

    莲兮冷冷一笑,说:“他不会在意的。”

    青青叽叽喳喳又说了许多,她也懒得理会,只往床榻那头走去。暮春时节,夜凉如水,身上穿的是天刑司准备的春衣,多少有些单薄。她索性将地上的薄毯裹在身上,一屁股坐在了榻沿上。刚坐下,便觉着大腿下仿佛压着什么,莲兮探手一摸,竟是她早上四寻不见的那一管紫毫兔毛笔。

    莲兮执笔凌空写了两字,确信是熟悉的触感。

    “青青,”她举着那支笔问道:“这笔,是你放在床上的?”

    她分明记得早上喂鸟时,床上除了两床薄丝被,并无别的物件。

    青青摇了摇头,一面将南面的窗子掩上,一面说:“不是呀,我没瞧见床上有笔呀?”

    莲兮蹙起眉,拈着这枝毛笔上下打量了几眼——笔杆依旧是亮泽的乌黑色,笔头却残留着些许已干的墨迹。这就怪了,从前她写过字便会顺手漂去笔上的墨渍,莫非是谁家小贼把笔偷摸了去,用了一圈又原物奉还?

    莲兮身上疲惫,正想唤青青来洗笔,却忽然瞥见青青的背上贴着一张薄纸。

    她诧异之余,赶忙将那薄纸揭了下来。

    “浅唤汝名,汝名浅唤。”莲兮低声读出了纸上的八字。

    “这是?”青青凑上前一看,倒抽了一气,连声说:“呀!呀!这是主上的字呀!主上他是什么时候……难道是青青睡着的时候吗?咦!可他是怎么贴在青青的背上呀?”

    封郁的字迹潇洒不羁,自成一体,莲兮自然是识得的。

    可她在屋内呆了一整日,虽是睁眼做梦过得糊涂,但若是封郁回来晃了一圈,她又岂有看不见的道理。莲兮沉吟片刻,推测道:“大概是我出门时……就是你低头玩鸟的那会儿,他回来过……”

    不,或许更早些。或许早在她醒来前,他已拿去了桌上的那枝笔,隐身在这房中的某一处,当他默默陪伴在她身边时,可是听着她与青青的对话?可是看着她用他的笔写下签条?又或者……连封琰对她说的话也被他听见了?

    莲兮紧紧捏着薄纸的一角,不解地抿着嘴。他又为何要避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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