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仪荻认全了整个庄子的所有“人”。花大娘、她的儿子花自芳还有守护庄子的旺财。
花大娘虽然年岁大了,但还能做做饭,养些鸡鸭;花圃的打理,之前全部由花自芳负责,之后由她和他一起照料;有旺财巡护庄子,虽然人少,但能听到几声犬吠,心里也多些安全感。
三人一狗围坐在小圆桌前,仪荻帮忙把吊锅里的粥一碗一碗盛出来。等她坐回位子,才看见桌上变戏法般多出三个杂面馒头、一碟咸鸭蛋,还有一盆连汤带水的不知名的禽肉。
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仪荻心里才觉得有些安慰,就见花自芳折回屋里,抱出个大大的酒坛,把碗里的饭倒进旺财的食盆,自己则就着咸鸭蛋和肉,大口吃起酒来。
“这是有多好酒啊钱都用在买酒上不说,连余粮都被糟践了!”
花大娘看这那碗里混浊的酒水一阵阵心疼,忍不住抱怨一句,却被花自芳不耐烦的顶回去,“少管我,又没短了你的!也不想想,我这好酒是谁起的头……”
“你……”
花大娘有些赧然,避重就轻的自辩一句:“是阿娘有错在先,可你也不能吃酒误事啊!你向来爱喊头痛,这一喝酒,到了下午还能起来吗……”
“下午,下午我就不干啦!”花自芳喝了一碗复又满上,不怀好意的睨过仪荻,“这不是散骑大人请了帮手吗想来是有些过人之处的,你何必操那份心!”
仪荻识趣的没有说话,大概有些理解陆平柏的困境了。有这样的老仆懒丁,再不做出改变,恐怕整个庄子就完了。
所以,他真的是因为信任,这才把自己送到这里吗仪荻这么一想,已烧作灰烬的心,突然有些复燃迹象。
她来庄子上的第一日,转了大半天空房、花圃,尽心尽责的统计好各类植物,需要浇水的、扦插的、倒盆的、修剪的……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日,花自芳宿醉起的晚,等他起来吃午饭时,仪荻已经担水把菖蒲、水仙等植物浇了个遍,之后又逐一给兰草、萱草松了土;待到他下午进花圃时,她正忙着给芍药、鹅掌柴扦插。
“哎,你干什么!好好的根茎,你用刀划开口子干嘛”
花自芳刚开始打眼扫过花圃,还以为突然多开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等到看清上边缠的小布条,不由有些气急败坏——这该怎么给陆平柏交代
仪荻看出他的心思,连忙出言解释:“花大哥放心,这些花儿不是太稀疏就是长势不大好,我这么做是在帮它们重新造型、繁殖……再过些日子,就能变得更漂亮了。”
“造什么型繁……那啥……有什么用”花自芳记不住仪荻话里那些词,又疑心是京城养花的新术语,越发觉得烦躁。
“咱们可说好喽!这些花都是平柏的心肝宝贝,倘若是死了或出了什么问题,你必须自己同他解释,我可不替你担这责任。”
第三日,花自芳倒是起早了,但是到了花圃之后,又不淡定了。
仪荻不仅大刀阔斧的修剪了枯枝冗叶,还自不量力的拽着喜阳的植物,一盆一盆往外边挪。
本来吧,他觉着不关他事。但每看到花盆擦过墙壁,或者盆底儿落进坑里,他都不禁一阵胆战心惊。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只能出手帮忙;边忙还边生闷气:就你爱多管闲事!怎么这么贱呢!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小豆子终于驾着马车来接仪荻了。
临行,仪荻又看一看身后的庄子,心里暗暗盘算着明日回来,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
到家已是傍晚,仪荻站在仙不归酒坊的门口却不把敢冒然进门。
石砌的台阶,扩大一倍不止的门脸,阔朗新开的窗户,鲜艳的酒幡,就连里边格局和桌椅都变得讲究,这……这是仙不归啦还是说酒坊已经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易主了
正困惑之际,赶巧被屋内的吕翡看见,一把把仪荻拽进屋里。“怎么,才这点儿变化,就不敢认自己家啦”
“诶,瞧你这婆娘说得的!荻儿怎么会认不出咱家再说,咱们家这些个变化,还多亏了她呢!”仪通也是笑得满脸喜色,边说话边把仪荻往后院里带。
多亏了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仪荻头脑里一片混沌,总直觉哪里不大对劲儿。等到进得后院,看见盘坐在凳子上撸猫的某人时,心里那点不对劲儿终于明晰起来。
五十两几日未见,依旧是肥头大耳的没心肺模样。甚至看见了仪荻,它还傲娇的扭动胖成球的身子,拿屁股对着她,那模样俨然还在记她当日强迫减肥之仇。
“呦,瞧瞧这是谁回来啦。放着仙不归的主人不做,跑到荒郊野外当野人,也不知脑子里是不是有沟。”
屠墨用修长的手指抚过五十两柔软光滑的皮毛,话说完了,才优悠的抬头看仪荻一眼。
“你、你、你……”仪荻本就不大理智,被屠墨这番话一激,想问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儿处,一句也倒不出来。
吕氏见状,还以为仪荻要对屠墨无礼,忙拉住她,在不起眼处拧了一把,“这孩子,怎么跟恩公说话呢”
“就是!”叫仪荻更加心凉的是,向来宠她的阿爷,居然也帮着屠墨说话。她想要为自己辩驳一句,不想仪通压根儿不给她机会,只朝屠墨陪个笑脸,就知趣的拉着仪吕氏退了出去。
“这几日趁我不在,你给我阿爷、阿娘灌了什么汤”
“什么汤”屠墨回她霁然一笑,“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凭白无故给什么汤,都肯乖乖喝下去他们选择信任我,那是因为我值得。”
“呜喵”五十两舒服的哼唧一声,主动拿背蹭蹭屠墨的手,像是某种回应。
屠墨得意的看一眼仪荻,那神情分明在说:瞧,我没说错吧。
仪荻恶心的在心里翻个白眼,暗暗发誓,等屠墨这自以为是的雄孔雀一离开,就对五十两进行劳动改造,非叫它改头换面,重新做“猫”。
屠墨不知道仪荻此刻在想些什么,却很清楚的看出她的不耐烦,所以干脆给点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你以为没有我这么一个靠山,仙不归能在西市再开下去你以为你家的各种倒霉事儿这就算完结了别做梦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阿爷阿娘可比你捋的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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