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纪事》第14章 慈祥的姥姥

    我们在姥姥家吃了饭,仍旧是玉米面贴饼,菜却是有肉的酸菜炖粉条。

    饭是姥姥做的,妈妈要上去帮忙,姥姥不用,把妈妈撵上炕头陪姥爷说话。

    姥姥做饭的当儿进屋里来瞧了瞧炕上的小妹,我看到她挽着个老太太的发髻在脑后,穿着灰色的大襟棉袄罩衣、黑色的抿裆棉裤,膝盖上蹭上了点儿白糊糊,腰上围着个黑乎乎的大围裙,显得有点儿脏。

    姥姥抿着腿坐在炕沿边逗了逗小妹儿,我看到姥姥的小腿用绑腿带打着绑腿,一双小脚估计已经不再用裹脚布裹着了,穿着的是自己制作的一双小黑布鞋,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

    姥姥看起来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老太太,可她却不会拎着个大烟袋到处抽烟熏人。

    姥姥的眼中从来都是慈祥的,不像奶奶那样“咬尖”、挑剔,见到我对我只是憨憨地笑着问:“饿了吗姥姥给你做饭去!”她甚至都没有想起来让我喊她一声“姥姥”。

    我和炕上小妹玩了一会儿后,姥姥从外屋进来了,给我拿来了一小块刚刚出炉的玉米面贴饼,用嘴吹着,不烫了才让我接过来,说:“英英,吃!”

    我拿过来,感觉热,也学着姥姥的样子吹了吹贴饼上面的热气,贴饼上立刻就散发出了一股糊邦邦的玉米面的清香,一股与生俱来的诱惑让我上去就咬了一口。

    贴饼被我咬出了月牙形的缺口,我咀嚼着口中温热的大饼子,口中散发着玉米面的清香,很松软,很香甜,很好吃!

    我拍手笑了,笑得很灿烂!

    姥姥又回去给我取来了一个酸菜心,我拿着酸菜心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吃,用眼睛看着妈妈。

    妈妈这时看过来,将我手中的酸菜心拿去,一瓣一瓣的掰了下来,还把其中一片伸到我的嘴前。

    我试着咬了一口,嚼了一嚼,酸酸的、甜甜的,还带着独特的风味,很好吃。

    我于是把那些掰下来的酸菜心都吃了,吃完还伸出小手管姥姥要,姥姥笑着说:“没了!就这点儿!”

    妈妈和姥爷在那边总有唠不完的家常,我就和姥姥在这边偷偷地吃,姥姥最后拿给了我一小块深红色的块状东西,姥姥说是肉。

    我一听,好奇极了,迫不及待的上口就咬了一口,很咸,很艮,很好吃。

    姥姥告诉我这是姥姥家里自己做的风干腊肉,上回煮了一些,做菜用了一点儿,这回炖酸菜又用了一些,就只剩下这一点儿熟的了,都给了我。

    我一口一口吃得好高兴,拍着手,简直像捡到宝了一样,脸上又一次笑得无比的灿烂。

    姥姥看到我笑了,脸上也堆积出满脸的皱纹绽放出了一个迷人的慈祥的笑容。

    这笑容也许在别人看来挺憨,傻傻的,但只有孩童的我才懂,这是姥姥用心写出的“开心”。

    姥姥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很容易满足,且不多事,说话少,做得多,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家屋里屋外的忙活做饭,做了这顿做那顿,显得很没有什么性格。

    听妈妈讲过,姥姥非常听姥爷的,指哪儿打哪儿。姥姥除了在屋里屋外忙活,姥爷种香瓜时也随着姥爷下大地苦过,自己家菜栏子的韭菜吃不完时也挎着沉重的篮子一步一摇地出去卖过韭菜。

    姥爷的脾气不好时,也经常借着事儿劈头盖脸的数落姥姥,姥姥只知道默默地听着,或者被说哭了,从没有公然反抗过。

    有时候妈妈都看不过去了,就公然反对姥爷,护着姥姥,让姥爷不要这么欺负姥姥。

    曾听别人开玩笑形容过姥姥的性子,说她“上辈子是不是个丫鬟”

    姥姥除了听姥爷的、怕姥爷之外,最宝贝的是她的大女儿和大儿子,还有她的老闺女。

    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姥姥都偷偷拿给他们吃,就像那时拿给我贴饼吃一样。漂亮的衣服也是如此。反而想不起来给妈妈了,妈妈更是从小就没穿过一条裙子。

    但是,当妈妈的哥哥、姐姐、妹妹都没在姥姥身边的时候,姥姥也能想起妈妈来,给妈妈做好东西吃。

    妈妈知道姥姥的这种性子以后也不再埋怨姥姥了。

    所以,传统主内的姥姥把大姨养成了富家小公主(虽然这个家并不富有),吃好的、穿好的,家里的活儿涉及到出力气的一点都不干,所以,妈妈更多的是放牛、捡柴禾、捡煤核,甚至帮着砌墙,帮助姥爷打理一家的生计。

    大姨有时候还欺负挤兑妈妈呢!

    有一次,妈妈看着无所事事的大姨问:“你成天在家里待着都干什么啊什么都不干,多无聊啊”大姨反唇相讥道:“干什么不行捡粪还二斤半呢!”意思是:“我干什么都不用你管!”从那儿以后,妈妈说,妈妈再也不指望她姐姐干活了。

    大舅则被姥姥养成了大公子哥,和大姨差不多,整天无所事事,眼睛里没活儿,就比如砌墙这样男人干的活都要偷懒回去找姥姥要点好吃的。

    老姨比妈妈小了很多,会走以后基本上都是妈妈带着她的。妈妈给她洗头、梳头、换洗衣服等,照顾她的起居,直至送她上学。妈妈也带着老姨一起干活,所以,老姨受妈妈的影响很多,为人聪明又能干,和妈妈一起操持着这个家。

    妈妈是姥姥眼中、众多孩子当中的最不起眼的角落,最忽视的存在,却是最心疼她、维护她、甚至在她去世之前唯一照顾她的那个孩子。

    姥爷有时生姥姥的气也是气她这种拎不清的性子,如果不是这样的姥姥,姥爷认为这个家应该很幸福、很完美的!

    可在我眼里,姥姥有她独特的好,就像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一样,姥姥的价值是默默地守候,守候一家人,让一家人能吃好。

    姥姥就是那个毫无存在感、隐藏在姥爷光环下的、幕后的、默默发着光的存在,姥姥的一生没有带给过我伤痛,只给过我快乐,哪怕这种快乐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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