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的仕途上升路:绯色升迁》172章 停职

    王梓明从市委大院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开车来到了河堤上。夜已经很冷了,河堤上鲜有人影,一片静谧。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慢慢懈怠下来,就连不息的洛河水也变得悄无声息,慵懒地如同一位睡意阑珊的少妇。这是一个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的夜晚,就连最细心的人都很难找到不同。但王梓明的心情和昨天比起来,已经是冰火两重天了。

    空气很凉,呼吸起来很让人清醒。此刻的王梓明正需要这种冰凉的刺激,以唤醒他那颗濒临崩溃的心。他承载了太多的愤怒和委屈,以及被人强行按在案板上开膛破肚的无奈和耻辱。崔定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刘善政的火上浇油,铁英的咄咄逼人,肖国华的惊慌退缩一切就像一场早就排练好的舞台剧,一个个重磅的人物在一个调子下粉墨登场,互相配合,精诚团结,上演了一出众口铄金的好戏。

    王梓明不是不想抗争,但没人给他说话的机会。实际上他也说话了,也为自己辩解了,但他的话就像落进漩涡里的一根鸟毛,根本没有激起一滴浪花,反倒有点像是只会逢人就说“我不知道冬天也会有狼”的祥林嫂,让人可怜又同情。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寒彻心底的无助和恐惧,这种恐惧几乎击毁了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美好信心。人是可以随时变成兽类的,真理和真相是可以随便强奸的,“组织”是可以让你生让你死的。王梓明又想起了崔定说过的“组织培养多年”“要相信组织”的话。组织是个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崔定和那些紧跟着他的官僚们吗?王梓明以前虽然也经常对自己的下属提到这两个字,但从来没有去推敲它的真正含义。现在品味起来,才觉得它所包含的奥妙和玄机。原来这东西就是握在强盗手里的一块红布,可以做绶带,也可以做遮羞布,关键时刻还能搓成绳子,套进脖子里把人勒死。妙,妙,实在是太妙了!王梓明仰起脸,朝着黑暗的天空无声地大笑了。我被组织强奸了,我被组织套住脖子了!哈哈哈哈

    在心里笑过之后,他随即又被一种苍凉的悲怆淹没,而变得心如死灰。如一只被逐出狼群的孤狼,失落和绝望和他形影相随,一步不离,时刻提醒着他严峻的处境。他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看到了这样一行字:做事悠着点,别把自己搭进去。这是图画出国前对他的忠告,现在不幸被她言中。王梓明忽然开始强烈地想念起这个女人了,这个睿智和头脑清醒,目光深远的女人。他不想对她倾诉自己的委屈,不期望她挺身而出为自己平反,只要看到她就足够了,就可以给自己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就像一个误入迷途的孩子,王梓明也需要安慰,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手机响了起来。一向动听的铃声仿佛也被这寒冷的空气冻住了,听起来毫无生机。王梓明任它响了一阵,才拿起来看了,屏幕上三个字:刘市长。刘善政一直是王梓明敬佩的领导,总感觉他是个实干、有高尚人格能坚持正义的人,没想到他关键时刻也会昧着良心为虎作伥,指鹿为马。王梓明看着这个名字,冷笑了几声。只等到振铃声即将停止,他才按了接听键。

    刘善政如慈父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梓明啊,到家了吧?

    王梓明没有回答,而是说,刘市长,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没有用“您”,口气也显得生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刘善政显然也感觉出来了,哦了一声,但好像并不在意,继续用自己人的口气说,唉,梓明啊,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痛心,很难过啊。我刚才也对崔书记说了,如果追究起责任来,我占70%的责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一个人还是看主流,还是要看优点啊。刚才你走后我说了很多,历数了你这几年做出的成绩,常委们都很赞同。犯了错误不可怕,要给人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能一棒子打死

    王梓明把手机放下来,捉在手里,往前走了十来米。又把手机捂在耳朵上,听到刘善政还在说: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考虑影响的。崔书记很生气——梓明你在听吗?王梓明说,听着呢,刘市长你继续。刘善政又哦了一声说,崔书记很生气,说是从平息民愤、保护干部方面出发,要给你免职处分的,我极力争取,他才有所松动

    刘善政的声音很家常,完全是自己人的口吻,甚至有些掏心掏肺的感觉。但王梓明却越听越冷,甚至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心里很清楚,置身官场,人人都是在演戏,不过有些人善于铺垫,善于烘托气氛,把戏演的更逼真一些罢了。平息民愤,我王梓明究竟有多大的民愤?就说今天的事情,自己把重伤村民送到医院后,家属还给自己下跪了呢。保护干部,你崔定为了逃避责任替自己开脱,强行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强迫别人做替罪羊,这就是所谓的保护干部吗?王梓明以前总以为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尽可夫,是寡廉鲜耻的,没想到最寡廉鲜耻的,竟然是那些居庙堂之上的人!**是靠劳动获得回报,没有害人之心,甚至还很关注嫖客的感受;而那些道貌岸然西装革履的家伙们,嘴上歌颂着真理和正义,一个个却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是一群文明外衣掩盖下的衣冠禽兽,甚至是禽兽不如。

    刘善政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天字号的大道理,王梓明很不礼貌地打断他说,刘市长,你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你就直接告诉我常委会对我的处理结果吧。

    刘善政顿了顿,笑了一下说,什么处理,组织上主要还是从保护你的角度出发的。梓明啊,你先在家歇着吧,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两年又是创卫又是创园的,建委的工作千头万绪,你也够忙够累的了,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养养身子,陪陪家人,啊?

    王梓明简直要佩服死组织了。明明是给他一个严厉的停职处分,却说成“休息”“陪陪家人”,自己是不是还要对“组织”感恩戴德呢?妈的这些人真是来回话都会说啊,官场的磨练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老狐狸老油条,你不能不佩服他们的圆滑和无耻。

    说实在话,王梓明并没有料到组织上会给他这么严重的处分。“停职”只针对犯了严重错误,且违纪或犯罪事实已经基本被掌握的党员干部,说全面点是“停职检查,接受组织进一步处理”。也就是说,停职,意味着后面还有更严重的处理,而这些处理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还有待组织做出进一步做出调查。往往一个人被停职之后,官复原职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去年土地局局长被双规之前,也是先停职,停职不到一周就进宾馆了。

    整个晚上,王梓明都处在一种气愤和恐惧交织的心情中,茫然失措。坐在气氛紧张的党委会议时,他也考虑过会事情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会受到什么处分。很显然,少数民族同胞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个建委主任,新城区建设委员会副主任还面临着更棘手的局面,更深的泥潭。现在倒好,他被停职了,就可以完全不再去管这些了,也就是说可以从这个泥潭里脱身了。从这个方面来说,崔定所说的“保护干部”,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去**的,停职就停职吧,也给自己有个翻盘的机会,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王梓明也不是软柿子,你崔定想捏就捏?

    想到这里,王梓明的心情倒是放平静了些。刘善政还在谆谆教导着,王梓明打断他说,刘市长,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刘善政说,梓明你说。王梓明说,我停职可以接受,只是委里的各项工作和谁交接?

    刘善政显然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两三秒种才说,梓明你责任心还是很强啊。这个事情常委会已经通过了,由邝君平同志暂时把建委的工作负责起来。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王梓明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了句谢谢刘市长,就挂了电话。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表现的豁达一些。

    刚挂了电话,副主任宣立明的电话打了进来。宣立明在电话里说,王主任,开什么紧急会?王梓明奇怪地说,没通知开会啊。宣立明说,刚才办公室马主任通知的,说是班子成员马上赶到委里开会,我问什么内容他不说,只是说是邝君主任召集的——你不知道?王梓明说,哦,我在外面,参加不了,你们开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邝君平的行动真迅速啊。王梓明刚刚平静一点的心又翻腾起来。他甚至可以想象邝君平此刻激动得脸放红光的样子。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这下子很有可能梦想成真了。他巴不得我王梓明坐牢呢。王梓明狠狠地想着,慢慢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怒火,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砸向哪里。邝君平的电话打过来了,王梓明毫不犹豫地按了拒接键。

    洛河

    对岸,“莱茵河洗浴”几个红彤彤的霓虹大字在夜幕里显摆着,像是一个搔首弄姿的荡妇。王梓明想起了那晚崔定向自己布置任务时那赞许的表情和鼓舞人心的话语,想起了米自强那张阴险的脸。他调整了几下呼吸,走下河堤,开车向莱茵河洗浴中心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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