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流景能担此重任,全凭宁慧一力保荐,也亏薄言不拘小节。昨夜宁慧要与薄言商议之事,便是叫流景带兵一事。
而眼见此处变乱,旧朝将领立时挥动令旗,阵中人群流转,乌压压的士卒喊着叫着往流景这边围了过来。
骑兵机动性强,而况流景向来反应迅捷,不等被围,便挥动令旗,她身后士兵迅速集结,往包围圈外退去。
流景留在后面压阵,等手下人尽皆退出去,她坐下马匹已被砍伤,受了惊的马儿疯跑一路,她便砍杀一路,待得马儿力竭而死,她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已跃出阵去。
阵中这一变乱,两方各有损伤,旧朝精兵强攻不成,损伤更是惨重。
这一日双方阵型变了几变,但旧朝始终未能突围成功,宁慧与秦副将防守成功,却也惨烈。双方死伤战士无数,秋风飘过,方圆百里血腥弥漫,令人悚然。
虽是征战疲乏,双方依旧布置营防,半分也不敢松懈。
夜里安睡时,因听闻珪园之事,流景便在宁慧帐外安歇,不敢松懈。
这夜半夜时分,流景半醒半梦间只听得外面轻快的几声鸟鸣,此后轻轻几声手指扣在空竹板上的声音,这是旧日珪园联络暗号,她登时惊出一声冷汗,摸出大刀提在手上,身影长处,已掠出门外。
秋月浩荡,只见一个身影轻轻一闪已往远处去了,宁慧就在里面安睡,流景不敢轻离,登高望远,仔细巡查周围,不见异状,才往那身影追去。
营房之外都是荒山,西北之地干旱贫瘠,山上大多只长荒草不生高树,秋风一来,草木凋零,山上更是一片荒芜的土黄色,月光下之间山势绵延,清辉一地,秋风肃杀,叫人顿生寂寞。
流景追出营帐五里开外,忽听前方山弯处有人呼吸急促,似是有伤在身。
流景不敢大意,小心凑近,却见月光下葛素扶着山根边一处矮墙,委顿在地上。
葛素脸色青白,鬓发散乱,身上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呼吸急促,几乎不能支持。
流景急忙上前,也顾不得细问,扶着她替她诊视伤情,葛素却伸手拦住她,“珪园的人就要来了,快逃吧!”
流景闻言顿时心头凉透,“珪园的人?”
葛素惨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否则谁能将老娘伤成这个样子!若非我精于医毒,趁其不备伤了他们,哼……”
流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到了哪里?都是谁?”
“莫琪殇手下的人,我一路遇见五个,已毒死了两个。他们只怕不日便能找到此处了,你趁早逃走,他们未必能寻得着你!”葛素冷笑了一声,“你这次若死守着宁慧那个死丫头,那上天成全,你俩肯定能做一对儿死鸳鸯!”
流景自然清楚情势之危机,但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与宁慧同进退,而况她若逃走,宁慧身边只有一个薄言,哪里能是珪园的对手。
流景对葛素所言只点了点头,“你伤势较重,不适合长途奔走,营里有人医术尚可,先给你瞧瞧伤势,再找出地方你先将养两日。莫琪殇手下的首要目标定然是我和宁慧,你便藏在此处,也无人顾及你。”流景想起卷耳医术,决定先将葛素带回去。
葛素被她夹在腋下,只觉浑身又疼,又是气血翻涌,难受之极,嘴上却是不停,“流景,你他娘的竟是个情种,哼,千离院教出来的,竟然是个情种!”
“闭嘴!”流景喝了一声,“你就近藏在雷乾营中,万千士卒,珪园再手眼通天也难一时三刻找到你,你跑什么!”
葛素哼了一声,“我也深明大义,不愿耽误战事!珪园那帮人若察觉半点踪迹,雷乾军营里还不得乱成一团?”
流景万没想到葛素还能顾及这些,惊讶异常,“你竟是个义士?”
葛素闻言咯咯一笑,“哎哟,你瞧瞧我,不愿累及将士,竟放过最好的藏身地跑了出来,又怕你不知情被珪园抓了,拼死跑来送信,真他娘是个义士的行头,这不是中了邪了!”
葛素伤势本来就重,又被流景没轻没重夹在腋下,说了两句话便觉一阵难受,咳出一口血来。
“闭嘴吧!”流景轻叱了一声,她带着一个人再要避过卫兵便不太可能,索性核对口令,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叫醒卷耳给葛素治伤。
珪园一事她一人应对不及,便去找宁慧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作者要说话了
嗷嗷嗷嗷嗷
跟一个晋江的作者聊天,跟他说作者君的收藏卡在180上死活过不去,评论的话就有两三个固定的人在评,作者君在日更。
她说,“你好坚强,我要向你学习!”
are you sure?坚强坚强强强强强……难道不应该羡慕作者君有那么三五个固定读者么,╭(╯^╰)╮
☆、真作假时
战局胶着,又是一日过了一半,双方除去死伤,未见有何进展。
过午之后旧朝军突围之势微缓,新朝军凶猛围攻之后亦后退一些。
战鼓再响时,便见旧朝营中三条人影极快地窜出来,那三人均着葛布粗衣,方巾蒙面,来势迅猛,只往新朝将领而去。
新朝军中人只看一眼便知那传言与三皇子有联系的珪园中人,终于来了。
但新朝将领却不同往日,战甲之下的身形都大体相仿,每人身边都跟着一个身形瘦高的护卫。这样一模一样的组合足见二十对有余,分布四周。
待那三条人影走近,才看清这二十多对人连面貌都是相仿,那矮小些的面目清冷,眉眼清秀里带着几分秀丽。而那高瘦的却都是一张清丽的脸上平静无波,背上一把大刀只露出半截刀把,赫然便是流景。
珪园中人本精通各项江湖技艺,这易容之术虽不是人人能做的惟妙惟肖,但也算通熟,这等把戏要瞒过他们可不易。
然而绕阵一圈掠过,竟只能看出两对明显是伪装,且是因为这两人临阵生了退意,神色慌张之故,其余到底熟真熟伪,一时难以分辨。
珪园中人生性谨慎,生怕其中有诈,尤其是走脱了一个善使毒的葛素,更是万分小心,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边退到高处,边观察战局。
流景既然出自千离院,又能在大选中脱颖而出被派到王府潜伏,要她伪装出这么多个假宁慧和假流景也不是难以办到之事。但战阵指挥总不能听任这二十多个宁慧瞎来,他们观察战局,定然能看出破绽来。
然而看了半天却毫无头绪,只因那二十多个宁慧都在指挥,可新朝军队调度停止,进攻后退,转换阵型,却不是听从任何一个宁慧的指挥,而是另有人在暗中传令。
准备如此周全,定然是葛素前来通风报信,让他们有了防备。他们虽有三个人,流景和葛素加起来不过两个,何况葛素更是受了伤,但他们也不敢疏忽大意,葛素善毒,他们已经吃了大亏。
那珪园中的三人既然认不出真假宁慧,又畏惧葛素使毒,只能居远攻之,使用暗器,待其闪避腾挪之时,定然能露出破绽来。
三人巡梭一圈,挑最可疑者下手。暗器出手之后,但见二十多个宁慧与二十多个流景一起躲避暗器,躲避暗器的动作如出一辙,如同一根线提着的木偶般整齐划一。
更叫人郁结的是这二十多对人的动作并不是千离院教出的简洁明快的武艺,更像是寄寓公侯之家的歌妓和歌曼舞般玄妙。
更玄妙之处是三人各发了三梭暗器,那些宁慧们与流景们竟然都堪堪避过,无一人受伤。
三人乍然碰见这一出,一时面面相觑,尽皆茫然。
但这三人到底出自千离院,杀过的人与吃过的盐巴一样多,纵然一时被这诡异景象惊骇,片刻之后便都静下心来,他们所惧不过是葛素善毒,但情势所迫,总不能寻到此处却颓然放弃。
三人眼神交汇,已是心灵相通,都使出杀招,飞身往宁慧与流景处扑去。
不过是些假货,又不是各个都有流景与葛素的身手,放胆一试又何妨!
这一试之下虽未寻到真宁慧与流景,但却少了三对假货,只因那三对中的假流景武艺实在稀松平常,除去歌舞般的花架子,正经动起手来,不下十招,已然做了刀下亡魂。
三人出招时都小心异常,肌肤都不与那假流景与假宁慧接触,此时已使对方毙命而自己无恙,心里都在庆幸,这样算来不过再试六七次,便能寻得正主,如能寻到正主,他们毕竟人多,何愁不能剿杀他们。
自珪园被王府清缴后人员凋零,莫琪殇韬光养晦,一直暗中观察而不动手,这次得了确切消息,又是时机刚好,珪园中人可谓破釜沉舟倾巢而出,他们五个人来刺杀宁慧清理叛徒,莫琪殇亲率七人去刺杀宁荼。
他们自然是打算毕此一役杀尽旧日王府血脉,得报大仇。本来还有宁敬,但他们无奈之下依附旧朝,那宁敬却与旧朝瓜葛甚深,一时不能轻动。但那也无妨,先料理了这两个,何愁宁敬不能到手!
可谁知他们竟然出师不利,还未寻到宁慧,倒是先撞上了葛素。这娘们自己送死,他们自然不会避其锋芒。只是可恨她奸诈善变,他们一时不查就损失了两人,葛素虽捡了一条命,却也未讨得便宜。
好不容易他们三个终于寻得宁慧确切地点,谁知葛素竟然通风报信,叫宁慧准备周全,当真可气!
这三人此番得手,一时意气奋发,提气疾奔,已往下一个宁慧与流景处奔去,却听一人忽然一声痛呼,本是拔地而起的身子,此时重重跌在地上,其余两人赶上去看时,那人眼睑乌青,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是青紫相加,显然是中了毒。
那两人眼看同伴中毒,只得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他吃了几粒,而后迅速检查自身,幸而剩余两人都未中毒。
他们已经慎之又慎,却还是不小心着了葛素的道,更可恨是竟然不知这毒是何时染上,怎么染上,一时两人都不敢轻易下手。
那中毒者性命堪忧,更不提别有他用,剩余两人商议一尚,假宁慧与假流景是不能再动了,以免再造暗算。但宁慧大有把持西北半壁江山的势头,若是新朝兵败,仓皇撤退,那时定有宁慧踪影。
两人商议停当,便冲入战阵,一边厮杀,一边留心新朝军反应。
厮杀虏战已是三日,胜者也是惨胜,几无进展,双方士气都有些低迷,珪园中人加入旧朝军队,迅速将新朝军逼得退了一退。
旧朝军见此都振奋起来,喊杀声起处,将新朝军逼退了许多。
珪园中二人始终注意新朝动向,但见新朝军中战鼓轰鸣,鼓舞士卒上前抵抗,新朝军也算英勇忠贞,蜂拥而上,又杀了一阵,但到底不敌旧朝军中有两位铁血杀手,不久便渐渐败退。
战场讲究气势,新朝被逼得连连倒退,登时士气有些涣散,秦副将鸣金传令,留下后捎抵挡,连同那从灵西过来的镇安军,都往南地城内撤退。
秦副将亲帅一部断后,更有薄言相助,抵住了旧朝攻势,待大军入城,他俩也不恋战,都拍马而走,遁入城门,接着城门紧闭,城墙上已布好弓弩机关,待旧朝军来攻城时用。
新朝军一时都退守南地,旧朝军此时也是困乏之卒,而况南地城高门厚,又聚集了秦副将与镇安军两部,强攻无意,三皇子下令转到灵西。
镇安军都调来与旧朝交战,灵西城防空虚,三皇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灵西城,自是一番整顿,清点人数,竟是折损了大半人马,不由懊悔。
当时他内部大将横死,军心不稳,宁慧却也是镇安守军新丧,若他能先利用人心,抢先宁慧一步出兵,待取得灵西后再追究军中悬案,又何至于此。
那珪园中人虽与三皇子有纠葛,但他们目的终究是宁慧与流景,如今还加了一个葛素,新朝退守时他们乘虚先一步进了南地城,那剩余的假流景与假宁慧也都夹裹在行伍之中进了城。
按说宁慧身份尊贵,新朝军困守南地,她应出面布置城防事宜,但那些假宁慧与假流景却都一直混在队伍中,并不出列,待那秦副将布置城防,那些流景与宁慧与夹在队伍里分散到全城各处,他两个生怕把人跟丢了,便分头行动,每人盯着几个,途中一时心急,使出暗器,意欲一试。
谁料这次效果斐然,那些流景与宁慧虽能被伪装地形神具备,但武艺却难伪装,暗器划破空气刺过去时,再也没有在战阵之上那等轻歌曼舞般的闪避,仓皇躲避之间已有几对殒命。
想来战阵上是有人暗中捣鬼,才能有那般整齐划一的动作避过了暗器。若他们再沉得住气试一试,当时定能刺杀几对。可惜当时情形诡异,他们又一路受挫,难免心浮气躁,竟叫她们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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