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比较离得远,其实很多话都没听清楚,只听了只言片语,心高气傲之下立即急怒攻心,这时候稍微一冷静,不禁有些狐疑,瞥了李天阳一眼,微微昂起下巴,说:“他会说什么我心里清楚,不用你在这打圆场。”
王铮微微叹了口气,有点相信李天阳刚刚说的他跟于书澈处不好了。这个人因为自己的敏锐和聪明,对别人想必也苛求,眼里容不下沙子,即便是自己不能确认,也绝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判断。他轻声说:“其实我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于先生请分清楚这里是什么场合,以及您如果有问题,问题的重点在哪?我觉得你们……”
“你是想说这不关你的事?”于书澈忽然笑了,点点头,看向李天阳,不无冷嘲热讽地说:“李天阳,你念念不忘的人说咱们弄成今天这样不关他的事呢?要不要我告诉他你那些情圣派头?比如隔三差五一定会偷偷摸摸回你们当初住那套房子摸着他的照片缅怀过往?比如你三更半夜做梦会喊他的名字?李天阳,你当年说甩了他多牛啊,怎么着,后悔药没地买去了是吧?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算什么东西?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他说到这一句,已经眼眶微红,但却倔强着仰起头,恶狠狠扫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后冷笑说:“爱谁谁,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亏我还以为你跑g市跑医院出了什么大事,手头工作一丢就来这看你。现在想想,真他妈不值!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生意场上见了面,别指望我念旧情!”
他转过头,冷冷看了王铮一眼,目光中的怨毒令王铮不由心生寒意,谁知他忽而一笑,轻声对王铮说:“真行呀你,不过你也别得意,这朝三暮四可是病,治不了的!”
随后,他又冷笑着看了李天阳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王铮喃喃地问:“你,你不追?”
李天阳看着于书澈的背影,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疲惫地说:“我怎么追?追了又怎么样?书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现在估计一辈子也恨上我了。”
他自顾自坐下,垂头看了自己的手掌心,自嘲一笑。
王铮也坐下,想了想,忽而蓦地转头说:“你该跟他说清楚,这不关我的事。”
“他怎么会不知道不关你的事?我的行踪他了如指掌,要真跟你有点什么,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李天阳闭上眼,轻声说,“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问题是我们俩性格不合,但就算这样,大家还是往里头投入了许多对别人不会投入的东西,就好比做一个投资案,前提投入已经亏损,要继续下去,必须加大投资,可风险存在着,谁肯填这个无底洞?不填吧,又不甘心。一天天拖着,闹着,终究就变成今天这样。”
王铮听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插话,他站了起来,看了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垂着头踱步,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起码,你们俩都这么聪明,谁都没有倾尽所有,所以,就算分手了,也谈不上溃不成军。”
“你说什么?”李天阳问。
“没。”王铮摇摇头,就在此时,手术室大门打开,王铮立即精神一振,赶上前去,却被一堆医护人员挡开,他只看到于萱躺在推床上脸色惨败,双目紧闭,护士们格开他,大声嚷嚷:“别挡道,有什么问医生去。”
王铮不敢阻拦,忙避到一边,看见穿着手术服的主刀大夫出来,仿佛屠宰场上刚刚放工的屠夫,浅蓝色衣袍上还溅着血迹,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口罩,看见王铮,眉头一皱,问:“病人家属?”
“是,是我。”王铮立即说。
“没法切除了,癌细胞扩展得太快,没法用手术解决。”那名大夫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我们打开了她的胸腔,不得不又缝上,其间她的心脏负荷不了,又请了心脏科的大夫过来,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他大概看到王铮的脸色实在难看了,才稍稍恩赐一般柔和了口吻,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随时可能……”
王铮浑身僵硬,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跟得上这医生说的话,他还想说什么,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对方不是神这点他很清楚,他没什么需要揪住对方衣领大吼求你救救她之类无意义的废话。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能接受,像置身空旷的荒原,头顶雷声轰鸣,一时间你听不太清楚周围的声音,好像跟这个世界隔绝开,但又不是很分明的隔绝。
就在这时,一双手搭上他肩膀,他听见李天阳的声音对那个医生说:“麻烦你了大夫。”
那个医生仿佛等的就是这句,听完这句后,他立即如同任务圆满完成一样不带遗憾地翩然离去,王铮愣愣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觉得自己每个关节都硬得厉害,就连坐下这种动作,都格外艰难。
“你别太难过,小铮,你说句话,你这样怪吓人的,”李天阳扶着他,在他身边问,“我给你买点喝的东西好吗?别太难过啊,那什么,生死有命,怨不了谁,你别太难过好吗……”
“我,我没事。”王铮定了定神,撸撸脸,机械地问,“刚刚,那个医生的意思,是于萱很快就会死了?”
李天阳满心不忍,却不得不点头,低声说:“似乎,是这个意思,但医学上不是总有奇迹吗?也未必他说的就准……”
“很快,就要死了啊。”王铮呆呆地重复了一句后,像是不堪重负一样靠在椅背上,微微张开嘴巴,浅浅地喘气。
“不是,未必会这样,小铮,你要难过哭出来好不好?在我跟前你不用不好意思,小铮,你现在不能太难过,你朋友还等着你去给她鼓劲,也许她求生**还很强烈,需要你去给她加油什么的。”
“别说了,”王铮打断他,“别说了,”他抬起头,细细地看李天阳,轻声说,“于萱要死了。”
“小铮……”
王铮自顾自站起来,也不搭理他,慢慢朝于萱被送去的特护病房方向迈去,他一边走一边想,到底什么是死亡?是一个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于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面对一个,没有于萱的世界。
歪曲的再没人给你纠正,错位的再没人将你拉回来,别的人也许也可能替代她的部分作用,但这个世上,将不会再有一个女孩,如于萱这般,直接叩问他的内心,而不需凭借任何外在的东西。
王铮感觉胸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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