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错估了薄言与流景二人,此时他若真敢说出叛出新朝这几个字来,那横死地上的灵西军就是榜样,他若顺着宁慧演下去,宁慧忌讳镇安军,才不敢即刻杀他,他才有几日好活。
镇安军还是他的镇安军,就算不会跟着他反,助他逃走却是可能的。
他即刻眼神示意,宁慧微微一笑,流景的手便挪开半分,待听得此人说话还算识时务,几个人才松一口,手心里全是冷汗。
眼前的危机虽然暂时渡过,可镇安军在手里却依旧是烫手山芋,他们只能暂时看着镇安首领,不让他与亲信单独会见,但此事又能瞒得了几时?
他们虽得了灵西,却依旧像是坐着一艘船底有大洞的破船过河,不知何时就船沉人亡了。
宁慧只得安排庆功,宴席上流景紧挨着镇安守军,一众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镇安军中有人察觉出不对劲来,借着敬酒机会想与首领多聊几句,可惜流景虽不会参与其中,但那周身的气场还在,镇安守军始终找不着机会,只喝了一肚子酒。
座中还有人只道此次夺灵西布局巧妙,首领暗中策应着实有功,值得庆贺,也来频频敬酒。
待到宴席散时,已是皎月高升,镇安守军消息没递出半句,却是醉的不轻,被几个亲兵扛了回去。
宁慧自不会松懈,但看守之人都是镇安军,一时竟找不到可靠人手。
卷耳自告奋勇,才解了一时之急。
此地没有雷乾,薄言虽心里明白,面上总是一副“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的样子,宁慧也不避嫌,携着流景,两人踏着满地月色往回走。
宁慧在席上喝了几盏酒,困乏之余依着流景,流景身上几处伤口被碰到,疼的钻心,此时也不愿意理会,伸手搂着宁慧几乎不盈一握的腰,觉得她又瘦了些,有些心疼,有些踏实也有些安定。
外面有风,一路走过来凉风一扑,宁慧喝下的酒都上了脸,脸上一片绯红娇艳,迷离地眼睛也睁不开,挨到榻上躺了盏茶功夫,却又忽的翻了起来。
流景正在烛台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被她动静吓了一跳,手指哆嗦着戳进伤口里,疼得差点叫出来。
“我怎么睡了,还没给你治伤!”流景看她眼眸微闭,几乎是要摸索着下来,忙过去拦她,“我已包扎好了,不碍事的。”
宁慧终归不放心,嘟囔着,“我瞧瞧。”伸过手来摩挲着,一只手臂环在她肩上靠过来,脑袋点了几点,一歪头便靠在她肩窝里,呼吸均匀,又睡了过去。
流景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匆匆处理了几下伤口,便挨着她睡了下来。
烛光摇曳,照着宁慧,她的脸庞以前总是苍白,近年来总在外面风吹日晒,虽比别人还白上几分,却也不如从前,淡淡红晕隐在白腻之后透出来,诱人无比。
流景凑过去亲了一下,有些情难自禁,但看宁慧睡得很是香甜,她也甚是劳累,几分酒意相佐,有些睡意昏沉,便只亲了亲,搂着宁慧,熄灭灯烛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存稿。许久没做饭,兴起煮了碗面条哎,以后还是别兴起做饭了%>_<%
跟一个晋江的作者聊天,我说我的收藏卡在180的大关再也过不去了,我每天只有固定的那么两三人在评论,但我还在日更!她说,你好坚强,我要向你学习!!
坚强坚强强强强……
但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我有两三个固定读者呢,哼哼
☆、夜半刺客
这两日灵西城内安宁祥和。
镇安守军自那日宿醉后便有些精神恹恹,见了几次部下,都是呵欠连天,议事议到一半便打起盹来,一应军营里的事务,都交予副将与公主处理。
公主待镇安守军甚是亲厚,将那跟她一路来的丫鬟卷耳拨给镇安守军,专负责衣食起居,甚是周到。
傍晚时候,便听哨兵传来消息,那旧朝三皇子得知灵西之事,初时筹措军备,急欲出兵,不知怎么反倒耽搁了起来。
众人以为他是忌惮身后秦副将,不敢妄动。
宁慧虽夺回了灵西,到底兵少粮薄,不敢轻动。于是两军有相互对峙,以待时机的迹象。
为此宁慧命令灵西全面戒严,守城将士比往日多出一倍不止,更有巡街士卒半个时辰便出动一次,以防有变乱出现。
这日正是夜半时分,除去巡逻的士卒清醒,旁人正是好梦正酣,忽然一声惊叫划破夜空,这声音又急又恐,巡逻士卒与岗哨守兵都被惊扰,迅速集结,还未整备完毕,就听刀剑铿鸣,已有人打了起来。
更叫人心惊的是,这声音不是别处,正是从公主住处传来。而他们的首领镇安守军,住处恰与公主相邻。
待卫兵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剑锋游走,鞭影如蛇,却是一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和那公主的护卫薄言战在了一处。
他们寻常兵士,江湖人斗殴时哪有机会插手,好在卫长机灵,命士卒定要保护公主与守军大人。
公主夜半被惊醒,只着一身素白中衣,悄然立于门口,密切关注着眼前战局。她虽然镇定,到底拿这等场面无可奈何。
倒是镇安守军到底是久经战场,立时吩咐属下之人排兵布阵,势要拿下这犯上作死的黑衣刺客。一时之间士卒们拔刀在手,弓箭手也逐渐到位,将公主住所四周围得严严实实。
只是院中两人缠斗,身法极快,一时之间难分上下,弓箭手不得命令也不敢贸然放箭,生怕伤了公主护卫。
宁慧面如寒霜,双眸一扫镇安守军,却见镇安守军不顾院中薄言性命,正扬手示意弓箭手放箭,薄言激|战之中,哪能顾全周遭,危机之际,她不由劲喝一声,“先生小心。”
薄言闻言微怔,就见那刺客手腕急抖,长鞭如活物般探向薄言咽喉,逼得薄言连连后退。
哪知那刺客长鞭一晃只是虚招,鞭梢一转,身形一顿,极快地调转方向,已往镇安守军掠去,众人眼前一花,箭雨纷飞里只听镇安守军一声惨呼,扑到在地。
众人看时,却见本被士卒护在中间的守军大人不知何故离了卫兵,已被那刺客穿过箭矢之阵下了毒手。
那刺客得手后身形不停,已往公主身边掠去,卫兵又惊又恐,团团将公主护在中间,饶是如此,那刺客长鞭如游蛇般穿过人群,只听公主一身痛呼,已被那刺客得了手。
只是箭矢如飞蝗一般,薄言也已抢到公主身边护卫,那黑衣刺客眼见得手不易,虚晃两招,冷笑一声,“无用之徒,待三皇子大军一到,定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长鞭逼开薄言,竟然脱身要走。
薄言不敢轻易离开,喝令士卒分头追击,他赶忙去查看公主伤势,却见宁慧委顿在地,面色苍白,冷汗如浆,手臂上极长一道血口子,极是狰狞。
薄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男女之妨,忙伸手去扶宁慧,宁慧费力抬头,额上一层冷汗,及时单薄瘦弱,惹人怜惜,这时犹费力一笑,“先生辛苦。”
薄言眉头轻蹙,“草民有罪,护卫不当,致使公主受伤。”宁慧嗯了一声。仍凭薄言统筹事宜,令人去找大夫。
宁慧还未进屋,忽听那边悲声四起,却是镇安守军被那刺客长鞭击中太阳穴,已然不治。
这一夜只闹到天明,出去追人的士兵都无功而返,竟是被那刺客走脱了。
宁慧明眸含怒,心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去。然而刺客武艺高强,飞檐走壁,怎是普通士卒能追到的。
只可恨流景被她派出探消息,三皇子之人竟瞅准时机用此手段,白白杀了她一个守军,伤了她一只手臂,就连卷耳也未曾幸免,脸颊上一道伤痕明显。
镇安军首领新丧,镇安军神色凄哀,但尚在乱中,只能丧事从简,只一副棺木抬上灵西城南小灵山安葬。
天明时分,宁慧带伤巡视军务,将镇安兵权交予镇安守军的副手,请他暂代守军一职,更许诺待西北之困解除,便上书圣上将副手升为正职,各将士兵卒能奋勇于杀敌者,亦皆有赏。
一时之间灵西城内士气高涨,只盼与旧朝军队痛痛快快打上一仗,以解心头之恨。
刺客之事一日后的傍晚,流景方从城外归来,外出辛苦,她风尘仆仆,尚未歇息,宁慧便携她与众人议事。
流景探得消息,原来三皇子不肯速速发兵夺回灵西,却是因为麾下将领失和,闹出了人命。
这事旧朝军讳莫如深,探不到切实消息,但那边为此事人心浮动,不宜及时出兵却是千真万确。
此外旧朝三皇子重金招徕江湖人士,专用来窃取情报,行暗杀之事,似乎受钱财诱惑,愿意投诚者大有人在。
薄言听闻此言眉头深蹙,将前日夜里众人遇刺之事说了一遍。
听闻宁慧虽有惊无险,却也受了皮肉之伤,流景眸中寒意顿现,极凌厉地看了一眼薄言。
宁慧素知流景对薄言甚为尊崇,不欲两人为此事有了嫌隙,只道,“那刺客深夜倏忽来去,身手了得,全凭先生全力相救,否则只怕宁慧今日与守军大人一样,只是小灵山上一抔黄土了。”
那新任的镇安守军虽是暂代之职,但得宁慧提拔,对宁慧很有几分亲近之意,也跟着解围,“实在是那刺客厉害,长鞭使得有如灵蛇,若非薄言先生阻拦,我等亦难逃一劫。哎,那三皇子招徕江湖人士,那些人若论单打独斗,武艺都在我等之上,只怕要想个法子防微杜渐才是。”
众人又筹划一阵,但见宁慧神色微倦,即时散了。
帐里一盏油灯明明灭灭,烛影晃了几晃,流景半跪在宁慧身侧,极小心地替宁慧换药。
那伤口看着狰狞,其实并不深,若放在自己身上,只怕也不在意,但在宁慧身上,流景原本轻易不露神色的脸上更是如裹了一层泥浆般深沉。
流景才有些神魂不属,就听宁慧吸了口气,忙收回了手,“疼?”
宁慧笑了一下,“疼也罢了,只是有些人脸色阴的吓人,叫人话也不敢讲了。”
流景脸色还是垮着,半跪在地上微微垂眸。
宁慧看她又是这幅样子,真是又气又笑,她也不坐着了,陪着流景半跪下来,看流景把头垂地更低,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本要笑她,怎知烛光摇曳之下,流景眼眶红透,泫然欲泣。
“你……”宁慧登时愣了一下,流景平日情绪不善外露,偶有一次,便叫人分外心惊。
宁慧张开手臂搂住流景,“你真是个傻子,你……”她也说不下去,只觉得肩头瞬时凉透,湿了一片。
宁慧扶着流景肩背,“我若跟你一样,看见你身上一道伤口便哭一场,只怕又哭成了瞎子。”她专挑流景软肋,“你要真心疼我,那个卷耳的伤药很是灵验,你多帮我讨些好了!”
流景这时已止了泪,“我下手自有分寸,先生真是多此一举。”
“你也敢说大话!”宁慧替流景摸干脸上泪痕,“咱们处境维艰,出此下策来刺杀镇安守军本就冒险,若是一步行差踏错,哪有退路可走。”
宁慧长长叹气,“你今日也太冒失,错怪了薄言,由他来伤我,本来是我的意思。你心里难受,也该来找我,这事也不过是咱俩床榻之上的私事,哪有让人家两头受气的道理。”
流景讷讷不语,宁慧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旧朝的刺客偏挑你不在的时候来行刺,且只杀了镇安守军,而那出谋献策的公主却毫发无伤?这等巧事别人不追究便罢,若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镇安守军欲叛变一事,心里埋下那么一点影子,哗然兵变,那便是后患无穷!”
宁慧看她那样子,语调慢下来,“等你来下手,只怕也跟毫发无伤没什么区别。可别还没下的手去打,便当场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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