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绮罗香分节阅读19

    “下药的事,我骂过她了!”流景见宁慧脸上微红,问她,“你给秋红下了多少药?”

    “你给我的那一包,全下了。”

    流景不知该气该笑,“秋霰叫不醒她,差点架火烤了她!你没事吧?”她说着,握着宁慧的手轻轻在宁慧手背上摩挲着。

    宁慧低了头,想着要不要说。流景已有些急,“伤了?哪里?”

    “说了你别气,只是轻伤,没想瞒你。”就着流景遮挡退下肩头衣衫给她看,“箭头擦过,已包好了。”要解开,被流景拦住了,只是轻轻摩擦着她伤口周围白嫩的皮肤,“疼吗?”

    “不要紧。”流景高她半头,挡住了她的身影,料想众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她便偷偷一环流景腰身,“轻伤,真的。”她靠在流景身上,只半个脑袋露在流景肩头,旁人离得远,即使看见也以为是在说悄悄话,她认真道,“打仗没有不受伤的,以后有了,你也不要太担心。”

    流景一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什么样的伤没见过没受过,宁慧那伤,若在她身上只怕连伤也算不上,但在宁慧身上,那感觉就分外不一样。可是宁慧所言非虚,她早已不是香闺中绣花描眉的娇贵公主,她想起宁慧在火海里从容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安心,点一点头,说,“好。”

    那边雷越转个圈儿打量葛素拎来的那两个人,一个是个汉子,甚是壮实,埋着头,那脸上伤痕可怖,惨不忍睹,另一个是个娇俏女子,身量娇小苗条,可惜娇嫩的脸蛋被人划花了,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怖。

    他掂量着走到那汉子身后,臂上灌劲,一手将那汉子拎了起来,却是极沉,想着葛素拎着两个人从树上飘然落下时举重若轻的样子,心里叹服,脸上便带了出来。

    葛素倒是理所当然一般,只是轻轻一笑。雷越看着葛素明媚的笑靥一带,不妨那被捆着的女子闻声却是猛的一挣,愣是退出半步远去,一头撞到了雷越腿上,被吓惨了似的,只往雷越身后躲。

    雷越捏起她脸庞,一脸都是兵痞样:“急着投怀送抱呢,若这脸蛋儿没花,爷倒是愿意试一试……”

    “你也忒不讲究,当着面嫌弃姑娘的面貌!”葛素自顾自笑了,“也是我的错,原该在秋霰姑娘脸上画朵花儿上去。”她幽幽淡淡的,非但吓得秋霰够呛,就是雷越,心头也是一麻,最狠妇人心,果然不错。抬头看见宁慧和流景两个人携手走了过来,便迎了上去。闺阁密友相互搀扶牵手,实属正常,一众人都不在意,只葛素冷冷瞄了她们一眼。

    却有人一头往宁慧和流景撞过去,雷越急忙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出几步远,喝道,“这婆娘疯了,看起来!”有人七手八脚按住了她,秋霰还骂着,“贱人,天杀的!”葛素笑了,“看来该把你这张嘴缝起来。”她立刻闭嘴,吓得躲无可躲,只得战战兢兢跪着。

    宁慧在她面前站定问她,“宁敬派你来的?所为何事?截杀我?”秋霰狠毒了宁慧,纵有葛素在旁也顾不得了,咬牙切齿道,“所为何事??你即用城池换了那个贱人,就该愿赌服输,干什么又背上插刀,让人上书朝廷?!”

    “如你所说,各凭手段,愿赌服输。”她迫于形势不得不以食邑来换流景,只是沪江,泰维,有池三城富庶,她终究心有不甘,着人给旧朝皇帝上了折子,说宁敬私下用城池交换人质,且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不聊生。旧朝皇帝虽多疑,但也不傻,她没想借此生出多少事端,不过是宁敬欺流景太甚,无论怎么她都要动点手脚叫他不得安生罢了。秋霰这样激动,不知为何。

    “哼哈哈!只怕你也想不到咱们朝中也是有人的,那折子没到圣上手里去,白费了你的心思!那城池,还在二公子手里攥着呢!倒是你那送信的人,二公子可没亏待!”

    宁慧点一点头,“那便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愿赌服输。”她顿一顿道,“听说府上有位琴师名叫窃玉,甚得宁敬欢心,劳你替我问好。”

    “你!是你,果然是你!”秋霰恨得目中滴血,却被又捆又按,动弹不了,嘶声叫骂起来。宁慧却吩咐,“秋霰是旧日王府中的人,你们好生送她回去,叫宁敬莫要为着新欢,亏待了她。”

    雷越手下剩余的人本就不多,哪还匀得出人手送秋霰,不禁为难,但宁慧有令,不得不从,拨出几个,押着秋霰走了。

    “这一个……”宁慧指着被捆在地上的汉子疑惑道。

    “他是陆成海,江湖中人,我在安定府时与他有过节,把他扔进了火里,不想他倒活了下来。”

    宁慧嗯了一声,叫来雷越,“审一审,该埋的埋,该留的留,逃了的不用管了。”宁慧顿了一下,“不必埋得太实。”

    雷越着手去办,还没埋完,州府长官带着一种属下迎了过来,看着宁慧倒头便跪,痛哭流涕,自承罪责,胡子老长的干瘦老头哭天抢地闹了半天,宁慧才扶他起来,安抚一番,一群人浩浩荡荡住进了知州府邸,为了保护公主,州府兵丁把知府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夜半外面喧闹起来,雷越前次失职,这次倒是惊醒,披挂妥当提枪出去,原来是白日里劫人的流寇同伙,听说埋得不实,跑去埋人的地方救人,被知州手下兵丁围捕,双方激战,流寇人数不足,都被剿杀了。

    雷越听了,不由往宁慧那屋看了一眼,却见那屋里却悄无人声,与外面的喧闹浑然不觉一般,不由蹙了蹙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二十八章被锁了???

    ☆、金蝉脱壳

    一行人在路上堪堪耽搁一月有余,已春末夏初,这一日风和日丽,微风带着一抹花香,道旁白杨绿叶葳蕤,天边阳光洒下一片金黄的光芒,雷越骑在马上,伸手拉了一拉帽檐,遮住被太阳烤得微红的脸。

    这一路实在太无趣了!自从被那帮江湖人士堵截过之后,她们在知州府邸住了一日,启程时知州大人派了二百人护送公主,一群人浩浩荡荡,等闲人看见这阵势只有躲,岂有寻事的道理。

    公主那两个战斗力极强的的江湖女子或许是看不惯官府这等架势,在他们启程之前已经不告而别。

    那两个人都是宁慧故人,她们这一走,宁慧便终日神色恹恹,从无笑脸,成日坐在马车里赶路,下了马车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啃几口干粮,连平日贴身伺候的秋红,都没得过公主的笑脸。

    自家公主闷闷不乐,小丫头都要愁坏了。

    公主沉闷起来,声势浩荡的队伍里平时都是鸦雀无声,只有马蹄得得,脚步阵阵。而况有一州知州开了先例,往后这段路他们只走官道,自有各州府长官派来兵卒护送,安全几乎不要操心。

    雷越连护卫的职责都被人分了一半去,闲心都没得操,真是郁闷的头上都要长出草来。

    而况这天气,几日下来阳光毒辣,他脸上已经晒得一片红印子,真是见鬼。好在还有不到三日的脚程,他便可将公主安全送到贬谪之地,也算能交了这份差事了。

    雷越骑在马上,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一只滑腻的手指拂过他的皮肤,温热的气息里甜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呆子,想什么呢?”

    有人就在他背后离他如此之近!雷越吓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警觉地回头,却见宁慧正贴着他后背骑着马上,明明那笑容娇媚,如清风送香一般要渗进人心里去,雷越却觉汗毛直立,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雷越就势在地上一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公主,在下失职……”其实心头早就乱了,乱的他都以为自己做梦。

    青天白日见了鬼,宁慧怎能悄无声息就到了他的马背上,更费解的是,宁慧怎么会笑成那个样子!

    可马背上的宁慧却迎着阳光绽开一个更加灿烂明媚的笑容,宁慧扬起的马鞭一卷,那马鞭蛇一样缠上了雷越手臂,宁慧用力一拉,便将他拉了起来:“呆子,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宁慧不能有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力气,可雷越看着马背上的人,真是宁慧无疑,他揉一揉眼睛,还是宁慧无疑,雷越脑子里万马奔腾,才智都被踏成了稀巴烂。

    宁慧极妩媚的笑了,“怎么?老娘明明比那个死人脸一样的公主漂亮!”她说着慢慢揭下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来,笑得一脸得意的人,不是葛素是谁!

    雷越惊得呆在地上,他无暇赞叹葛素易容术之高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公主跑了!

    宁慧不是没跑过路,前不久才在西南军营跑过一次,那是在宁荼的眼皮子底下跑的,宁荼再是迁怒,也不能拿别人怎么样,可是这次是在自己手上跑的,他自然是死罪难逃,只怕宁荼雷霆之怒,他雷氏一族都在劫难逃。

    他瞬时冷汗如浆,几乎不能思考,葛素不知何时下了马站到他跟前来,用马鞭抬起他的下巴,笑得邪逆不羁:“呆子,看傻了?”

    雷越暗火顿生,手掌起处,只往葛素颈上切去,葛素见机极快,马鞭一抖,鞭梢一磕挡过了他这一招,足尖一点,已掠开几步,饶有兴趣地道:“喂,小子,抄上你的武器,使出看家本领来!”

    葛素这几日扮作宁慧,为免被看出破绽,话都不敢多说,憋出了一肚子的不爽,只想打场架松一松筋骨,雷越却是被眼前的一切激出了熊熊怒火,他抄枪在手,下手极狠,却是拼命的招数。

    葛素恁是被雷越逼退了好几步,气得柳眉倒竖,马鞭横扫,劲力透处,将雷越的长/枪扫过一边,骂道:“喂,你找死!”

    雷越才不和她废话,两手极快地在背后一错,长枪已从右手递到左手,斜地里只往葛素膝弯刺去,总算葛素躲得快,嗤的一声,也只刺穿了罗裙。

    “呸!叫你见识老娘的厉害!”葛素吃了这个暗亏,打起精神,专心应战,一条马鞭被她舞地虎虎生风,队伍中并不知她两人为何冲突,但见两人斗得精彩,都驻足观看,秋红急的挤在最前面,一递一声叫着“雷大哥小心!”

    雷越哪是葛素的对手,两人走过几招,他长/枪已被葛素用马鞭卷走,赤手空拳更是难敌,终被葛素马鞭扫倒在地,葛素像是打架赢了的孩子王一般,勾起嘴角一笑,像是宣告“你看老子多厉害!”动作却极是迅速,已将雷越手臂拧转,膝盖顶着雷越背脊,笑嘻嘻问,“还打不打?”

    雷越挣地脸都红了,粗声骂道,“打你老子!你们把公主弄到哪里去了!”

    葛素“哦”了一声,放开了他:“原来是为这个!你当老娘愿意窝在马车里装什么狗屁公主!还不是那对狗……”似乎“狗男女”形容流景和宁慧也是不妥,而况这事不宜张扬出来,“呃……咱们招惹了官府,人人都来谗言献媚,再者,这一路临近宁敬地界,不甚安全,你们公主怕麻烦,先走了!”

    自然还有和流景道不尽的柔情蜜意,嫌夹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不自在,这个理由能说么?

    “胡说!”雷越虽心知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但也忍不住怒气冲天!

    “哎哟,你们公主什么脾性你当比我清楚,半路溜号又不是第一次!”

    雷越已信了八分,但也不敢拿公主的事开玩笑,宁慧此时不在,只能暂且拿这个女匪做抵,“你跟我们走一趟,若是公主安好,到时候自然放你走!”

    葛素蔑着眼看雷越:“你小子没烧坏脑子吧,老娘岂能听你的!”

    雷越神色凛然:“不听也得听了!”他自怀里摸出令符,肃然道:“诸位听令,我等奉命护送公主前往西北,却被这女流寇劫走了公主,若是事情败露,你我固然性命堪忧,只怕妻子家人亦难逃一难,为今之计唯有缉拿这女匪,迫她带我们找到公主!这女匪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你我为了家中老小,也只有拼一拼了!”

    葛素看着眼前人年轻的脸孔,原本略有些白皙的脸庞如今被晒得发红,入鬓的长眉蹙在一起,眉心隆起一个疙瘩,干涸的唇紧抿着,显得肃杀,她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才见自己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不由笑了一笑,“小子,老娘跟你走就是了,干什么动这干戈!”

    雷越手一挥,“捆起来!”

    “慢!”她一挥手,拿绳子来的小兵即刻停住了脚步,刚刚才见识过这女人的武功,哪有赶着去挨打的理。

    葛素双手环胸,气定神闲,“跟你走可以,但我不要坐车,我要骑马!”

    “笑话,你若……”

    葛素不等雷越说完,长臂一伸,众人还未看清,已见她将秋红揽在了怀里,“你再废话,我就将这小丫头煮了喝汤!”秋红听得又是恶心又是惧怕,脸都白了。

    “雷公子,劳你换马,咱们启程吧。”葛素看这招管用,笑嘻嘻对着雷越福了一福,提着秋红领子,飘然上了马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的收藏到180算是到头了么?好几天,再也没涨过

    ☆、雨歇微凉

    这边雷越押着葛素一路往西北走,那边宁慧和流景一路轻袍缓带,打马而行,一边赏玩风景,一边嬉戏亲昵,已到了陇州地界。

    她两人是跑出来,自然不便先去官衙交割。宁慧被贬西北,宁荼一道圣旨,便调了雷乾将军来驻守西北,兄妹俩的主意,既然西南久攻不下,不如从西北入手,慢慢蚕食旧朝地界。

    西北贫瘠,向来不被旧朝所重视,如今战火不断,旧朝败退之余尽捡富庶之地退避,西北这等小州小县,守军稀少,人心自然也是涣散,正是攻取的上上之选。

    两人打听到雷乾已到,在陇州城南驻扎,便在陇州临街寻了一家客栈歇脚,等着雷越一行。若是让雷乾知道雷越连个公主都看不住,只怕雷越两条腿都能被打断。

    两人这几日先将陇州大小街道转了个遍,宁慧在军营里待过些时日,吃过苦,娇养的毛病几乎去了个精光,两人穿街走巷,坐在路边摊点上吃各色小吃面点,也不觉坠了她公主的颜面。

    流景身高体长,又极瘦削,虽只着了青布男装,看着也异常俊逸潇洒,不过她板着脸,倒叫人不好接近。

    宁慧早把那华贵繁琐的衣裳丢在了马车上,这一路买了寻常女子的裙钗,绿一件粉一件黄一件,几乎把各种颜色试遍,布裙荆钗,桃木簪子,不施粉黛,看着却是十分妥帖秀丽。

    她两个人同出同进,人潮拥挤时一个拉着一个,惹得众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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