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世家这片四面环山的桃花源中有一口大钟,用法并非是那种寺庙里的一日三撞钟,作为报时器皿,而是每逢欧阳家有大事需要集会时,欧阳家家主才会命人去敲响大钟。
大钟高六尺,悬挂于八角凉亭之中,一根黑炭似的粗大阴沉木做钟锤,钟声一响,悠扬远播,整个枫山都可清晰听到。
凌晨一点钟,药神谷中忽然响起三声钟鸣,住在谷中的欧阳家子弟顿时惊醒,不少人念着出大事了的疑问迅速起身,几乎没用两分钟的时间就各从各的木屋走出,住所低点的快步从悬壁木梯上跑下,高点的则径直从悬壁飞下,本来安静的药神谷顷刻间热闹起来。
子弟们都围着谷院正中的凉亭议论纷纷,见除了欧阳蓝睿这位因过错司职看谷的,还有一位不明身份的老者,都好生奇怪。
但不见原名狄蓉、嫁到欧阳家后便改名欧阳蓉的家主到来,也没人敢直接询问。
老吴头瞅着一米多高的凉亭之下人头攒动,心里越发紧张,二十多年前,他曾遇到过一次欧阳蓉,那时欧阳蓉五十多岁,容貌却老的与他一般无异,一脸古代婆婆的刁钻狠辣之相,说起话来清脆快捷如连珠炮,骂起人来气都不带喘的。
他亲眼看着欧阳蓉把李震天骂成了孙子,而一向嚣张无匹放荡不羁的李震天却是哑口无言,一句屁话也不敢放。
连带着他这位算是老仆人的无辜之人都受了莫明辱骂,想还两句嘴,偏偏还没有机会。
至于武道修为,老吴头没跟她交手过,但只从她的仪态与眼神中,老吴头就能感觉到,这个放到古代大宅里也能成为一家之主的厉害女人与他半斤八两。
仔细想想,其实还蛮佩服这个欧阳蓉,身为一个被娶进门的女人,却能镇住偌大的欧阳世家,这份能耐,绝不是一个凡人女子能够做到的。
正思忖间,一声声铿锵有力的震击声响起,凉亭下的欧阳家子弟自发让开一条路,一个白发苍苍,看上去比老吴头还要老十岁的婆婆柱着一根乌黑的龙头杖缓步而来。
那震击声就是比这婆婆还高一头的龙头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只凭声音,老吴头就可断定这龙头杖并非木材所制,而是用密度极高的乌金精铁打造,看长短粗细,没有百来斤下不来。
老婆婆面色严厉,雪白头发高高盘起,发髻上斜插着一根木钗,穿一件宽松丝绸质地的棕黄汉服,一步一步,如老松挪坑,掷地有声。
不用问,这老婆婆正是欧阳世家的家主欧阳蓉。
从众人中走出,欧阳蓉冷眼看向凉亭,逼人的目光让连火烧后背都不带皱眉的老吴头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吴世卿,居然是你!”欧阳蓉厉喝一声,老态龙钟的身躯骤然发抖,枯瘦的老手紧握龙头杖,青筋根根暴露。
老吴头哈哈一笑,拱手道,“欧阳家家主,老头子这厢有礼了!”
欧阳蓉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不要脸的老家伙少跟老身嘻皮笑脸,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居然还能苟活二十多年,你没死可真是老天无眼!怎么,这么多年欧阳家没有追杀你和李震天那个登徒小子,你还皮痒痒了,自己送上门来怕老身不知,竟然还敢撞欧阳家的大钟,反了你了!”
老吴头悻悻一笑,被这位比他还小二十多岁的女人骂的丁点脾气没有。
旁边的欧阳蓝睿一时也不敢多言,生怕老母亲再把怒火撒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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