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的冲了下去,在路边上大口喘着新鲜的空气。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一抬头,就望见白练似的江面上,各种大小船只往来不绝,岸边的码头上聚满了往来的客商和行脚的苦力,熙熙攘攘好一派繁华景象。
贺丹秋的故乡东陵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若是陆行,恐怕要耗去好几个月的时间,而且路途艰难。所幸历代有为帝王多苦于中土地域广阔,难于通达,故而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历经几朝修建,到本朝高宗时候,终于凿通了一条贯穿南北的水道,是为天通渠,从此以后,南来北往便捷不少。只不过临到京城一段,因恐这水道有损龙脉,所以天通渠只修到距离京城百余里的潞县为止。贺丹秋在驿站付的旅资,实际上就包含了到潞县的车马费和从潞县到东陵的船费。
为这,他的钱袋子瘪了大半,若不是临行前管事给的银钱,恐怕他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够。想到这里,贺丹秋忍不住对这个管事心生感激,虽然这个最近才来的中年管事没有老管家慈祥,也不如之前那个年轻管事精干,但是更好说话,想的也贴心。
贺丹秋左右望望,找到了码头上的驿站点,他拿出之前在驿站领的小木牌和路引——这也是那管事为他准备好了的,就去兑领船票。
他拿到的是后天早上启程的船票,贺丹秋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实在是归心似箭,再说了,在这里耽误几天时间,又要吃喝又要住宿,他真不确定自己的钱袋子还能不能够耗得起。
正发愁呢,边上一个年轻人靠过来,瞅了一眼贺丹秋手上的船票,马上喜上眉梢。
年轻人向贺丹秋拱一拱手,说:“这位兄台,在下原本拿到的是今日傍晚的船票,不想路遇旧友,还想再京城多盘桓两天,不知道兄台可否割爱,将你我两人的票交换一下。”
贺丹秋看这年轻人一身儒士打扮,文质彬彬,就先有了三分好感,对换船票的事情又正好求之不得,于是他很爽快的将手中的票换了过去,再看一眼天色,离开船的时间也没多久了,他忙急匆匆的去买了些干粮备用。听说船上虽然也有饭食卖,但是那价格比陆上可要翻了好几倍。
等顺利上了船,贺丹秋就挤在人群中,站在甲板上遥望江面,暖色的霞光铺满前路,清凉的晚风迎面而来,看着这场景,贺丹秋觉得一切的忧愁郁气都暂且化解,他的心也早就飞回了久违的家乡,所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船驶离港口的时候,一队官兵正骑着快马,朝着码头方向疾驰而来。
贺丹秋乘的这艘船原是东陵一个大商家的货船,通过驿站作保,也兼些运客的生意。据船上的水手说,平日里码头上私客并不太多,但是最近往来的人突然多出不少,而且多是拖家带口,也使得这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贺丹秋旁边舱房里住的就是一家老少五口,祖上原是东陵人,后来家族开枝散叶,到他们这一代,已有十数年没有回去祭拜过先祖庙堂了,那老者每每说起这事,就嗟吁不已,直叹自己不孝。他的儿子却不太耐烦说这个,倒是更乐意同贺丹秋打听东陵有哪些好的门市,似乎是准备把京城的店铺搬到东陵去。这一家的妇人极少露面,多是躲在舱房的内室里,但是架不住两个小娃娃满船的乱窜,也就是因为那两个活泼的娃子,贺丹秋才同这家人相熟起来。
从隔壁舱房出来,贺丹秋慢悠悠的欣赏了一下江面的景色,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贺丹秋住的是乙等的舱房,比起甲等的少了隔间软床,环境也差些,再次一等是通铺,条件就更糟糕了。他这间舱房面积狭小,却统共住了四个人,那三人都是游学的士子,而且彼此熟识,关系不错。他们原先对独自上船的贺丹秋还有些好奇,听说他无心向学,对于家世又含含糊糊,就将他看低了一等,再看他竟然还同旁边的商户打得火热,就更加不乐于搭理他了。
贺丹秋推门进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高谈阔论,对于他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
贺丹秋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的,对自己的来历去向又有些心虚遮掩,这些人不理他,他就只在一旁安静的发呆,不做声就是了。这些学生虽然清高傲气一些,总不至于把他给赶了出去。
几个人正在谈论时事,贺丹秋不太懂这个,又觉得这些人说的空泛,所以自顾歪在小床上,专心数着水波声,不想他们竟突然提到了威远王,贺丹秋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却一下子就支起了耳朵专心听起来。
“那威远王爷原本是个最不着调的人物,虽然身份高又能打仗,但是据说德行十分的不堪,怕也是一个难堪大用的,今上如此赏赐,约莫还是安抚居多。”
另一个人却不以为然,反驳道:“当年威远王爷还是小皇子的时候,那可是出尽了风头,先皇在世的时候对他就十分忌惮,偏偏还削不了他的兵权,想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今上对这位恐怕也顾虑得很。”
“我却听说先皇诸皇子之中,就属今上同威远王关系最好,指不定这后头有什么猫腻,”第三个人嘴一歪,话音里突然带出点诡秘,“再说了,今上有什么好顾虑的,那位可是个好南风的,连个正妃都不纳,莫说嫡子了,怕是送终的后人都没有一个。”
头一个说话的人啐了一口,可也止不住后面那人低低的窃笑声,然后就同另一个讨论起哪家馆子的小娘更娇更媚起来,余下的话也就不足为听了。
这些人虽然说话难听,说的也全是一些市井流传的闲言碎语,但是最后那人说的话却让贺丹秋全身一僵,心中又羞又愤,恨不得把那人的话全塞进他自己的肚子里去,王爷很快就会纳妃,倒时候妻和子孝,绝不是这些人说的那么,那么……
贺丹秋捏紧了拳头,气恨不已,他觉得这些人方才说的话全都是一派胡言,可是心里又忍不住暗自担心,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真的遭了新皇的猜忌。
“丰实哥,你再同我说说嘛,那红绫儿到底是怎么把东海给搅了的?”旁边舱里的大小子魁生拽着贺丹秋的胳膊,叫嚷个不停。小点的女娃娃蕊儿含着手指后跟在哥哥后面,也可怜巴巴的望着贺丹秋。
贺家在东陵算得上名门,丹秋这名用出去,或多或少有人知道,因此他对外只是报了自己的字作名。年纪不到,贺丹秋尚不能冠字,也幸好如此,他这个从小就选好的字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魁生虽然闹腾些,但是长得虎头虎脑又本性憨实,十分可爱。贺丹秋笑着拍拍他的刺毛脑袋,安抚他:“天眼见就要黑了,你娘再望不见你俩回去,你屁股怕会要挨板子啰,乖,你带着妹妹回去吃饭休息,哥哥明天再给你讲红绫儿。”
“娘才舍不得打我呢。”魁生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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