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竟有了你这样的恶毒丫头!你说她是下作勾栏院里的人,可偏生她又是顾夫人亲自叫我请来的客人。你这么说,是在折辱绾凉姑娘呢,还是在折辱你自个儿的主子?”
银环瘪着嘴,满脸的憋屈,却又不敢跟顾择芝顶撞,只得答应让绾凉去花厅候着。
顾择芝用余光打量着绾凉的神色,见她只是垂着眼睛,看出不别的神情来。顾择芝便又厉声对银环道:“你去厨房准备好茶果点心,若要让我知道你又怠慢了客人,这顾府,可也就不再是你口中的'咱们顾府'了。你可明白?”
银环惊愕地抬起头盯着顾择芝,又被她淡然却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逼得低下头去,不甘不愿地应了声“是”。
顾择芝这才转过头来,浅笑着对绾凉道:“你且随她去那花厅候着,若是她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只管甩脸子走人。”
绾凉也不在乎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只是点了点头,跟着一位绿衣的丫鬟去了花厅。
顾择芝虽见她走了,心下却颇多了几分窘意,兴许是几分愧怍。那人一直是冷清着面色,也适时地有些得体恭敬的微笑,不曾表现出半点委屈,这倒使得素来八面玲珑的顾择芝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但对于这份愧怍,她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在顾夫人面前说几句辩解的话罢了。
顾择芝理了理裙摆,便往顾夫人的朱华阁去了。她还未曾进院子,便听见屋里传来顾夫人尖酸的声音。
“那下做东西,我还道是什么风华绝代的人物,听你这么一说,倒不过是个故作清高姿态的娼妇!可怜见的,我儿怎会……”
顾择芝再听不下去,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顾夫人见她打断了自己对于下做东西的批判,心下有些不乐,但仍是招呼着顾择芝坐下了。
“今日这事,可麻烦你了,”顾夫人笑着道,“那铺面的地契,我已着人给你送了去。”
顾择芝淡淡地道:“那择芝便谢过母亲了。既然如此,您今日便去见见绾凉姑娘罢,这样一来,我也好早些将她送回去,免得耽误了飞花楼的营生。”
“你这是什么话,”顾夫人不悦道,“难不成还要让我顾家主母去照应那勾栏院的营生?再者,这顾府岂是容那等下做东西随意来去的?”
顾择芝不由得拧起眉心:“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顾夫人端起那泛着雾气的茶,轻呷了一口,缓缓道,“当然是,我不会让她再有机会见着扬灵了!”
顾择芝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但却并不厉声,反倒是学着顾夫人那样,呷了一口茶,道:“母亲这话择芝可就不明白了。您给了择芝地契,只叫我将人带来,却不曾说要扣住人。而我在那飞花楼却是答应了管事的,顾府必要将绾凉姑娘毫发无伤地送回去,您这么办,可是要叫我顾家不好做人了。”
“这顾府,可是你已故的娘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守住清誉的,”顾夫人抬起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那丹蔻玉手,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就不信,你会为了一个小娼妇毁掉顾府名声。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人的,至少,也要等我儿忘了那贱人再说。”
“呵,堂堂尚书夫人,竟也能做出这等恬不知耻之事,可真真叫我开了眼!”顾择芝冷声道。
“你不必如此气愤,”顾夫人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你年纪尚小,心中尚存着几分仁义恻隐。可你却须知,要在这世间立足,可不是那劳什子的孔孟道德能够帮的上忙的。此事我不问是谁的错处,但无论如何,我儿断然不能,也不会有错处。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我也不齿于同你讲这些,”顾择芝冷笑道,“我只是不知,你倒如何有那将人藏起来不叫人知晓的本事?普通人尚且不易,更不必说是这飞花楼的头牌了。”
“我自有法子,这你就不必劳心了,”顾夫人淡淡地说,言罢,又转头对着一位丫鬟道,“金环,你去将那绾凉姑娘,请来罢。”
顾择芝见她说话变得如此客气,心下便陡然一凛。若非是胸有成竹,这人断然不会将话说得那么满。顾择芝心下正思忖着,却见金环已将绾凉带了过来。
顾夫人见了她,摆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哟,绾凉姑娘来了?”
“绾凉见过顾夫人。”她低身行了个礼,恭敬道。
“大胆!”她身旁的银环大模大样地呵斥道,“见了尚书夫人,竟敢自陈名讳!”
“草民知罪。”绾凉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地答道。
“你这种人,在尚书府里要自称奴婢,你是真不明白还……”
“银环,”顾择芝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当主子当上瘾了?我和母亲在这里都不曾说过什么,这顾府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银环秀眉一蹙,刚要辩驳,便被顾夫人打断:“银环,你逾矩了。”
顾择芝心下不觉冷笑,丫鬟犯了这般错处,也只是指责一句逾矩,可见这主奴搭了个怎样的戏。
“是啊,这倒让外人看了我顾府的笑话。银环,你自己去领二十响掌嘴,莫要让人说我顾府下人没有规矩。”
“夫人……”银环惊慌地扭头看了顾夫人一眼。
“择芝教训得不错,只是,”她微微提了声音,道,“对客人不敬才当罚,对这种勾引扬灵的下贱胚子,可也不算是错待了她。”
夏深不由感叹,这顾夫人前句人话,后句鬼话,此间转换还真是流畅自然。
顾择芝对于她的当面折辱怒不可遏,刚要开口,便听得绾凉道:“顾夫人的话,绾凉委实听不明白。我与顾家公子未曾说过一句话,不知这'勾引'二字怎讲?”
“呵,”顾夫人冷笑一声,“世人皆道这绾凉姑娘其人如莲,今日见了,方知是个装模作样的下流人!你在那文人墨客的画舫上吹拉弹唱,不是勾引还是什么?”
“这您就要去问江城太守了,”绾凉心下虽觉冰冷,却仍是淡淡道,“草民只是应邀而去。”
绾凉此刻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觉痛如砭骨。她一生自洁,只是不想要双亲在病故后还要遭人诟病,却不曾想会有这般的欲加之罪。素日里,只想着如那宋荣子一般“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但当这恶毒的论调真的针对着自己时,想要将一切置之度外却是万难。
而顾夫人显然不愿放过她:“若非是你向来品行不端,江城太守又岂会让你去流觞会上行那风月之事?你在那宴会上故作姿态,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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