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的仕途上升路:绯色升迁》57章 扶贫款

    青龙县是万川市唯一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如今“贫困县”这个称号并不难听,相反是个抢手货,因为能享受到中央财政的扶贫资金和众多的优惠政策而令人艳羡。其实就青龙县来说,近些年来山区旅游业发展迅猛,不但山好水好,还拥有丰富的温泉资源和铁矿资源,前年国家又投资修建了一条由省城直达景区的高速公路,青龙的旅游业在国内已经是小有名气,山区群众也早已告别贫困了。县城城区建设也是突飞猛进,其中有几条道街道看上去比万川市区还要上档次些。青龙县委、县政府在致力于发展经济的同时,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保住贫困县的帽子,为全县人民谋福利。好像这顶帽子要是在哪任班子手里丢了,就是人民的罪人似的。因为这顶帽子带来的实惠是实实在在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县领导去市里开会,自我感觉总是很优越。和别的县领导聊起天来,人家就会说,你们是贫困县,我们怎么能比得起?

    年底前,一笔120万元的扶贫款由县财政划拨到了槐河乡政府账上。乡财政一直紧张,这笔钱犹如久旱甘霖,为槐河带来了生机。然而关于这笔扶贫款的使用,尹红妹和高洪两个一把手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尹红妹的意见是先把拖欠了半年之久的教师工资30多万元给补上了,乡里再留下10万作为管理费,其余由全乡七个行政村按照人口比例平均分配。但高洪的意见却截然相反,说是要专款专用,用这笔钱发教师工资,属于挪用国家扶贫资金,是违反规定甚至是违法的。按照他的意见,是要把这笔钱集中使用,重点扶持民营企业。

    高洪的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乡里哪有什么民营企业?早些年的几个砖瓦厂已经被取缔了,一家石材加工场由于质量上不去打不开销路也倒闭了,能行的也只有一家槲叶加工厂了。但这家厂子属于县重点企业,有日本人注资的,产品全部出口到日本去了,与槐河乡好像没有多大关系。高洪所说的民营企业,是指正在筹建中的和尚岭铁矿厂。

    高洪作为乡长,也分包的有村子,就是全乡人口最少和尚岭村。和尚岭在槐河乡的西南方向,背靠大山,那山上盛产铁矿。多少年来,村民们世世代代抱着金饭碗讨饭吃,从来不知道满山都是金子。高洪第一次到和尚岭视察村委工作,就嗅到了商机。看着满山露天的优质铁矿石,他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钞票,如吃了大麻似的,精神为之振奋。他以兴建村办企业,群众自愿入股的方法,计划在和尚岭建一座铁矿厂。铁矿厂计划投资380万元,高洪本人投资200万元,占绝大部分股份。和尚岭村民穷,只有几名村干部勉强凑了50万元,村民们根本没钱入股。但高洪还是以村办企业需要政府资金扶持为借口,意欲把乡里这笔120万元的扶贫款用到矿厂上。

    尹红妹当然不会同意。两人为此在班子会上差点吵起来。王梓明态度坚决地站到了尹红妹一方,说既然是扶贫资金,就要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救助的面要更广些,让受惠群众更多些,而不能都用在一个矿厂上。再说教师工资拖欠太多,也容易出现不稳定因素。王梓明发言的时候,高洪黑着脸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嘣嘣响。等王梓明说完,他用讥讽的口气说王书记,我忘记了你也是槐河人,这些穷教师中是不是有你的什么亲戚?

    话音刚落,听得院子里闹哄哄的,一会时间,会议室的门就被前来讨要工资的教师们堵住了。他们也听说了这笔扶贫款的事,要求乡政府给他们发工资过年。

    党指挥枪,女人指挥男人。说到底,尹红妹是党委书记,高洪虽然是乡长,还有个“代”字,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笔扶贫款最终还是按照尹红妹的安排使用了。教师们领到工资,欢天喜地去了。教师们都是能人,早就知道工资被扣留是因为乡里拿他们的工资去赔偿在派出所上吊自杀的村妇去了,那时候就迁怒于强征良种款,违法抓人的乡长高洪;这次又听说高洪极力反对给他们发工资,更是恨他恨得牙痒,提起他没有一个不骂娘的。乡中大门口的黑板上,还曾经出现过这样一首打油诗:

    槐河来了高乡长,

    全乡人民遭了殃。

    逼着群众买粮种,

    如狼似虎刮民党。

    如今闹出人命案,

    教师工资泡了汤。

    高洪知道后,恼羞成怒,让乡派出所到学校把教师们的教案都收了,一个个比对笔迹。结果没费什么劲就查到了一个地理老师,当晚就拘留了。哪知第二天一大早,乡中的学生都罢课了,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浩浩荡荡开到乡政府,要求释放他们的地理老师。尹红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问了情况,赶紧要求派出所把人放了,在会上含蓄地批评了高洪,高洪却是一副背抄手尿尿不扶撅儿的表情。

    高洪本来就对尹红妹霸道的工作作风不满,总想找个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这次扶贫款使用所产生的分歧,进一步让他下定了决心。他认定尹红妹用这笔钱发放教师工资,属于标准的挪用扶贫资金,在心里给她记下了一笔账。没想到尹红妹随后又做出了一件让他吐血的事情。

    高洪筹建铁矿厂,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助村民脱贫致富,而是为了自己发财。他认准了这是一条让他一夜暴富的捷径,所以要不惜代价。他心里清楚,最近国家对非法采矿打击的力度很大,要想把矿厂办下去,就必须办理开采证,取得合法手续。否则一个举报电话就可能让他前功尽弃。但开采证也不是好办的,高洪通过关系,花了不少钱,费尽周折,才有了点眉目。哪料尹红妹出其不意地卡了他一下,不在他的土地租赁合同上签字盖章,说是目前处于矿产资源开发秩序整顿期间,先缓一缓再说。这一缓,可让高洪着慌了。前期的修路,土地平整,补偿什么的已经花费了好几十万,一些矿厂机械设备定金都交了,如果违约的话,这些钱等于都打了水漂。高洪急得狗过不去河了似的,额头上的火疖子都出来好几个,牛魔王似的,自己找尹红妹说不下来,就从上面找关系说情,哪知道尹红妹存心要让高洪知道自己的存在,根本不为之所动,就是不在用地协议上签字盖章。把高洪恨的,先奸后杀她的心都有。心里说好你个尹红妹,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不信咱走着瞧!

    观音台村分得的扶贫款是11万元。星期一一大早,王梓明开车赶到村里,组织村委成员开会,讨论这笔款子的使用。有说按人头分的,也有说留下做村务经费的。村长梁子毕竟是大学生,脑袋瓜子灵活,提出了引导村民种植黑木耳致富的思路。黑木耳种植在县城周边的几个乡推广的很好,技术成熟,产量高,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外地客商慕名而来,产品供不应求。好几个乡以此为主打产业实现了脱贫致富。黑木耳的栽培方式分两种,一种是袋装栽培,一种是段木栽培,其中段木栽培的黑木耳要比袋装的售价高三到四倍。县城周边缺少林木资源,多采用袋装种植。而观音台乡背山靠水,山上的林木资源极为丰富,又有取之不竭的水源,再加上环境好,空气清新,采用段木栽培方法种植黑木耳,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梁子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王梓明更是帮着分析了种植黑木耳的广泛前景,认为这是扭转观音台贫困面貌的有效途径。村委成员们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积极出谋划策,会议一直开到中午一点也没人叫饿。经过研究,决定从这11万元扶贫款里拿出一万元,用于接济村上的贫困户;其余十万元全部用于黑木耳种植,先派出一批村民去县城参加培训,确保一次试种成功,然后在全村推广。

    下午,又召集各村民组组长开会,梁子在会上传达了村委会做出的引导村民种植食用菌致富的决定,在会上确定了七名参加培训人员,一个村民小组一个。梁子已经和县里的培训学校联系好了,要求这七个人明天就去参加培训。

    散会后,王梓明心情比较舒畅,有点踌躇满志的感觉。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观音台有的是山是水,要想帮助村民脱贫致富,还得从这两方面做文章。种植食用菌是个好办法,但在王梓明看来,依然是小打小闹。他要来个大手笔,他要一鸣惊人。把观音台建成新农村建设示范村,让村民都发家致富,住上漂漂亮亮的楼房,才是他最终的目标。但这个目标目前只是存在他的头脑里,究竟怎样变成现实,还需要假以时日。王梓明有这个决心。他预感到,也许自己的人生价值,先要在这个叫做观音台的穷乡僻壤体现了。这样一想,他感觉浑身都是劲头。

    刚上车准备回乡里,妇女主任刘英进了村部,手里拿着几张什么单子。刘英家就在村部围墙外,丈夫据说是个

    小包工头,一年在家呆不了几天。刘英结婚四年仍没有孩子,村上有人背后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不生孩子有不生孩子的好处,刘英的身材在村上来说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虽然皮肤稍稍黑点,但黑的耐看,黑的健康。尤其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对着你看的时候,好像是山中的两潭秋水,很难让人不动心。村中人大都不刷牙,刘英却很注意个人卫生,不但牙齿洁白,衣服也总是穿得很得体,头发从没乱过。雷黑子没死之前,曾经打过她的主意,但刘英性格刚烈,也不知道怎么对付雷黑子的,雷黑子试探一次就死了心。村上的李骚胡曾经跟着刘英的丈夫干过活,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断了胯骨,在家歇着。听他讲,刘英的丈夫在外边养着好几个小姐,晚上轮流着在工棚里伺候他。刘英听了,也不生气,报之一笑。

    刘英看王梓明拉开车门要上车,叫住了他,说王书记,如果不慌的话我给你汇报一下低保的事。王梓明关了车门,说就在这里说吧。刘英是村上少有的几个高中生,钢笔字写的漂亮,令王梓明刮目相看。她把手中的一个单子递给王梓明说,这是各小组推选出来的低保名单,你看看吧,如果没什么意见,你签个字,明天就开始公示。

    村里新班子成立后,王梓明立即着手把雷黑子原先确定的低保名额都收了回来,要求各村民组根据实际情况推选,公示之后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再发放低保款。虽然是一件小事,却有效地树立了他在群众中的威信。村民纷纷说,这个王书记没有私心,我们观音台有希望了。

    王梓明看到名单中有谢长志的名字,想起了自己宿舍梁上的那口棺材,就问刘英说,这个谢长志现在身体怎么样?刘英说,身体还凑合,但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王梓明抬头天色尚早,说这样吧,你带我去他家看看。

    谢长志老人住的有点偏僻,出了村部大门,向南走过坡上的小道,在坡头南边的小山坳里,独门独户。王梓明和刘英一前一后走在阒无人迹的山道上,刘英给王梓明讲了谢长志的身世,说他是个老红军,腿受过伤,行动不便。二十年前,妻子带着女儿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谢长志一人过了二十年,这些年健康状况恶化,有点神智不清,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王梓明听了,心情比较压抑,说难道像他这样的也不符合低保指标?刘英愤愤不平地说,雷黑子作为村长,最该吃低保的人他不给,反倒把低保指标都给了自己富得流油的兄弟们,真是坏透了良心,要我说,他是死有余辜。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坡顶。往西边天空一望,不禁齐齐地惊叹了一声。原来那西方的天空,尽是绛红色的晚霞,把连绵的群山都镀成了红色,仿佛一派童话世界。刚才还耀眼的太阳,这会竟像个小姑娘似的羞红了脸,收起了万道光芒,变得温柔无比。迎着落日,一双大雁伸着长长的脖子展翅飞翔,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意境。

    两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都被大自然的神奇震撼了。王梓明说,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听语文老师朗诵的散文:一直往西走,你就会走到这里……刘英接过来说,没有哪里的黄昏比这里的黄昏更黄昏。

    王梓明呀地一声惊叫,说刘英,你也知道这篇文章?刘英的脸庞在晚霞里生动异常,说,你别忘了,你从青龙一高毕业,我也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应该都是李莘老师吧。

    王梓明没想到刘英竟然是自己的校友,激动地差点拉了她的手,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没想到你还是我的师姐呢。刘英眼睛的光芒忽然暗淡下来,伸手拽了一棵草梗放在嘴里咬着,说是啊,可惜我们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同。王梓明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想说句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她,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谢长志老人的茅舍掩映在一片杨树中,这个时候,应该有袅袅炊烟升起来才对,但一切都静悄悄的。走到院子里,王梓明一眼看到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坐在屋子里,正弯腰拿着什么。进了屋,才看到地上放着一口铁锅,国内泡着的半锅面条,已经得不像样子了。老人正用勺子把面条往地上放着的一只破碗里盛。看到来人,老人一慌,碰翻了碗,那泡的白惨惨的面条就撒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王梓明一阵心酸。他弯腰把碗扶好,手里没有感到一点温度,原来是凉的。刘英大声地说谢伯,王书记来看你啦!老人抬头看着王梓明,不说话,只是笑。王梓明问他,谢伯多大年纪了?老人跑风漏气地说:不冷。

    王梓明看他一只脚朝内翻着,裤腿拉起老高,就帮他把裤腿往下放了放。老人伸手比划着说,踩着地雷啦,洋鬼子的地雷。王梓明说谢伯,听说你上过朝鲜战场?老人耳朵虽然聋,却听清楚了王梓明的这句话,说是啊,机枪连,嘟嘟嘟嘟,连长死了,排长开始嘟嘟,排长死了,就轮到我了。老人说着,眼睛里忽然放出奇异的光来。

    王梓明看了看他的屋子,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除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三斗桌,一把太师椅和一张弯成弓样的木床外,再无任何起眼的物件。三斗桌上,竟然放着一箱康师傅桶装面和一箱火腿肠,两壶花生油。

    刘英已经把地上的面条收拾干净了,在院子里的灶台上升火烧水。她进来取方便面和火腿肠,说九月份,几个男女驴友从这里路过,发现了老人,照了不少照片发到网上,后来又来了好几拨人来看谢伯,带了这些东西和钱,但钱都被雷黑子收走了,说要帮谢老买东西,但什么也没买过。王梓明听了,在心里又把死去的雷黑子骂了一遍。

    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乡民政所秦所长电话,问他乡里的伤残军人有没有什么补助。秦所长说,抚恤金一直发着呢,今年提高了,每人每月120。王梓明说观音台村有吗?秦所长说不是有个叫谢长志的老红军吗?这十来年了,没断过他的啊。不过都是雷村长替他签字领走的。王梓明心里说草泥马雷黑子啊,你家财万贯还要克扣一个伤残军人的抚恤金,你**不死谁死!

    (不好意思,神秘电话下一章出现)

    ( 公务员的仕途上升路:绯色升迁  p:///0/2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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