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沐清泉墨含香》兰沐清泉墨含香 二十二章

    兰沐清泉墨含香　二十二章

    曹操的庆功宴，就在畋猎这张大旗的掩盖之下，顺利的落幕了。

    只是有个人，却是令曹操那样的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棠绯。

    原本曹操本就亟欲拉拢与皇室之间的关係，除了打算让自己的女儿进宫伺候着皇帝之外，棠绯这位公主也一直是他拉拢的目标，这早已不是新鲜事儿。

    而棠绯在筵席时，赏赐郭嘉肉汤说得那段话，更是那样的弦外有音；曹操对这位年轻睿智的公主既钦佩又畏惧；想拉拢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可棠绯无论如何就是不许嫁；随着棠绯年纪越长，这有关于公主不愿嫁的背后原因，也就更引人遐思。

    当然曹操知道，棠绯不愿受他拉拢，确实是原因之一，可若真要说起主因，可就令人玩味再三。

    而这其中一说，便是……

    公主看上了自己的师傅，也就是荀彧。

    荀彧是有妇之夫，满朝皆知。此语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哗然。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怀疑不无道理；荀彧任公主师傅一职已近两年半了，在这之前可没哪个人有这般能耐，可以待在这骄蛮任性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公主身边这幺久。

    不仅如此，荀彧与公主的情感好到出奇，于闲暇时候出外游历也时有耳闻，而荀彧到公主居所的次数及时间，也值得让人大书特书。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公主不但与荀彧的妻子相识，而且情同姊妹，若公主真对荀彧有意，那又为何能与荀彧的妻子建立这样的友谊？而荀彧的夫人又怎幺能默不作声，看着公主与自家丈夫越走越近？这也是怀疑者为何不敢妄下定论的主因。

    只是曹操却是极其肯定，认定公主必定心仪于荀彧；并且，还给皇帝，献了这幺一点儿小计……

    「皇姊，妳来啦？」知道是棠绯来到，皇帝涎着笑脸，绕过桌案迎接。

    看见亲弟弟，棠绯顿时笑开，「陛下今儿个好兴致，怎幺突然找我过来？」她今儿个一身雪白，纱裙上绣了一朵醉芙蓉，看上去高雅秀丽。

    皇帝笑着，亲切的招呼棠绯入座。「其实也不是什幺重要的事，只是最近南方进贡了一批上好的珠兰花茶；朕想到姊姊爱饮茶，于是便想请您过来尝尝新。再说了……」

    他忍不住低下头来，状似怀念的道：「打从迁来许都后，朕就鲜少能像这样跟姊姊说上几句话了，突然觉得……怪想念姊姊的。」

    棠绯轻笑，「陛下国事忙碌，你不开口邀请，我这个做姊姊的，还不大敢贸然打扰你啊。」皇帝不由指着棠绯轻笑。此时宫女端上茶叶；棠绯闻了闻，觉得这茶香气怡人，立刻有了兴致。「欸？好似挺特别的，陛下咱们快来尝尝！」

    皇帝登时大笑；姊姊就是性急，一点儿没变！

    于是不一会儿，御书房内茶香、花香交织飘散，间或传出姊弟俩开怀笑声；两人聊着近况，回忆着往事，心情大悦。

    换过了茶叶，等着茶水煮开的空档，皇帝状似不经意的，对棠绯提了一句问话。「话说回来了，朕都已经娶妻了，不知姊姊的如意郎君身在何处？」

    棠绯品着茶，听见这句问话，不由得睇了弟弟一眼，「怎幺，替姊姊担心起终身大事起来了？」

    「当然担心。姊姊眼光甚高，那上门求亲的公子都快踏坏朕的门槛了，可姊姊却仍是没个中意的；朕能不担心幺？」皇帝状似无奈的道。

    「我啊，还不急呢，你就别为姊姊这点小事儿挂心了。」

    眼看棠绯说得轻描淡写，他于是顾不得打草惊蛇的危险，赶紧进逼。「怎幺能说不急呢？姊姊。莫非……真没妳看得上眼的公子？」

    她抬起眼来，终于察觉了些许异状。「陛下究竟想说什幺？」

    皇帝吐了一口气，是也不再拐弯，决定单刀直入。「朕就挑明的问了。姊姊是不是……看上了荀爱卿？」

    棠绯心下暗惊，只是表面上镇定如昔，没露出一点破绽。「荀令君？陛下莫不是在说笑。令君早有家室，而且他的夫人还与我情同姊妹呢。」她声调平稳，茶水沾唇，优雅自然。

    「倒是……这荒谬的传闻，陛下究竟从哪儿听来的？」

    皇帝摆了摆手，「姊姊先别管朕从哪儿听来的，朕只想请姊姊坦然相告。」他坐直了身躯，那一瞬间，原本温和的眼神霎时变得冷肃。「姊姊是真看上了荀爱卿吗？」

    「陛下……」这不是在问话，而像是在问一件早已确定了的事实。棠绯很清楚，这个亲弟弟，一定是得到了什幺可靠的线索。

    「咱们是亲姊弟啊，有什幺话不好说？再说了……」他摸了摸鼻子，视线低了下来，似乎心底早有盘算。「就算荀爱卿有妻室，但只消姊姊喜欢，这也不是什幺不能解决的大事儿。」

    「陛下。」她抿起唇来，手上的茶碗往案上重重一搁。「你口口声声说我喜爱令君，究竟有什幺证据？再说……好，就算我真喜欢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望，就要将一个圆满的家庭活活拆散。陛下不觉得这太过……有悖礼义了嘛？」

    「有悖礼义？或许吧……可朕只是想让姊姊得到应有的快乐，即便有悖礼义，只要能达成目的，朕也一样会去做的。」皇帝的态度难得强硬，就连棠绯也觉得好生意外。「至于证据……」他指着棠绯的颈项，似乎能够将她的衣裳穿透。「姊姊那样贴身宝贝，如今在何处呢？」

    棠绯惊愕不已，下意识的以掌掩住了心口，而这简直是欲盖弥彰。「你……如何知道的？」她咬着唇，而说话的同时，亦是狠狠的往随侍在旁的老宫女瞪去。

    老宫女低着头，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皇帝摆了摆手。「姊姊不要怪罪她们，是朕要她们说的。」她们几个宫女每日伺候棠绯沐浴，原本每天都能看见的玉麒麟，在曹操誓师攻打吕布之后突然不翼而飞了；还记得那天棠绯与荀彧两人私下见过一面……如此一来，事情还不够清楚幺？

    「能够得到姊姊那只玉麒麟，荀爱卿的能耐，不可谓不大啊。」他低低的笑了，听在她的耳中，竟觉得这笑声如此刺耳。

    「送玉麒麟，已充分表明姊姊对爱卿的爱慕之意。只要姊姊愿意，朕……」皇帝笑得轻鬆愉悦，正当得意时，不料迎面而来的茶水，溅得他一身狼狈。

    棠绯丢下茶碗，一脸怒容地起身，「荒唐！你以为你在说什幺！」

    皇帝被泼得莫名其妙，连脸都还来不及擦乾；只见他一脸无辜的解释着，「朕……朕只是想让姊姊得偿夙愿……」

    「不要，我不要！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要嫁荀彧？我何时说过？」她愤怒的拂袖，即便眼前的弟弟贵为圣上，她依然为了荀彧、茉白俩夫妻而甘愿触犯龙颜，毫不畏惧。「你听着，若你真胆敢下令要他们两人仳离，你……你从此就别来见我！」

    「来人，摆驾！」

    「姊姊！」皇帝扯着嗓子大喊，制止了棠绯急欲离去的步伐，却无法让她回头。「告诉朕！妳可真爱荀爱卿？」

    婀娜身姿为之一震，御书房内的气氛一阵死寂；静了好半晌，棠绯这才回过头，朝着弟弟一笑，妩媚豔绝。

    这抹笑，複杂极了。带着无奈、伤感，却又温柔深刻。

    「是，我是爱他。」

    爱得刻骨铭心、柔肠寸断。

    「但并不代表，我一定得拥有他；弟弟，人不是东西，不是非要得到他才是快乐。若今儿个因为你的一纸皇令，让荀彧真娶了我，我却因此而失去他的心，这有什幺意义！

    「我话就说到这儿了，愿你能懂……」话一说完，便毫不恋栈的，离开了御书房。

    皇帝站在原地，炉上的茶水滚着、沸腾着；一如他心底的怒火。

    母亲早亡，对他来说，长姊如母；而棠绯这位姊姊，从小便对他关怀照顾，百般呵护。

    她是他唯一的血亲。对他而言，没有什幺东西比得上姊姊一朵笑来得珍贵。

    「不懂……」皇帝握着拳头，可泪却是不自觉的，自眼底淌下，「朕不懂！」

    他只是想让姊姊高兴，想让她有个伴儿啊！

    拭去泪水，再次睁开眼时，那抹眼色里带着是一份不可动摇的决心，以及几不可察的……

    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