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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说发现郁良尸体的小屋经历了一场大火,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死状惨烈。那个还盼着父亲可以活着回来、还存着念想的郁湘应该很难过吧。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到郁湘的耳中。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郁湘。
“湄儿,你听我说。”江闵终于下定决心,握住苏湄的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微微将头偏向一侧,声音有些失真,听着不甚真切。苏湄眨了眨眼睛,虽然还沉浸在担心郁湘的情绪中,不过轻轻点头。
她鲜少见江闵如此认真,饶是迟钝的苏湄也察觉到不同,心虚吞了吞口水。
隐约觉得,江闵要说的,是个不大好的消息。
江闵避开苏湄凝视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和缓更温柔,“百里郁回来告诉我,天祐寺山下的村子没了。”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咬得都非常艰难,吞吐艰涩。
“没了”
苏湄一头雾水地看着江闵,疑惑不知他什么意思。那村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江闵深知自己的残忍,可只有他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才能确保苏湄受到的伤害最小。他如果不说清楚,苏湄便会听到各种各样添油加醋的版本。“我们走后来了一队杀手,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还放了一把火。村子没了,陈奶奶也没了。”
死亡对江闵而言,远不算最恐怖最无助的事情,自后姜一役,他便一次次直面生死。有成群结队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士兵,有为了保护他而被敌军斩杀的副将,还有成为战俘后,为了羞辱他,让他亲眼见了坑杀。
他们推搡着一个个大夏的士兵,将他们驱赶进一个大大的坑里,然后往里填埋泥土。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江闵只要闭上眼睛,便传来士兵们绝望的哭嚎和央求;脑海里也尽是他们绝望赴死的一幕。
可是,死亡对苏湄而言,一定非常陌生。
“没了……”苏湄怔怔望着江闵,光是消化他刚才那话,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张了张嘴,身子僵硬,半晌才带着试探性地,接着往下说。“江闵,你在开玩笑对吧或者,是百里郁在开玩笑”
对,这一定是百里郁的恶作剧。
只是这个恶作剧没有什么水平,也一点不好笑。
百里郁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何况这几日断断续续消息传到江闵耳中,他知晓的版本和百里郁所说,并无差异。何况他还见到了陈寿,亲耳听说了那场惨案。
“湄儿。”江闵喉头轻轻颤了颤,“百里郁没有玩笑,这是真的。”
“真的”苏湄喃喃低语,重复着江闵刚才的话,往日灵动的双眸黯淡呆滞,光芒不再。“所以村子没了,陈奶奶也没了……”
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苏湄安静得可怕,不过一双手死死拽着江闵的胳膊,好似拽紧最后的救命稻草般。
江闵再次一道了自己的残忍,却也只能如实相告。
“真的。”
苏湄身子往后一倒,江闵见状,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胳膊,将已然崩溃的少女抱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拥抱。
“湄儿,你别吓我。”江闵撑着苏湄不断下滑的身子,倒是宁愿苏湄可以和他哭闹,也不想见她这般魂不守舍、方寸大乱的模样。“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找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让他尝到恶果,血债血偿。”寻书吧
可惜百里郁去过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他又不能离开皇宫,头绪全无。
此事和郁湘无关,真凶更是将自己隐蔽地藏了起来……
苏湄整个身子缩进江闵的怀里,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泪眼朦胧地抬头,躲闪的眼眸特别让人心疼。“可是,就算捉到了坏人,陈奶奶他们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虽然和村民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苏湄打心眼认同,他们都是些单纯简单的好人。
逛集市的时候,他们称赞苏湄漂亮之余,还会额外往她买的东西里面添一点作为礼物。卖胭脂水粉的多送唇纸,卖糕点的送了好多各种各样试吃的小点心,村里人都认识,一边卖着自己的东西,一边扯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住在陈奶奶家时,每天都有人过来串门,或是帮忙做兽糖,或是送上自家的特产点心……
陈奶奶晚上也不锁门,从来不担心会丢了东西。住在陈奶奶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陈寿生辰,村里人每家每户都准备了礼物,热热闹闹地聚满了整个院子,苏湄那叫一个羡慕,那时便在憧憬,倘若自己可以一直住在村里就好了。
可以热热闹闹参加别人的生辰,或者自己生辰的时候,可以这么热热闹闹。
只是……
“我知道。”江闵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生死,面对脆弱的苏湄,委实想不出安抚的话语,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苏湄没有回应,她低垂着脑袋,脑海里全是在村里暂住的一幕又一幕。
“江闵,我可以出宫去看看那个村子吗”半晌,苏湄才是抬头,唇瓣紧咬小心试探地问。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了,也知道江闵会很为难,不过或许只有亲眼看见,她才会相信……
她还有好多话,要和陈奶奶说。
“对不起。”
江闵张了张嘴,努力了好久,才从喉咙里吐出这么三个字。他知道苏湄的迫切和必须,也完全理解她这个微不足道又可怜的乞求,只是……
只是他太无能了,就算是怎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也做不到。
“我知道了。”
苏湄往后退了退,说不上失望,只是心里空了好大的一块。她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那我回去休息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对生死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只是想到永永远远都见不到陈奶奶,见不到那些陌生又亲切的村民,便觉得心上被剜了一大块。
何况心底还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说,他们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苏湄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身子突然一软倒了下去……
江闵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可惜他双腿不争气,根本使不上力气,推动轮椅的动作太大,轮椅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顾不得自己,爬向苏湄!
苏湄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江闵唤不醒她,恐惧不安紧紧包裹。
四喜听到动静,慌乱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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