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什么打到?”阮一鸣皱眉,见她说不清楚,也不再追向,又转话问道,“云乐,你不是带着诸位小姐游园子,怎么会跑来这里?”
阮云乐略一迟疑,低声道,“我带着各位姐姐去我的新院子,李姐姐说,若是寝室里再有一盏灯便好了,便想起了阮……想起了姐姐这里的琉璃灯,我一时兴起,便向姐姐来讨。这几位姐姐均说那等稀罕之物少见,便一同随了过来!”
阮一鸣听她几乎直呼阮云欢的名字,脸色便是一沉,目光向阮云欢扫去。心中暗思,也难怪阮云欢总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母亲是哪样,妹妹又是如此。心里对阮云欢的不满倒淡了些。
阮云欢见他望来,点头道,“妹妹一来,果然张口便是要灯,取了灯转身便走,并没有旁的话!”
这时坐在一旁的程秋茗轻声道,“只可惜了那盏灯,今日的事若传到殿下和皇上耳朵里,怕是要好一通解释。”
阮一鸣一惊,问道,“怎么说到殿下和皇上身上?”
阮云欢勾了勾唇,说道,“便是上元节,皇上赏给五殿下,五殿下又转赠云欢的那盏。”
阮一鸣顿足道,“皇上所赏,你怎么随意拿去送人!”
阮云欢微一抿唇,说道,“是云乐来讨,何况当着许多小姐,我一个做姐姐的,还和妹妹争东西不成?”
阮一鸣一窒,抬头向厅内众小姐一望,便不再语。那盏灯是在阮云乐手中打破,这里众小姐有目共睹,若是传出去,又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阮云欢见他眸中现出一抹焦急,端茶细抿了一口,才道,“事已至此,我们总不好相瞒,趁今日诸位殿下也在府里,倒不如先行禀过,强得过事后被殿下问起。”自然而然将话题带到灯上,将阮云乐摔倒的事情掀过。
此时另三位小姐也已诊过出来,除关岚之外,虽说伤的都不重,却也已没了兴致,方夫人首先领着女儿向阮一鸣告辞,说道,“小女不懂事,搅了府上安稳,还请相爷勿怪!”话虽如此,脸上却一片阴沉。
阮一鸣无奈,只得道,“是本相招呼不周,令方小姐受惊,当真是对不住!”吩咐小厮好生送二人出府。
跟着包氏也带着女儿告辞,说道,“虽说是轻伤,却也需调养,便不多搅相爷和夫人!”行了一礼,带着女儿退了出去。
荣氏见二人离去,却冷笑一声,说道,“相爷,方才岚儿言道,是睿敏县主将她推下台阶,却请相爷给个说法!”
阮一鸣一惊,便向阮云欢望去。
阮云欢扬了扬眉,点头道,“确实是我撞了关姐姐,却并非有意,而是身后有人推我,却不曾见到是谁?”转头望向程秋茗,问道,“程姐姐可曾瞧见?”
程秋茗皱眉道,“我正与世子妃说话,听到你惊叫,回头看时,你已摔了下去。”
阮云欢再向陆轻漾望去,陆轻漾也是轻轻摇头,说道,“方才一团混乱,你原就不该过去,这会儿却说不清楚!”语气极为冷漠,竟然是堂而皇之的让阮云欢瞧热闹。
阮云欢忍不住挑唇笑起,又转头向柳凡望去。柳凡微一迟疑,目光迅迅向席秋华扫去一眼,却道,“人多杂乱,不小心撞到也是有的,急切间又哪里分得出是谁?”
只这一眼,阮云欢便知道,方才她瞧见了席秋华出手,只是明哲保身,不愿意说出罢了。于此她倒也不以为意。柳凡与程、陆二人不同,她与席秋华同为入选的秀女,若是各自被指婚给公子王孙倒也罢了,若是同时被留在宫里,岂不是树一个强敌?
终究一个十几岁的小姐,只这片刻功夫,席秋华己如坐针毡,脸色一变再变。
她出手的方位虽然巧妙,终究并不能瞒过所有人,秦翊想到方才众人所站的位置,向她瞥去一眼,见她神色古怪,便越发肯定,却抿了抿唇,默然不语。
众人神色尽数收入眼底,阮云欢心中冷笑,却不动声色。
关夫人荣氏见几位小姐均不曾瞧见,冷笑道,“既然无人瞧见,睿敏县主又自个儿承认撞了岚儿,便请睿敏县主给个公道!”
阮云欢脸上似笑非笑,望着她道,“却不知关夫人要怎样的公道?”
荣氏一窒,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她心里本愿女儿入选,纵不能进宫,也能攀龙附凤,为家里争一席之地。如今女儿伤成这样,势必再难入选,心里不甘不忿,才说出讨公道的话来,被阮云欢一问,却当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公道。
阮云欢见她不语,只是浅浅一笑,唤过墨兰,说道,“你去将我多宝阁第三排第二层,和第四排最上边的盒子取来!”
墨兰应命而去,隔了片刻,果然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进来,见阮云欢示意,便去放在荣氏和关岚面前。
阮云欢说道,“今日虽非我将众小姐请来,终究是在我的地界上出事,睿敏责无旁贷!”指了指放在上边小一些的盒子,续道,“上元节时,我不小心划伤了手,这是贤妃娘娘赏的珍珠玉肌膏,可淡去疤痕,便请关小姐留着用罢!”
☆、第176章 可曾将云欢当姐姐
后宅内院,不请自来,本就是极为失礼之事。阮云欢这话说的明白,众小姐虽然在她的院子门口出事,却并不是她将众小姐请来,而是众小姐自个儿闯进她的院子,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她所尽的,不过是地主之谊。
荣氏听她将话说的明白,一股闷气堵在胸口,竟没有发泄处。
关岚毁了容颜,默默坐在一旁垂泪,又是伤心,又是懊悔,听了此话,不由大喜,见墨兰将盒子递来,忙伸手接过,说道,“如此多谢睿敏县主!”她本来是与秦家姐妹交好,今日此来也是听了秦家姐妹的挑唆,来给阮云乐壮声势,哪里知道会遭此无妄之灾。
而从受伤到现在,已足足半个时辰,不但阮云乐只顾着自个儿,连秦家姐妹也不曾问候一声,心中早已不满,此时阮云欢二话不说将贤妃娘娘所赐的灵药相赠,便不由的生出些感激。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关姐姐不必客气!”又指着大一些的盒子,向荣氏道,“这里是当日睿敏离开顺城时,老侯爷所赐的两挂珍珠,虽不名贵,难得的是一样大小,便请夫人收下,权当压惊罢!”
墨兰见她示意,便将另一只盒子打开,众人目光齐齐向盒中一望,都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阮云欢只说是两挂珍珠,若不是亲见,众人只道是两挂寻常的珍珠。哪知道这一瞧,但见一挂嫩粉晶莹,一挂色泽墨黑,两挂珍珠分摆在盒子两边,相映生辉。
粉珍珠本是常见,只是这挂珍珠却呈柔亮之色,脉脉的泛着珠光,一瞧便是珍珠中的珍品,更不说那黑珍珠更是难得。
柳凡出身名门,最是识货,忍不住惊呼出声,说道,“这可是传闻中的黛珠?”
阮云欢含笑道,“还是柳姐姐识货!”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齐齐向那黑珍珠瞧去,但见墨黑中果然透出一抹隐隐的墨绿,均是暗暗咋舌。
黛珠可是珍珠中的极品,得一颗已不容易,这么长一挂,还均是一般大小,满大邺朝怕也再寻不出第二挂,想不到这位睿敏县主轻描淡写一句话便送人,出手如此大方!
轻骑将军关康一介武夫,并非什么世家旺族出身,荣氏也不过寻常官宦出身,又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只瞧的呆住,呐呐道,“这……这当真是……当真是给我?”
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厅内各大家出来的夫人、小姐心底均是嗤笑,有的悄悄撇唇,更多的却是不动声色。阮云欢微笑道,“不过是寻常的物件,还请夫人不要嫌弃!”说着命墨兰将盒子阖上,交到荣氏手中。
虽说上一世与这关家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若她记得不错,数年之后,那轻骑将军关康是秦天宇手下的一名爱将。
荣氏得了她的东西,自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连声道谢,也道关岚需回去休养,也就起身告辞。
阮一鸣见阮云欢三言两语便将关夫人打发走,干净利落,竟颇有大家风范,不由暗暗点头,既而又想,若是阮云欢是个男子,或者自己有一个如她一样的儿子,如今的阮相府,岂会容旁人在此瞧热闹?
目光向厅内众夫人一扫,淡淡道,“搅了诸位贵客的兴致,当真是抱歉的紧,这里事情已了,便请各位夫人仍回去听戏饮宴!”
众夫人眼见三位当事人都已离去,也不好再瞧热闹,均是纷纷起身告辞,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去。
不过片刻功夫,厅内已只余下阮家一家四口与一干奴仆。阮一鸣向秦氏一望,才又转向阮云乐,将脸一沉,说道,“云乐,那盏灯虽说是殿下所赠,实则也是皇上御赐,你怎么能轻易要了去?”
阮云乐撇嘴道,“她又不稀罕,借我挂两天罢了!”
“胡闹!”阮一鸣低喝,怒道,“御赐之物岂能容你说借便借?”
秦氏也是脸色微变,喝道,“云乐,不要胡说!”
阮云乐小嘴儿一瘪,嘟囔道,“我只是想借去挂几日,谁知道会摔倒,还将手臂划伤!”一手扶着受伤的手臂,小脸儿上皆是委屈,珠泪在眼眶里滚了滚,眼看便要落下来。
纵究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阮一鸣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心里一软,向阮云欢道,“云欢,虽说你妹妹有错,你也不该将灯给她,如今只好你向殿下……”
“爹爹!”阮云欢冷笑出声,说道,“爹爹想让云欢替妹妹背这个黑祸,怕是晚了!”
阮一鸣被她一语说中心中所想,脸上现出些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氏却道,“怎么晚了?”
阮云欢悠悠道,“这许多夫人、小姐亲眼瞧见,这一会儿出去岂有不说的道理?爹爹在此设法替她遮掩,倒不如问一问,今日之事,云乐究竟是听了谁的挑唆才是!更何况……”微微一停,冷笑道,“琉璃灯一碎,云欢已使人去禀报了四殿下、五殿下!这一会儿,怕是两位殿下要等着云乐说话!”
“你……”阮一鸣一惊,问道,“为何?”
阮云欢淡道,“云欢自个儿不报,难不成等殿下来问?”
秦氏咬牙,指着她道,“你……你将自个儿摘的清楚,分明是要陷害云乐!”
阮云欢抬头与她对视,说道,“母亲这话好笑,云乐来要灯,可不是我阮云欢唆使。云乐摔倒,也不是我阮云欢所为,云欢不敢欺君,只是将实情禀报两位殿下,怎么便成了陷害云乐?难不成我非要替云乐背下这个黑锅才是?”
秦氏冷笑道,“东西在你这里摔坏,难不成你便能逃了干系?”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母亲忘了,那琉璃灯是被云乐带出了锦阑轩才摔坏的!”
秦氏脸色骤变,咬牙道,“你分明是故意!”
阮云欢扬眉,冷道,“母亲这话,是云欢故意将灯给了云乐,故意让她摔这一跤,故意将灯摔碎,再故意让两位殿下知晓?母亲当真是高看了云欢,竟然未卜先知,知晓云乐会来要灯!”
被她一顿抢白,阮一鸣顿时默然。确实,这两个女儿虽是亲姐妹,却并没有几分姐妹之情,如今想要让大女儿替小女儿背这黑锅,又如何说得出口?
“你……”秦氏语结,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念头转了几遍,皱眉望向女儿。这盏琉璃灯在阮云欢手里已有数月,怎么阮云乐早不来要晚不来要,偏偏在府中这许多宾客的时候来要。心中疑虑顿起,便向阮云乐问道,“云乐,你怎么今日想起要那盏灯?”
阮云乐见父母均是一脸凝重,渐渐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再不敢隐瞒,说道,“是二表姐说那里若挂上一盏灯更好,席姐姐便说起上元节她……她得的那盏琉璃灯,我才想到来讨!”
秦珊和席秋华?
阮云欢扬眉,向秦氏瞥去一眼。
“你二表姐?”秦氏显然也是一怔,皱眉道,“你不知那是御赐之物?怎么就敢去讨?再者说,你明日才搬进园子,怎么就非得今日讨灯?”
阮云乐向阮云欢望去一眼,眼底满是嫉恨,嗫嚅道,“我原本也想是御赐之物,是……是二表姐说,那是殿下所赠,算不上真正的御赐,另几位姐姐又说上元节那夜,连灯都不曾仔细瞧见,棚子便榻了,便均说陪我一同前来,便……便来了!”
“你……”秦氏用手指指了指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阮云欢心中却有些了然。上元节彩棚一幕,阮云乐对淳于信动了心思,她年纪小存不住话,便说给了秦家姐妹知道,而秦家姐妹便利用她这一点,定是口口声声说成是淳于信所赠,鼓动她来讨灯。而席秋华自冬猎之后,便迷恋淳于昌,那天又是亲眼看到淳于昌点自己一组,又将灯亲自相送,自然也是趁机火上浇油。
这些小儿女心思,阮一鸣却丝毫不知,听秦氏问这不要紧的事情,不由皱了皱眉,说道,“如今旁的事均不必多问,只说这前边两位殿下,要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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