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明听笑笑在电话里说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他,马上就联想到了雷黑子被杀案。虽然杀死雷黑子的两个凶手已经死于非命,但王梓明心里清楚,幕后真凶却借此金蝉脱壳,沉到了水底。他虽然高度怀疑乡长高洪与此事有染,但苦于没有确切证据,而高洪又滑溜得像条泥鳅,无法抓住他的把柄。几天来他特别留意高洪的一举一动,好几次看到他独自开车去了蒂克山庄方向,有时候晚上去,第二天一大早才回来,行踪诡秘。王梓明意识到,蒂克山庄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想使谋害雷黑子的真凶浮出水面,还必须得从这里找突破口。而自己要想获得更多来自山庄的信息,也只依赖笑笑这个女人了。
笑笑虽然漂亮,但她并不是个好女人,起码以前不是。王梓明现在对她的感觉,更多的只是怜悯。说心里话,他实在不想卷入到这场是是非非中去,但有人偏偏要和他过不去,我不犯人,自有人来犯我。既然躲不过,他也只有被迫应战了。笑笑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盟友,一个战壕里的弟兄,两人都被动地肩负着一个危险的使命,虽然是一男一女,于感情无关。
那么今晚,笑笑要告诉王梓明的重要情况到底是什么呢?
原来身处险境的笑笑,虽然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但也不想束手待毙。面对一心要从她手里夺走山庄的昔日好姐妹,今日蛇蝎女的凌霜,面对她的步步紧逼,被逼无奈的笑笑来了个缓兵之计,要求凌霜给她20天的考虑时间,20天头上给她确切答复。为了让凌霜在这段时间内不对自己再起杀心,笑笑故意在她面前流露出看破红尘,想遁入佛门的想法,还对凌霜说,山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我就可以安心地急流勇退了。凌霜果然被迷惑,暂时放松了对她的警惕。这期间,凌霜频频和高洪幽会,高洪为了不抛头露面,经常让人把酒菜送到凌霜的房间里。笑笑把这些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敌人不仅仅只是一个凌霜了。
昨天晚上10点多,笑笑洗了澡,只穿着睡衣在看电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的手机最近已经不怎么会响了,因为几乎没有人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有一个可以打电话聊天的朋友。拿起手机看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好像不是本地的。本不想接,无奈那铃声响的执著,只好接通了。喂了一声,却听不到对方说话,耳机里只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笑笑等了一阵,心里害怕,赶紧挂断了。担心又是凌霜安排人害她,心缩成了一团,好半天心都平静不下来。又怕有人闯进来,用椅子顶了门。刚想上床睡觉,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笑笑吓得身子直抖,见鬼了似的赶紧按了挂断键,然后把手机扔的远远的,好像里面会忽然跳出个魔鬼。魔鬼没跳出来,却是叮咚一声,来了个信息。战战兢兢拿起来看了,只是三个字:接电话!口气非常强硬。没等她反应过来,铃声就又响了。笑笑神经质地按了接听键,不等对方说话,先对着话筒大叫道,谁!
还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笑笑想起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以为是闹鬼了,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要挂断,对方却开口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是雷黑子的老婆笑笑吗?
声音不大,语速不快,但阴森森的,听起来像是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笑笑不由自主地把手机往一边移开了点,好让那声音离自己远点。她快速调整下呼吸,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我是笑笑,但不是雷黑子的老婆。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话筒里传来沙沙的笑声,像响尾蛇在摇动用以诱惑猎物的尾巴。笑声过后,那阴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说你想知道雷黑子是怎么死的吗?笑笑以为他要借此吓唬自己,壮着胆子说知道,被人勒死的。你要是也想这样杀我,就直接下手好了,别在电话里威胁我。
又是一阵沙沙的笑声。真是个女人。对方说,我才懒得杀你,因为没人付钱给我。
笑笑听他话说的有点不伶不俐,警惕起来,说那你给我打电话想说什么?就是要告诉我你不杀我?
对方却不回答她,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本来我是很讲信用的,但没想到有人敢耍我。不但赖账,还把我的兄弟给灭口了!
笑笑听得莫名其妙,说什么赖账?什么灭口?我听不懂。
对方说你这个胸大无脑的傻蛋女人,你知道吗,雷黑子是被人雇凶杀死的!
笑笑一个激灵,反问他说,你怎么知道?
一阵哼哼的笑声之后,对方又开口了,说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中间人。中间人知道吗?有人通过我介绍,花20万买了你丈夫的命!
笑笑惊得手机差点掉落地上,背上忽地冒出一层冷汗来。由于极度的紧张,她手心里满是汗水,越想抓牢手机,手机越是往下滑。
年轻貌美的笑笑对土包子雷黑子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看中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手里的钱。她是个追求物质享受的女人。所以对于雷黑子的死,她一点都不感到悲伤,甚至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相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好像一个久病之人切除了身上的一个良性肿瘤,身心都是轻松的。当然这种轻松很快就没了,因为凌霜露出了狐狸尾巴,她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静下来的时候,仔细想想,雷黑子的死绝不会那么简单,但她万万没想到是有人买凶杀了他。所以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震惊之余,仍然是半信半疑,对这个给他打来电话的神秘男子说,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说的话?
对方说,我当然有办法让你相信。我手机里有我们交易时的录音。干我们这行的,地下生意,不开收据不开发票,录音就是最好的证据。
笑笑急于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着急地说我现在就要听!说着,灵机一动,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对方又是沙沙的笑,说慌什么,我会再给你联系的。
笑笑说不行,你必须……说到这里,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对方已经挂断了。
笑笑心慌意乱地回拨过去,但对方已经关机了。这个神秘的电话,在她心中掀起了万丈的波澜,但与此同时,一种巨大的恐惧也紧紧攫住了她那颗原本脆弱的心。她惊惶四顾,仿佛房间的每一处都暗藏杀机,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满含着阴谋的味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再也不敢熄灯睡觉了,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笑笑心烦意乱,因为一夜没有睡觉,眼圈都是黑的。中午,凌霜来叫她,要她却去陪市里来的一个大老板吃饭,说是以前天上人间的老主顾,想看看现在的“笑爽组合”。笑笑心中有事,哪有心思去陪人吃饭?推托头疼的很,不愿意去。凌霜目露凶光,狠狠地说,你不去也得去。为了不让她对自己再起杀心,笑笑被迫答应了。哪知道那位老板见了笑笑,一阵感叹,说可惜哦,英雄落败,美人迟暮,果然都是令人唏嘘的事情。羞得笑笑无地自容。
吃过饭回到自己房间,笑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泡浮肿,面容憔悴,想起以前的风光,不禁落下泪来,凄凄惨惨地为自己悲哀起来。正在那里悲楚,凌霜闯了进来,含蓄地提醒她,离最后的期限仅剩一周的时间了。凌霜说完,扭着紧致饱满的**出去了。笑笑盯着她的背影,想起那个神秘电话,仿佛看到了自己和雷黑子一样的下场。她忽然做出了个极端的决定。
中午勉强睡了一会起来,笑笑到花园散心。刚走到一片竹林旁,那个神秘的电话又来了。笑笑紧张地心都差点跳出来,闪身就了竹林,接通了电话,马上按下了手机上的录音键。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你自己听吧。接下来,笑笑就听到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对话。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一个就是现在给他打电话的男人,另一个人的声音,她非常熟悉,也知道是谁。
播完这段对话,对方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马上就挂机了。笑笑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竹林在她眼前旋转起来,眼前慢慢升腾起一阵黑雾,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扶着一棵竹子慢慢坐下
来,坐在了地上堆积的厚厚的竹叶上。她尽管蜷缩着身子,还是浑身发冷,连肚皮都在颤抖。她就这样坐着,一连坐了两个小时。中间有凌霜的两个电话打过来,她没接。
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王梓明,想到了那个曾经给予过自己保护的男人。他的目光是那么坚定,他的臂膀那么有力,他的胸膛是那样温暖。是的,她曾经想使用卑鄙的手段伤害他,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呀。因为她以为王梓明也像那些脑肥肠满的官员一样,只不过是一头好色的猪而已。她的想法是,对于那些衣冠禽兽的家伙,给他们一颗苦果子吃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过那晚她看到王梓明的第一眼,这样的想法还是动摇了。笑笑没法骗自己,因为她确实喜欢上了王梓明,她知道,这就是书本上所说的一见钟情,尽管自己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和她上过床的男人数不胜数,笑笑和他们**的时候,想的只是他们口袋里的钱,为了钱,她甘愿被男人骑在身下,肆意出卖自己的**。她的大腿张开了,但心扉紧闭着,且上了无数道的锁。她从来没有打算向任何一个人敞开,打算就这样锁着,直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不过看到王梓明,她的心门动了一下。那晚她对王梓明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出于表演。可惜,她没能如愿,王梓明在最关键的时刻一把推开了她,被那个叫做尹红妹的女人救走了。
这以后,笑笑知道这个男人在恨自己。她曾经想过和他道个歉,求他原谅自己,但实在没这个勇气。也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马上就会挂断。但王梓明那张俊朗的脸和高大的身影,却始终占据着她的心。笑笑小时候家里很穷,上初中的时候,她是班上穿的最破的女生,**上是两个大补丁。自卑的她,却暗恋着自己的班长,但直到辍学,也没人知道她的心思。现在的笑笑,又找到了那时候的感觉。直到她遭到追杀,直到她鼓起勇气拨了王梓明的号码。当王梓明把她送到山庄,转身而去的那一刻,笑笑的心锁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不过笑笑也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死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包括王梓明。笑笑是个坏女人,但,坏女人也是女人啊。
笑笑给王梓明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还在担心他会不会答应和自己见面。王梓明毕竟是乡里的领导,和她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打交道,会不会有所顾虑?再说,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他又有什么理由来帮自己?
没想到王梓明答应的很干脆,说好吧,我们在哪里见面?什么时间?
笑笑想了想,说8点半,老泄洪桥头。
王梓明是槐河本地人,当然知道那个地方。老泄洪桥在乡政府和蒂克山庄的中间位置,原本是槐河水库的泄洪闸门,并且闸门上方的那座桥还是前些年主要的交通要道。后来因为闸门太小,不能满足百年大洪的泄洪需要,又在北边新修了泄洪闸,同时在原桥以西的河面上又修了新桥,这座桥就被遗弃了。有趣的是当时为了防止有人向闸门里扔杂物,这座桥面是封闭的,加上了廊墙,所以它就成了槐河境内唯一的一座廊桥,有点《廊桥遗梦》的意思。
晚上8点半,王梓明开车准时到了桥头,笑笑的白色甲壳虫已经停在那里了,在夜幕里煞是醒目。王梓明以为她在车里,轻轻鸣了喇叭,不见她出来,却听见她在桥上叫,我在这里。王梓明走过去,看到桥内黑糊糊的一片,说笑笑,你胆子真大。笑笑说,知道你要来,我害怕什么。王梓明听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异样,赶紧说,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笑笑说,来,我们往桥中间走走。王梓明刚从车上下来,眼睛不太适应黑暗,不敢迈步,笑笑伸手拉了他。王梓明感觉很别扭,有心甩开她的手,又觉得太突兀,忽然想了个办法,说用我的手机照明好了,说着,借机抽回自己的手,掏出手机,点亮了屏幕。
两人在桥中间站定,就像一对恋人约会似的。王梓明觉得这气氛很暧昧,不好,就说,笑笑,你快说吧,我着急知道。
笑笑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播放按钮,递到王梓明手里。王梓明把手机捂到耳朵上,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我不知道什么行情。你是道上人,你说吧——高洪的声音。
现在这个形势,风险很大,少了二十万做不来——一个陌生男人。
高洪:(沉默了一阵)说好吧,不过我要求活要干的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陌生人:这个你放心,我这两个兄弟都是老手,干过多少活了。见红不见?
高洪:什么意思?
陌生人:见红就是用刀用枪,不见红用绳子。
高洪:(想了想)不见吧。你们抓紧时间,我不能等。
陌生人:不过你别忘了,还有我这个介绍人呢。八万。
高洪:(一咬牙)成。钱怎么个付法?
陌生人:先付十十四万,事成后再付十四万。
高洪:钱不是问题。我希望你们做完活后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来槐河。
陌生人:(沙沙地笑)这你放心,我们都是老手。
高洪:那就这样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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