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腹黑仙君太放肆分节阅读65

    睁眼时高空一瞥,已是最后的鹊桥。

    第一零二节 浓情蜜意 会有尽时(1)

    初七上弦月,夏夜朗朗。

    涟丞怀抱着莲兮向北面疾行,深紫的衣袍一掠而过,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紫电残影。

    两人早已远离南虞城的地界,他却仿佛被人追赶着,脚下片刻不停。狂躁的心跳,如锤如雷砸落在耳边,让莲兮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即便是不通医理的她,这时也觉出不对劲来。

    她猛地一揪涟丞的衣襟,要他将自己放下,他却不闻不问只顾闷头狂奔。莲兮眉头紧拧,在他耳边着急喊道:“我要你快点停下!不要命了么?”

    涟丞回头张望一眼,见无人追来,这才掐断疾行术法。乍一住脚,竟连滚带翻从高空坠落。他虚弱无力,却唯独一双手臂像是金钩铁爪,将莲兮紧缚在怀。她难以脱身,转瞬便与他一道,自千丈高空摔下,落入一座乱坟荒山。

    落地时好在有应龙神元护体,两人只摔得个皮外伤。她本以为将涟丞护得周全,不想他的肩背刚一触地,竟猛地呕出一口血来,飞溅在莲兮的额角,滚烫如岩浆一般。

    莲兮挣扎着从涟丞的怀里爬起身,额角的血滴答淌落。林间月色森森,黏稠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让她哑然失语。她慌忙探了探涟丞的脉门,却更是困惑。他的血脉鼓胀沸腾,血液流淌其中仿佛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可相反,体内的神元却低微之极,几乎难以分辨。

    莲兮在一边琢磨着,却忽然被涟丞钳住了手腕。

    “兮儿,救救我……”他虚浮地喘了一气微微抬起头。稍一动弹,眼角竟渗出两颗暗红的血珠,两行腥血横贯在他秀美的面容上,像是信手涂鸦的脸谱。他对着她笑,却反是狰狞。

    莲兮恍然有所明白,一颗心如堕冰窟。

    她的涟哥哥,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事到如今,你一脚都踩进了魔境,我还怎么救你?”她愤然甩开他的手,失望又难过,连声音都沙哑变调。

    涟丞悻悻一笑,低哑说:“那一日若非你吝啬应龙龙鳞,我又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莲兮跪在乱石荒草中,只觉着晕眩,连反驳的气力也无。

    “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只要兮儿愿意,我就还有的救……”涟丞坐起身子,拽着她的手肘哀求道:“落地前你注入我体内的龙元,已让我好了许多,若是再多给一些,我……我……会恢复的。”

    月色下,涟丞原本苍白的脸果然恢复了几丝血色。可莲兮看着,却提不起一分喜悦。

    所谓堕魔,大多起因于急功近利的修炼。妖族与仙族生来即有神元,勤加修炼便可充沛神元,精进道行。但修炼一事讲求细水长流的日月积累,若想一蹴而就,只会徒然消耗神元,百害而无一益。轻则肉身受损,重则经脉崩坏,洞伤元神。

    这破洞乍一形成,便会缓慢地吞噬体内的神元。走到这一步,堕入魔境已是在所难免,或早或晚不过是时间的区别。直到自身的神元消耗殆尽,再没有食粮供给那无底深渊之时,无论是妖是仙,都霎时血脉分崩重析,就此真正沦为嗜血的魔物。

    眼下涟丞的角龙元神已然洞穿,就算莲兮强灌他再多龙元,一旦汇入他的体内,流转不到片刻便会被吞噬干净,终究只是杯水车薪。

    这浅显的道理,仙族中无人不晓,涟丞岂会不明白?

    莲兮深叹一气,幽幽说:“我送你回东海去,若是父君,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她好心搀他,却被他狠力推开。

    许是因为莲兮的一缕神元纾缓了涟丞的饥渴,许是因为郁积的脓血被他呕了出来,他扶着棵枯树站起时神色和缓了许多,只眉眼间一点病态,与那一夜玉茗阁相见时的模样相似。

    “父君?被他见着我这副模样,反正也逃不了一死,你倒不如就地杀了我更痛快些!”涟丞缓缓拭去嘴边的残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得诡谲:“兮儿的鸾凤斩杀魔物时,是如何干脆利落,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你只当替天行道一剑刺穿我的胸膛,不也很容易吗?”

    莲兮只知一味摇头却无言以对,那裸露在外的脖颈雪白细嫩,勾得涟丞不由自主伸过手来,抚在她的后颈。那曾经牵过她的手冰凉依旧,却不复柔软,僵硬的指尖乍一触碰她的肌肤,就让她起了一身寒颤。

    “小时候兮儿总是缠在我的身边,涟哥哥长涟哥哥短,你说要嫁我,要与我做伴千万年。如今可还记得?”涟丞的手掌宽大,掐在莲兮柔嫩的颈间,犹如握着一截脆弱的花枝,轻易便能折断。他五指骤然一收,紧扼得她喘不过气来。饶是如此,她只是垂手静静立着,不愿拔剑相向。

    “兮儿,你舍不得杀我的,”涟丞紧盯着她的眼,逼道:“既然杀不得,为何不愿救我?只是一枚龙鳞,又不是要你的性命……”

    莲兮喉间紧窒,在他掌下艰难地嘶嘶吸气,轻摇了摇头。

    “笑话,你若被我杀了,龙鳞还不是要落入我手中?”涟丞不耐地挑眉,另一手从腰间抽出莲光折扇,扇面一舒,在她的脸颊上拍了一拍,恨恨说:“这荒山野岭的,可没人为你收尸……”

    话音未落,天际忽地贯下一道粹白,直冲涟丞而来。挟着一线刺眼的金光,那白影迅若流星,瞬息便掠到了跟前。只见金光一凛,孤弦一纵,竟将涟丞勒在莲兮喉间的左手齐腕削断。

    “封……”涟丞半句惊呼还未及出口,便被封郁按住脑袋,狠狠推出了数十丈远,直撞向一块巨大的山石。强劲的冲击逼得他险些呕血,慌乱间他赶忙掂起手间的折扇向封郁的后脑拍去。他自以为出其不意,却不想迎着莲光折扇,又是金光一闪,封郁指间的琴弦倒甩一记,连扇带手,将涟丞的另一只手臂也生生削断。

    涟丞吃痛,刚嚎了半句,便被封郁堵了嘴巴。

    双臂的断口处浑血飞洒,溅在封郁的唇角,令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抵着涟丞的头再度撞向石面,一面不屑冷哼:“本尊容你活到今日,你竟不知珍惜,三番五次来挑事,当真不识天高地厚。”

    第一零三节 浓情蜜意 会有尽时(2)

    迎着飞朔的血雾,封郁不避不让,一身粹白的纱袍尽染猩红。

    他捂着涟丞的口鼻,居高临下垂眼瞧着。只这一掌的气力,便将涟丞牢牢抵在石面上动弹不得。断臂之痛撕心刻骨,可身在封郁的冷眼之下,涟丞却只能咬牙强忍着,唯恐多呜咽一声,便招来杀身之祸。

    “本尊告诫过你多少次,若是再敢碰她,即刻便要你魂飞魄散。”封郁字字千钧,遍身杀意翻腾。林间无风静寂,他的两袖粹白却猎猎飞扬,卷着血沫,仿佛浸血白蝶,妖异可怖。

    他掌上骤然施力,将涟丞的下颔骨生生拧碎。倒刺的碎骨扎入涟丞的舌尖,是他再也经受不住的剧痛。他想要求饶几句,怎奈塌碎无力的下巴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哼哼。封郁将嘴边的血点抹去,唇角一勾笑得肃杀:“三千年来,你这耳朵分明就是摆设,要它还有何用?”

    他话音未落,指间紧绷的金弦已向着涟丞的右耳根剐去,只凉丝丝地一蹭,便将整片耳朵齐根削得干净。痛楚翻涌而来,涟丞却连咬牙也不能了。他怨毒地拿眼瞪着封郁,不料封郁却仰头大笑,嘲讽道:“你这小子又起坏心眼了,想日后寻衅报复?你以为今日还能从本尊手里捡回条贱命么?”

    封郁杀心已起,一柱金弦再不拖沓,直逼向涟丞的脖颈。

    旦夕之际,只见绯光横空一档,将封郁指间的金弦堪堪格开。鸾凤的剑尖轻点在封郁的额心,虽只是虚唬一记,却也骗得他侧倾了半步。借着这空隙,莲兮赶忙插入两人之间,张臂挡在了涟丞身前。

    “兮儿,你躲开……”封郁长发缭乱,有如月下的嗜血罗刹。平日温润的嗓音浸透了杀意,冷然无感,令人胆寒。

    迎着他残酷的目光,她亦无法退缩,一柄鸾凤掖在身后紧护着涟丞,一柄梦龙直抵在封郁的剑侧,同他的眼色,是一般的执拗。

    封郁振袖一拂想将莲兮推开,她却巍然不动。他眉梢一挑,失笑道:“你可知道自己护着的是怎样歹毒的小人?若非四千年来我时时刻刻盯着他,又拿他的身家性命胁迫,你哪来一个温柔的涟哥哥?”

    “就算如今他想杀我,也是我唯一的兄长……”

    封郁不耐地扬手,腕间缠绕的金弦飞攀而来,将梦龙挑在一边。梦龙鸾凤削铁如泥,生来便比一般神兵更刚硬些。数千年中莲兮仗着这一对雌雄剑,与各路仙友的兵器对砍对剐了不少,也从未见剑刃有一丝损伤。不想封郁手间的金弦只在梦龙的剑刃上一缠一卷,竟豁下一道小缺口。

    **张狂的煞气,透过梦龙传入手中,顿时让莲兮想起封郁手刃朔阳时,曾曝现一瞬的杀气。

    “如今?”封郁好笑道:“你这长兄想要杀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你出生起,他便一味嫉妒,背地里不知干过多少龌龊勾当,几次三番险些置你于死地。你竟还成日乐呵呵与他厮混,真是叫我无言。”

    莲兮一怔,手中的剑愈发绵软无力。

    瑟缩在莲兮身后的涟丞逮着两人对峙的空子,刚想遁走,便被飞卷过来的金弦缠住了脚踝。封郁冷冷道:“本尊让你走了么?”

    弦上一收,勒得他叫苦不迭。他慌忙缩头躲回莲兮背后,一对断臂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口齿含糊地说道:“兮儿,带我……走,他神元大失……你不必怕,怕他……”

    莲兮扭头望了涟丞一眼,心间揪得生疼。

    那昔日里翩翩潇洒的紫衣男儿,形同白日泡影,不复存在。剑眉星目,一点绛唇,掩在满脸鲜血与涕泪之后,再也难以分辨。他哀求着她的时候,或许仍是笑着的,可往日那温和如泉的笑意,眼下却与他的下颔一齐崩塌,成了丑陋的谄媚。

    数百年前牵着她的手,并肩站在海底仰望繁星的那人;前一刻扼着她的喉咙,满眼狰狞痛下杀手的那人;此时此刻牢牢抱着她,涕泗横流摇尾乞怜的那人。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的长兄龙涟丞?

    纵是双剑在手,她却不知该向谁举剑。

    涟丞的断臂伤口血涌不止,溯溯从莲兮的腰间淌下,将她临行前精心挑选的绯色衣裙蹭得狼狈。他唯恐她轻信了封郁的话,摇了摇她又说道:“兮儿,我与你……血浓于水,数千年的感情……你竟更信他么?他哪有什么真情真爱……不过想骗你的一对剑去……好、好让他稳坐天下……”

    涟丞张口还欲说话,缠在踝上的金弦却锋芒骤起,又绞断了他的右脚。

    他对疼痛已然有些麻木,这时却嚎叫得格外响亮凄厉。

    “你这是做什么!”莲兮终究有些不忍,对着封郁怒斥道:“何必这样折磨他?”

    封郁抽回金弦,沉静说:“从前,我看在你自小依恋长兄的份上,每次只是警戒,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可他呢,对你始终心怀叵测,又是挡劫又是龙鳞。你将他视作亲兄,他可曾有一刻视你为爱妹吗?兮儿,你如今也长大了,该分得清是非对错,龙涟丞的性命再不能留了。”

    “他一派胡言……莫要信他,”涟丞哆嗦似的摇了摇头,无力哼哼道:“封郁就是恨我……恨我破了他的封界,抢了他的人……若非他的封界,我也不至于重伤之下强修神元……又怎么会、会堕入魔境?”

    “笑话,你自己道行不足强破我的封界,竟还有理了?”封郁抱臂在怀,好笑道:“你为那人办事受了伤,怎么他竟对你不管不问?想来你也不过是个被弃的破棋,自个儿堕了魔倒省得他费心灭口了。你总归要死,不如被我一弦豁了脑袋比较轻松。”

    “你、你们兄弟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该杀……”涟丞失血过多,又无神元护体,这时声音愈发低微下去。他靠在莲兮的腰间,低声求道:“兮儿救救我,今日封郁不死,我也活不过,他……他对你虚情假意……就算千刀万剐也是应该,你切莫再犹豫了。”

    他二人的对话,莲兮听得清楚亦模糊,心中有所了然,却更是手足无措。

    封郁早没了耐性,趁着莲兮迟疑松懈的时候,他侧身一转便闪到了她身后,重又杀向涟丞。他脚下迅疾如飞,叫人眨眼不及,但莲兮的剑却蓦然回首,来得更快。

    这一剑本是她茫然间的应急之式,只为虚唬一唬封郁,谁曾想他竟闷头迎着鸾凤而来,不偏不倚。待她反应时,鸾凤的剑尖已挑破了封郁粹白的衣袍,自他右肩直斩下肋间,纵贯下一条伤可见骨的血痕。

    封郁却连眉也不皱,任由鸾凤狭长的剑身刺入腰间。

    他一手控着鸾凤的剑刃,叫莲兮拔剑不得,一面驱使着金弦勒向涟丞的脖颈。

    莲兮迫不得已,赶忙弃剑抱住涟丞,翻身一滚将他护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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