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悦心生》第153章 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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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晓桂年休本来是件小事,但因为接踵而来的是她退居二线,松亭殡仪馆便风起云涌。

    尽管吴晓桂勤勤恳恳在松亭殡仪馆工作三十多年,可算是鞠躬尽瘁,但人在江湖哪能不挨飞刀呢何况作为单位的第一把手,她公开层面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比如奖金、绩效和职务升迁、人事变动,这些都从她手里过,就算她自以为公正无私,除了既得利益者,谁又会认为她真正公正无私呢何况人心不足,满足九十九次利益而损了一次,只要有机会,那也是惦记着那一次的。

    当然,她私下得罪的人就更多。

    松亭殡仪馆出现一个热闹的情景,从上至下,许多员工都争先恐后向伊永浩表示忠诚,都在谴责吴晓桂之前对他们的严苛。

    吴晓桂在极短时间一变而为暴虐、不讲情面,对员工极端不服责任、极端不讲情面的领导者。

    季心凌发现自己尴尬地处在漩涡中心。

    她是吴晓桂培养的人,但却与伊永浩私交甚好。阿英和小v是她提起来的班长,但却是伊永浩的同村。她们犹豫不决地委婉告诉季心凌:服务中心需要选择立场了。

    从米惠请客那天晚上大家借酒装疯各说各话,伤人又伤己后,季心凌也有意避开了伊永浩。新上任的伊永浩有很多事要做,尽管名义上他只是在代理馆长,但谁都知道,未来的松亭殡仪馆馆长非他莫属,天时地利人和,伊永浩占尽。

    穿着淡蓝色工作服,将工作帽拿在手里,季心凌缓缓上台阶,走到伊永浩办公室门前,轻轻敲门。

    门是大打开的。

    伊永浩从电脑前抬眼看看她,“小季请进。”

    季心凌走进伊永浩办公室,没有如同以往那样直接蹭到他的办公桌前,而是站在距他的办公桌有一定距离内,保持着礼貌笑容。

    ——那时,他们是哥们;现在,他们是上下级。

    “有事”伊永浩问,没有站起来。

    季心凌咧咧嘴,“向伊馆长汇报一下这几天的工作。”

    伊永浩笑,“得,服务中心在你的治下,我很放心——这几天,我分别找了各个班组的班组长聊了聊,你们服务中心我可没插足。”

    “你在给大家传递一个信号,现在的松亭殡仪馆开启伊永浩时代了,对吗”季心凌假笑着,“你八年不鸣,一鸣飞天,成了我们松亭殡仪馆的第一把手,现在是你大有作为的时代了。”

    伊永浩站起来,拿纸杯去倒了些水,端着走到季心凌面前,递给她,“你这话,我听在耳里是批评,是嘲讽,不是赞扬和鼓励。”

    伊永浩就势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小季,坐。”

    季心凌拿着纸杯喝了一口水,却没有坐到伊永浩旁边的沙发上,而是挪了客凳来坐下。

    这样,他们就直接面对面,眼对眼。

    她把纸杯放到茶几上,双手揉搓着棉布工作帽。

    伊永浩等待着她说话。

    “我和陆一鸣的事与吴馆长无关。”季心凌叹口气,“她反对你和我在一起,也与她的情感好恶无关。”

    “……”伊永浩皮笑肉不笑,“那么,她也当着你的面说过诋毁我的话对吧对我,她可是威逼利诱,甚至在局里开会时也反对将我列入考查对象,说我与下属有感情纠纷——的确,这也是一条不公开的理由。”

    局里也有墙头草两面倒的人,当面说吴晓桂的好话,背后又传话给伊永浩。

    “你在她手下工作了八年……”季心凌嗫嚅道,显得有点力不从心,这是宣布伊永浩为代理馆长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而那天米惠请吃饭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没有忘记,想来,伊永浩也没有忘记。“现在馆里有许多对吴馆长不公平的议论,如果她听到了会很伤心。”

    “她伤心!”伊永浩一拍茶几,“你只知道我在她手下工作了八年,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吗她赶走了我爸,又千方百计地防着我夺她的权。我像个龟孙子一样在她手下工作,她搞不掂的事,我出面;她得罪的人,我去赔礼;她一句话我就跑断腿……”

    “她也提拔了你当办公室主任,谁都知道,办公室主任在殡仪馆甚至比副馆长还牛逼!而且这一次,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出提前退居二线推荐你,那你还可能与两位副馆长争权夺利,与别单位空降来的人大动干戈。”季心凌觉得她有必要指出一些事实,不管如何,伊永浩在吴晓桂治下得到提升,这是谁也否认不了的。这次吴晓桂退居二线,代替她主理馆里事务的,不是副馆长,而是作为办公室主任的伊永浩,这当中,如果没有吴晓桂的认可,伊永浩很难一蹴而就。乐看小说

    “你只知道其一,而不知道其二。在两个月前,不,甚至在年初,上头就提议我作为接班人考查,被她压下来。这一次,是她根本压不下来——如果她能压下来,我知道,她打死也不会愿意让我上位。”

    “如果她始终不同意你作为代理馆长,上头也会为难,不会那么快就批准你!毕竟她在松亭殡仪馆工作了几十年,虎倒余威在。”

    “她必须同意。我能熬下去,她那年龄还能熬吗”

    季心凌发现她根本无法说服伊永浩理智对待他的前任馆长,而吴晓桂还没有办理退休手续啊。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只怕吴晓桂的正常退休都会在舆论和谣言中变成伊永浩所逼。那是吴晓桂灰溜溜的失败,以及伊永浩永远的从政污点。

    “你是因为我与陆一鸣恋爱而怪罪于她”沉默会儿,季心凌再次回到初始点。

    “我没那么小气。”伊永浩负气地说,“你喜欢谁是你自由。”

    “我也觉得你不是那么小气、心胸狭窄之人。”季心凌慢慢地说,如果陆一鸣在这里,他会怎么说服伊永浩停止在吴晓桂背后捅刀子“松亭殡仪馆现在是你的,你可贬低前任来拔高自己,不管你说的是否是真实,或许同事们会趋炎附势,但有理智的人会不会误会你是在挟私报复你也可以赞美前任,让所有的同事看到你的宽容大度,毕竟,她已经成为过去,而且,她为了松亭殡仪馆的现在竭力全力,虽然不是最完美,但她真的很努力。未来的松亭殡仪馆是什么样,才能定义你的成就……而不是否定吴晓桂馆长……”

    “我并没有在乎她怎么对待我,”伊永浩站起身看窗外的绿植,“我在意的,是她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感情,不仅逼迫我,还威胁你,介绍她的侄子给你……那个男的并不适合你,我见过他,就是一个死板僵硬的人,我也在私下了解过他……心凌,离开他吧,他不是你的菜。”

    “你私下了解过他”季心凌有些震惊。

    “那次,你赔他衣服款,我亲自送去金银大厦。”伊永浩叹气,“我不愿意你误了自己。小季,我可以等,我一直在等,现在……这三年,我们一起走过,从你刚进入殡仪馆时,你只是一个实习生,然后你当上组长,然后是大组长,你的每一次值班我都胆颤心惊,我怕你出事,我总是会找理由换班,换在你值夜班那一天好呆在殡仪馆里……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面对许许多多层出不穷的问题。我总想着,我要努力,我会当上馆长,我会给你更多的自由,不管你是离开殡仪馆还是留在殡仪馆,你都是一颗璨灿的明珠。不管你在哪里,你都会大发光彩。你落在殡仪馆,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守护你,我要努力配得上你……而我终于走到馆长之位时,你却选择了别人……”

    “我记得你对我的好。但这是两回事。当上松亭殡仪馆馆长是你的理想,不是我的理想。我们是上下级,不是情侣。”

    “没有谁说上下级之间不能成情侣!”

    “我不能!”季心凌喊道,“松亭殡仪馆不是你私人的财产,也不是我私人的财产,更不是我们之间的情感之地!吴晓桂馆长说得对,你可以是松亭殡仪馆最好的馆长,我也可以是服务中心最好的美容师,但是松亭殡仪馆的馆长不是服务中心美容师最好的爱人!永远都不会是!”

    “那我不当这个馆长可以吗!”伊永浩也失去理智,“你中吴晓桂的毒太深,她告诉你说我们不能在一起。那好,我不当这个馆长,可以吗我们能回到过去吗”

    季心凌有些震惊:“你一直孜孜以求的就是当上松亭殡仪馆馆长,你真要放弃”

    “我可以放弃!”伊永浩暴怒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当这个馆长,我立马申请调离松亭殡仪馆!

    “你不理智!”

    “我是理智的!”

    两人都红着眼睛,谁也不让谁。

    “我……我不喜欢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季心凌终于咬着牙说出一句让她自己也心疼的话,“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哥们。或许也喜欢过,是喜欢一个哥们,喜欢一个朋友,他大义,正直,友善,没有阶层之分,对所有的临时工一视同仁,精通业务,而且……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他给我安全的感觉。但那不是爱情。”

    “你说谎!”伊永浩苦涩地摇头,“我们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有困难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我,我有喜悦的时候会在第一时间和你分享。我们无所不谈,我们心意相通……就算吴晓桂反对我的时候,我知道你也在暗中帮助我,你总是站在我这一面的——如果不是那个什么咨询师掺合进来,我们就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我只把你当作朋友……是的,我曾经支持你,现在也支持你。我相信你是松亭殡仪馆最好的馆长人选。但是,如果你再不制止馆里的不正之风,那我就是推倒你下台的第一个人。”

    “我辞职!”伊永浩暴怒地吼,“我不用你推倒我!”

    “你要敢辞职……”季心凌艰难地说,“我会小看你。永远!”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伊永浩办公室。

    伊永浩冲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告诉我,小季,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怎么样才能赢回你的信任和你的感情”

    季心凌拂开伊永浩的手,长长的叹气,“好好当你的馆长,不要辜负了培养你的人,包括吴晓桂,她也是培养你的人——不要让我们寒心。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你的下级。”

    季心凌拉开办公室门,躲藏在门后偷听的众人呼啦一声四散。

    明天,我又会处在殡仪馆的谣言中心。季心凌心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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