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欲望:野村情事》第64章 浮夸风

    第64章浮夸风

    1958年,一场前所未有的土地改革在嘎子沟轰轰烈烈展开了,人民公社开始成立,各地都开始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公共食堂。嘎子沟的公共食堂像一朵鲜艳的红花盛开在人民公社幸福的土地上。“社里办起大食堂,又省劳力又省粮;每天上坡搞生产,不为做饭把心担;劳动生产鼓干劲,从此妇女不作难。”各家的地也收了回去,所有牲畜归生产队所有。陈家的那头健壮的黄牛和大青马也被迫交到了大队里。拉走大青马的当天,蜗牛和春生依依不舍,两个孩子抱着马头流下了眼泪,陈默然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大青马是父亲当年从千里以外花重金买回来的,那可是一匹能够驰骋疆场的战马,曾经伴随着他在东北参加过多次与日本鬼子的血战,杀敌无数。本来他想让大青马在家里好好颐养天年,照顾它到老死,没想到现在却要被人强迫去耕地拉犁,一丝苦苦的无奈从心里升起。大青马被拉进生产队以后,曾经三次偷偷跑了回来,依旧走进那顶依依不舍的马槽里,双眼充满了泪水。陈默然差点哭了,他知道,马通人性,最后队长亲自找来,说那匹马别人根本驾驭不了,拉犁的时候又踢又咬,只有请默然亲自喂养亲自驾驶,默然最后高高兴兴答应了以后,大青马才算稳定下来。

    人民公社成立后,全村的社员都集中在一起劳动。大家干劲冲天,盼着跑步进入**社会。不断有好消息传来,各媒体先后刊登湖北省长风农业生产合作社,早稻亩产15361斤,放了一个大“卫星”。随即农业部公布夏粮产量同比增长69%,总产量比美国还多出40亿斤。亩产万斤粮的消息见报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有的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是否看错了听错了?说某地农村的墙壁上到处贴满了宣传画:玉米长到月亮上,惊扰了寂寞的嫦娥小姐;水稻亩产万斤的卫星腾空而起,连太阳也黯然失色;棉花堆成的高山耸入云端,山顶的娃娃笑哈哈地遥指珠穆朗玛峰……大家算了一笔账,都说这么多的粮食吃不了怎么办?于是当年收割的时候许多红薯都烂在地里了,没人管。细粮都吃不完,谁还吃那个?

    为了学习先进经验,大队支书孙耀文亲自委派陈默然去参观学习,因为整个嘎子沟只有他一个人曾经读过高等书院,是这一带当之无愧的才子,出发的头一天,陈默然回到了家里,小翠忙忙碌碌为他准备出门的行装,嘴里却唠唠叨叨个没完,嘱咐他路上小心,千万别着凉,不要吃太生冷的食物,跟领导不要顶嘴,要刹住自己爱着急的牛脾气等等等等。陈默然只是默默笑了笑,然后走出了门去,来到了慧云寺里向樱子告别。樱子到没有说别的,只是说了一句:“早去早回,我等你”。

    这一次,陈默然走得很放心,几年以前,他就把家里的那条狼狗阿黄牵到了慧云寺里,夜里自己不在的时候它就跟樱子做伴。那条狗是正宗的德国牧羊犬,牙齿锋利,而且对陈家忠心耿耿,是蜗牛和春生从小的玩伴。嘎子沟的几个孩子终于长大了,蜗牛和春生的容貌渐渐已经成型,陈默然的轮廓在他们身上全部显现出来,浓眉,大眼,直鼻阔口,方正的脸盘,就跟默然从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样。陈太云整日满面欢喜,他心甘情愿退居了二线,把家里的所有农活全部交给了默然,他相信儿子会比他干的更好,从陈默然坚毅的眼神和对生活的无比热情他可以看得出来,这是赶在贫苦岁月,政策还不对路子,如果赶在好年景里,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是第二个自己,陈家的生意必将如日中天,重新做遍全国。

    孩子们越来越成熟了,每天照旧去上学,慧云寺的学堂里由县里委派,重新调来了新的老师。最让陈默然感到奇怪的是狗子的变化最大,他生出来的这些年,默然一直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儿子。跟蜗牛和春生一样不分彼此,每逢赶集上会的时候,他总不忘买些好吃的,通常是一把冰糖或者是几块糯米糕,分出三分,蜗牛和春生每人一份,另一份留给狗子。可狗子总是看看,接也不接。当他强把零食塞进他手里的时候,狗子总是趁他不备时偷偷扔掉。有一次,被陈默然看见了,当年自己在闯关东的时候差点饿死在树林里,他绝对不会让人随意糟蹋粮食。立刻命令他捡起来吃掉,谁知狗子竟然愤愤一声:“你们家是地主,大资本家,是欺压农民的剥削阶级,我不吃地主给我的东西。”

    陈默然立刻就怔住了,刚刚解放的时候,是满仓强行把那20亩天字号水田划在了自己的名下,默然知道,满仓叔绝不是贪心,他是在救陈家。正因为满仓的一意孤行才使得陈家划为了贫农的成分,而自己甘愿被划为中农。那20亩地仍然有默然耕种,所收的粮食照旧归陈家所有。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狗子小小的年纪竟然对自己怀恨在心,一时间他愕然了,心里有点委屈却又迷惑不解,他觉得在满仓和柱子跟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亏。

    这时候,香荣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嘴里骂道:“你个天杀的,没有你默伯伯你爹和你爷爷早就饿死了,哪来的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这种东西你不配吃,你的良心叫狗给吃了!”香荣一边哭一边骂,小翠过来劝了半天。“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在学校的时候被老师给教坏了。”陈默然却沉默不语,他深深地感觉到,在他和狗子之间已经产生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就像当年他跟父亲陈太云之间的代沟一样,这条鸿沟将随着狗子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宽,也许永远也不可能跨越。

    蜗牛和春生都已经12岁了,春生照例跟爷爷住在一起,很少回到母亲那里去,从前一直很孙耀文的女儿凤妮玩耍,上四年级以后就不去了,因为学校里有很多流言蜚语,说他跟凤妮是两口子,并且有调皮的学生在学校的墙上写着:“春生不要脸,和凤妮一起睡觉”等等。当然,最让他感到惊惧的是凤妮的娘,就是那个狗子的大姨花容,凤妮四岁那年,花容又给她生了个妹妹。他关于她的最初记忆,就是她一边给小孩喂奶一边不错眼珠盯着他的样子。他还记得这么一件事:那年夏天他穿着开裆裤到大娘家玩,花容向他裆里盯了片刻,便让他过去。等把他抱到怀里,花容用手摸向了他的小鸭。先柔柔地摸了一会儿,突然发狠地一捏,咬牙切齿地道:“俺怎么就是不会!”这一捏让他疼得浑身打颤放声大哭。他回家把这事讲给娘听,樱子到没有说什么,小翠却怒气冲天,手拉着春生来到孙家,跟花容大吵了一架,再回到家,便嘱咐他再也不要到孙家去,因为花容他们要抢他。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抢,心里对孙耀文和花容两口的敌视情绪却从此滋生。

    其实春生和蜗牛都感觉到了狗子正在对他们疏远,却不知道为什么?春生只知道每天学习,他的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而蜗牛的功课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每次考试完毕抱回家的多半是鸭蛋,兄弟两个在一个教室里的一张桌子上,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但他却是个乐天派,面对父亲陈默然打的巴掌显得毫无惧色,母亲小翠的数落更是当成耳边风,每天的工作是领着一般孩子进树林,掏鸟窝,荡秋千,捅马蜂窝,在不就是夏天的时候泡进滏阳河里不出来,把陈默然急得毫无办法,最后咬咬牙说道:“不管了,长成啥算啥吧。”

    陈默然这次要学习的地方是天津市的新立村,其实几天前他就看到了一份报纸,天津市的东郊区新立村水稻试验田,亩产12万斤,并称在田间的稻谷上可以坐人,让群众参观。接着《天津日报》又分别报道天津市双林农场“试验田”,亩产稻谷126339斤的特大消息,一时轰动全国,可称得起亩产之最了,真可谓压倒群雄独领风骚了。

    新立村地处天津市的东郊区,到了田间,看到在一亩地中,稻子一棵挨着一棵,不见空隙,如同一个大稻子垛。看后便问带领他们参观的人员(这些稻子是如何种植的?怎样管理的?经介绍是采用密植的办法,深翻土地,多施肥料,白天要用鼓风机向里边通风,晚上要有灯光照射。当他们参观后,大家还是有很多疑虑,在当时也就不便多问了。回家的路上陈默然从心里不住暗暗偷笑,他知道那些人为了糊弄参观团,是把几十亩的稻子全运到了一块地里,嘴里不由呵呵骂了一声:“扯!”

    一个月以后,他终于坐着汽车回到了家,刚刚进村,一件令他气愤而又惊讶不已的事情就传到了耳朵里,大队支书孙耀文的腿被人打瘸了,而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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