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半夜,他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早上阳光刺在他眼睛上,他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
缓了许久,才恢复清醒,然而一清醒,那种痛苦远远超过昏睡。
“宝儿……宝儿……”一种极端恐惧捕获了齐彧的心脏,拖着酸痛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来不及敲门就直接冲了进去。
幸好,她还在!
背对着他,远远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齐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身边的行李箱却再次让他恐慌,如潮水一般蔓延而来,几乎将他溺毙。她……
齐彧仓皇地抹了把脸,明明已经快被恐惧折磨疯了,却还要困难地佯装镇定,用力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
努力忽视她脚边的行李箱,走到她面前,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越是想要装做没事发生,就越痛苦。
“你……你起来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
他的笑容是困难的、可怜的、狼狈的,带着讨好的意味。
然而她目光平静,眼里没有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彧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反抗,冰冷的手指一直冷入他心底去了,钻心地疼。
她的脸色发灰,嘴唇苍白,肩膀和手臂都是冷冰冰的,就像一具尸体,齐彧心急如焚。“你在这坐了一整晚?现在回*上……好好休息!”
他想抱她,然而叶宝用冰冷的手臂抵住了他的胸膛,目光幽幽,冷冷清清,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低沉的嗓音透露出极度的疲惫。“不用了!我要回家!”
“这就是家!”
“这不是……这是齐堯的房子……”叶宝的表情冷到了冰点,眼里没有一丝恨,没有一丝愤怒,极其平静。
然而这样的她更令齐彧害怕,他宁愿她大发雷霆,打他骂他,都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这是只有人在绝境之中才会有的表情。
恐惧像蚂蚁一般从心脏最深的地方密密麻麻地钻出来,在他四肢百骸啃咬着,全身都疼。
“宝儿……”他极力控制着慌乱,捧着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
“你看着我,你听我说,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这对你而言是一个难关,对我而言也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逃走好吗?我们一起去面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解决!之前那么多次我们都挺过来了,我相信这次也可以……”
“不同的……”她轻轻摇头,嘴角抿起一抹苦笑。“这一次,和任何一次都不同!你要我怎么面对待在凶手的家里?要怎么面对……凶手的儿子?每次一想这些,我都快疯了!在这里,我……我窒息……太痛苦了……我不想留在这……”
“那、那我们回我们自己家!”
“你明不明白?我最无法面对的就是你!”
“可这难道是我的责任吗?如果给我选择,我一定会阻止,可是我做不到!你不能把仇恨转嫁到我身上,那对我不公平!”
“我没有恨你,我只是无法面对!如果我恨你,我就不会等你到现在,亲口告诉你我要走!”叶宝深吸了口气,明明哭干了眼泪,此刻却还是红了眼眶。
她痛苦地扶额摇头,心力交瘁。“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离开这里……”
“不要走!就算离开这里,也求你和我在一起!”齐彧从来没想此刻这么恐慌,害怕她会离开他,不要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卑微地乞求。
“你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吗?你答应过的,宝儿……别离开我……求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这次对我而言也是个灾难,如果你离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爱你……”
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像无助的孩子般一遍遍哀求,“求你,别走……”
这更令叶宝痛苦,心都要疼得碎了。她的心情已经够矛盾,她受不了他这样,因为她爱他。
如果她可以不在意一切,她会拼尽全力抱住他,可是她不能,她做不到当作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硬起心肠,一个字一个字逼自己说出最残忍的拒绝。
“我没有要离开……我只是……无法面对这样的你……我现在很痛苦,就当我求你,放过我好吗?你让我一个人冷静,我会想清楚该怎么做!”
可齐彧害怕她想清楚后会离开自己,他承受不了那样的风险。“别走……宝儿……不要走……”
叶宝闭上双眼,最后沉沉地吸了口气,鼻息的酸涩,折磨得她受不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爱我,就放了我!”
她多已经这么说了……齐彧还能怎么样?他苦笑不止,前所未有的无力。沉默地抱着她许久,才默默站起来,“好!我给你时间冷静!”
酸涩的嗓音激烈地颤抖着,因为极力压抑,眼眶都红了。“我送你!”
回家的路上死一般趁机,齐彧无数次想开口,或者只是握住她的手,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即便是他,也会有懦弱,会害怕的时候,叶宝就是他的软肋。
到了家楼下,他停了车,久久未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不让她下车,就这么带着她远走高飞,永远不理会过去的那些仇恨或是痛苦。
最后是叶宝先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没拉住她,急忙从另一边下车要去给她提行李,却被她拒绝了。
“你不用送我上去!”
“……行李……”
“里面只有几件衣服,我自己能提!”
看着她苍白的脸,微微隆起的小腹,齐彧一千一万个不愿离开。眼神胶着她身上,双脚也定住了,无法挪开一步。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全堵在喉咙口发不出一个字,堵得他心酸。那是一种用再锥心的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痛,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她的冷漠,是这世上最最残忍的酷刑。
“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情,你只要记住,我爱你,过去爱,现在爱,将来只会更爱,永远都不会改变!你需要冷静,我明白,我不会打扰你,尽管……见不到你,会让我很痛苦!”
短短的一句话,齐彧停顿了很多次,因为喉咙太酸痛了。
叶宝禁不住落下泪来,低着头,眼泪往下掉。
“别哭,你一掉眼泪,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齐彧努力挤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温柔地用指腹擦掉她的泪。
“我相信再大的难关我们都会一起度过,我们是还要过一辈子的,对吗?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绝对不会……我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瑜伽不要再做那么久,做一半停下休息一会儿,吃东西别光挑重口味的,零食别吃太多,还有我不能帮你洗脚了,自己也要坚持每天用热水泡脚,每天至少吃三个水果,青菜也要多吃……还有,你晚上睡觉总喜欢踢被子,盖厚一点,就踢不动了……东西不能吃太凉的,知道吗?”
“齐彧……”叶宝捂着嘴,泣不成声,“你不要这样,我……我怕自己会心软……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我好难受……”
她一哭齐彧就心碎,赶紧把她拥入怀中,亲吻着,安慰着,“我爱你……我爱你……宝贝……别哭……爱你……”
两人在楼下拥抱了许久,叶宝才上楼,她逼自己不回头。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回他怀里。
齐彧站在原地,长久地站着,就像一座雕塑。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眼角已经泛起了湿意。闭眼,捏了捏眉心,困难地将眼泪压下去。仰头,喉咙哽咽着。
这个时候,他必须坚强,因为他是她的依靠。他相信只要他够坚定,他们一定能撑过这个难关!
……
叶铁楠和钟青已经从其他同事那里了解了齐堯自首的事情,一直很担心叶宝,想给她打电话,又不敢。
正急得坐立难安的时候,门铃响了,钟青一个箭步冲过去开门,果然是叶宝,提着行李箱,很憔悴地站在门口。
相顾无言,两人赶紧让她进来。
钟青忙去倒了杯热开水,两夫妻看了看叶宝,又看了看彼此,心里都清楚情况。
她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能够理解,只怪老天的安排太残忍了。
他们恨齐堯是一回事,但整件事与齐彧无关,他们断然不希望两人因此离婚。然而,设身处地替她想,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叶铁楠叹了口气。“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你姑父去买!”
“是啊!最近的鱼虾都很新鲜,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鱼吗?我最近厨艺又精进了,保证你这只小馋猫连骨头都吃下去!”
叶宝呆呆的,两人在她耳边问了一大堆,她才从失神中慢慢抽离,“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啊,你尝到我的手艺就饿了!”
“我真的没胃口!过去天等爸出来,再好好吃一顿吧!”
“那时候的事那时候再说,正因为他马上出来了,你才更要多吃点,把自己养胖一些,不然你爸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以我们没照顾好你,会怪我们的!”
叶铁楠摸摸她的头,“不管怎么样,你爸能出来,都是一件好事。其他事情先别想太多,好吗?”
“你现在是孕妇,情绪很容易影响到胎儿,你也不希望影响到他的健康?齐堯已经坦白了一切,法律会制裁他的,你就别太心烦这件事了!”
“我知道……我只是……”叶宝无力地摇了摇头,“算了!我会调整好心态的!你们说的对,爸能出来就是好事,中午吃鱼吧,我已经好久没尝过姑父的手艺了!”
“好好好……”钟青高兴得连连点头,“我就去买,现在就去!”
“谢谢姑父!”叶宝总算是笑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抚摸着。他们说的都对,她不能太任性,完全由外在的这些事情操控。
肚子里的宝宝,才是最最重要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他平安、健康!
……
刘茜两天不见齐堯,打电话给秘书和助理,都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去公司找,也不见他人影。
就在她离开公司一边怀疑他是不是去和孔茉那个贱女人偷情的时候,却震惊地在电视上看到了齐堯自首的新闻,把她给彻彻底底吓蒙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后,她发了疯一样往警局赶,脑子里混沌一片,红绿灯都顾不上了,直接冲出了马路。
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司机用力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巨响,刘茜被撞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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